太子邀请赴宴？

    李世民和长孙无忧都错愕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这种局面，你请我去赴宴，开玩笑吗？

    等确定是真的之后，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承乾、青雀，带妹妹去别处玩，我有正事要和你娘商议。”

    李承乾和李泰也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就带着李丽质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长孙无忧马上就说道：

    “此乃鸿门宴，二郎万不可涉险。”

    李世民却说道：“太子优柔寡断，不敢在他自己府上动我，此行当有惊无险。”

    长孙无忧反驳道：“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失误之上，若您有个三长两短……”

    李世民微微一笑，将她额前的一缕乱发放在耳后，安慰道：

    “放心好了，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

    “太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杀了我反而会落下骂名，他不会这么做的。”

    长孙无忧焦急的道：“真的非去不可吗？”

    李世民肯定的道：“东宫准备了杀手锏，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正好借此机会打探一二好做应对。”

    长孙无忧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却依然不甘心，说道：

    “此事重大，不若将众人叫来一同商议……就算您想去，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这次李世民没有反对，转头道：“来人叫杜如晦房玄龄来见……”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已经被下令不允许出现在秦王府。

    心下叹息一声改口道：“着淮安王、高治中、长孙郎中、尉迟敬德、程知节、张公瑾……来见我。”

    秦王府召集诸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人的，很快大兴宫和东宫都得到了消息。

    李渊冷哼一声：不过是兄弟聚宴就如此恐慌，二郎心中有鬼啊。

    李建成早就见怪不怪，连评价都懒得做。

    反而是李元吉忿忿不平的道：“他这么做分明就是不信任兄长你？”

    “可见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兄弟情义，更无上下尊卑。”

    “兄长若再不能下定决心，早晚要吃大亏的。”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三弟不要再说了，二弟不仁我不能不义。”

    李元吉不停劝说，却依然无法改变李建成的想法，只能不甘心的道：

    “哎，我去看看夜宴准备的如何了。”

    他前脚刚走，魏征就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若秦王来赴宴，就是除去他最好的机会。”

    李建成有些头疼的道：“我知洗马是为我好，然现在我们局势大好。”

    “待明日早朝后，二弟将会被剪除所有羽翼，再也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我又何必再背负骂名呢。”

    “更何况，若在东宫将其杀害，恐怕朝堂之上会再生变数。”

    魏征问道：“那您为何还要在今日宴请秦王呢？”

    李建成感慨的道：“明日之后，我们兄弟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同席而餐了。”

    魏征很是不以为然，但他知道无法劝服李建成。

    加上马上就要拿出杀手锏，也确实没必要再多此一举，于是也不再提杀人之事。

    ……

    另一边，秦王府一系的干将几乎全部到来，得知太子夜宴，纷纷出声反对。

    大家一致认为这就是鸿门宴，万不可赴宴。

    李世民左右看了看，目光停留在唯一没有表态的牛进达身上：

    “进达，你有何看法？”

    见此，不少人都露出不解之色，不过是个亲卫队长而已，这么大的事情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不过李世民开口问了，他们也不敢直接质疑。

    牛进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听说太子夜宴，他别提有多吃惊了。

    牛师友特意强调过鸩杀之事，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宴会，但这两样东西实在太容易联系到一起了。

    难道太子真的要借这个机会下毒？

    不对，他好像说过太子不会下毒，反倒是齐王更想让大王死，然后嫁祸给太子。

    那么还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机会吗？

    不行，要先确定齐王参不参加。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问道：“不知齐王是否参加此次夜宴？”

    李世民很是不解，还是说道：“太子说这是兄弟聚会，三弟也会去。”

    牛进达深吸口气：“若太子只是宴请大王，此行当有惊无险。若齐王也参加，大王此行危矣。”

    众人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李世民最先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道：“你是说……元吉想害我？”

    闻言，众人也同样不相信，齐王要害大王？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很多反应快的已经明白过来。

    长孙无忌倒吸一口凉气：“齐王，齐王，我们都忘了他也是嫡皇子啊。”

    得到提示，剩下的人也全都反应过来。

    是啊，齐王也是拥有夺嫡资格的，我们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呢。

    不过马上他们又疑惑起来，太子和秦王的实力太过雄厚，不论谁输谁赢，皇位都轮不到齐王。

    他冒险杀大王，不是给太子做嫁衣吗？

    李世民却已经有了一点头绪，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道：

    “元吉为何要杀我？”

    既然开了口，牛进达也没有再藏着掖着，将那天牛师友的话全部转述了一遍：

    “……太子优柔寡断且胜券在握，为防止横生枝节，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

    “齐王才是最希望大王出事的人……如果能将此事嫁祸给太子，那最好不过……”

    “所以对齐王来说，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只需要一杯毒酒，即可完成所有谋划。”

    长孙无忌豁然开朗，插话道：“是了，若太子背负残害兄弟的罪名，将会失去圣人乃至朝野的信任。”

    “圣人必然不敢再将秦王府一系的力量交到他手里，更大的可能是培养齐王制衡太子。”

    “到时齐王就拥有了正面抗衡太子的力量，甚至掀翻太子夺嫡成功都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再次看向牛进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诧异和认同。

    难怪大王会将他提拔到身边当亲卫，还让他参与这么重要的会议。

    以前只以为是他帮了儿子牛师友的光，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以后要多和他走动走动，保持良好关系才行。

    牛进达心下也非常开心，终于获得了大家的认可，正式融入核心圈子。

    不过他也有些汗颜，靠的还是儿子和他那位神秘师父啊。

    没想到，我这么早就开始啃儿子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相互看了一眼，都明白这十有八九又是那位万人往的推测。

    心中对这个神秘人非常的佩服，但也更加的忌惮。

    不过他们并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在没有找到万人往之前，越少知道这个人越好。

    否则，提前被其他人找到，将是一件让人寝食难安的事情。

    听到这一番分析，众人就更加反对李世民去赴宴了。

    原本只需要担心太子，现在连齐王都可能在谋划，危险性更大。

    作为派系领袖，他怎么能轻易涉险。

    但李世民却依然坚持要去：“若太子和齐王同心，我才需要担心，他们各有算计我反而更安全。诸位无需再劝，我意已决。”

    众人更是着急，恨不得和他一起去赴宴。然而这是家宴，他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淮安王李神通见实在无法劝动，一咬牙说道：

    “我陪大王走一遭，若太子和齐王想图谋不轨，先踏过我的尸体再说。”

    他这一支在宗室内部地位非常高，去参加家宴倒也合情合理。

    李世民欣慰的道：“有淮安王相随，我更无忧矣。”

    众人知道劝不住，只能让他们前去。

    牛进达作为亲卫自然是要随行的，不过他们没有资格进入殿内参加宴席，只能在殿外等候。

    走到一无人处，他压低声音道：“大王，若真有下毒之事，请以最快的速度来与我汇合。”

    “我有一物可解鸩毒，必能保大王周全。”

    李世民眼睛一亮，激动的道：“竟有此等奇物，我就更放心了。”

    李神通皱眉道：“你直接将此物给大王不就行了，何用如此麻烦。”

    牛进达解释道：“若大王随身携带解毒之物，太子和齐王就能反咬一口，说大王给自己下毒陷害他们。”

    “这也是为何方才在众人面前，我没有说出此物的原因。”

    人多嘴杂，万一传出去就少了一个保命的手段，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神通点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你放心，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护着大王冲出来的。”

    这时李世民忽然问道：“此物也是那个人所教吗？”

    牛进达回道：“是，这种解毒之法也是那人教给四郎的。四郎告诉我的时候，我并未放在心上。”

    “今日得知太子夜宴大王，我才想起此事——未能事先告知大王，请大王恕罪。”

    李世民反过来安慰道：“进达无需如此，事先谁无法预料到会有此事。你能及时想起此法，有功无过。”

    牛进达感激的道：“谢大王不罪。”

    一旁的李神通大致听出了一些端倪，但很识趣的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东宫，牛进达等人被勒令在殿外等候，李世民和李神通一起进去赴宴。

    见到李神通随行，李建成和李元吉都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恢复正常，几人寒暄起来。

    说的话自然都很客气，还一起回忆了过往。

    只是对方越和气李世民心中就越是着急不安，这说明对方胜券在握，已经不屑于打嘴仗了。

    而且对方一直谈笑风生，也让他找不到探听口风的机会。

    就在着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头有些闷闷的，四肢也传来疼痛麻木之感。

    一开始他以为是跪坐太久导致的，可当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开始颤抖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件银器丢在酒杯里，银器赫然变成了黑色。

    李神通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惊大喝道：“这酒有毒。”

    李建成也是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以为是魏征所为，心中很是不悦。

    而李世民的目光却直接看向了李元吉，发现这个三弟眼神闪烁不敢和他对视，心中已然知道了罪魁祸首。

    但他并未指责李元吉，而是对着李建成惨笑道：

    “兄长，没想到……咳咳……你我兄弟竟至于此。”

    李建成坐立不安，连忙起身道：“二弟何出此言，此事绝非为兄所为。”

    “唰。”却是李神通抽出了腰间短刀，指着李建成怒道：

    “站住，你再敢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李建成连忙停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神通可不敢犹豫，连忙跑过去将已经无法站立的李世民扶起：

    “大王，我们快走。”

    李元吉一见不好，起身说道：“大兄快找御医过来为二兄解毒啊。”

    闻言，已经方寸大乱的李建成连忙道：“二郎中毒不便行走，就留在东宫歇息一晚，也方便我找御医解毒。”

    李神通大喝道：“殿下真要置秦王于死地乎？莫非忘了方才席间所言的兄弟之情？”

    说话间李世民口鼻中有鲜血流出，状貌凄惨。

    李建成也不知道是被这一幕激发了恻隐之心，还沉浸在方才被引出的兄弟情中，竟然叹了一声道：

    “哎，看来二弟笃定此事是我所为了。罢了罢了，你们走吧。”

    李元吉急了，道：“殿下，不可放虎归山啊。”

    李建成脸色一黑：“够了，那是你兄长。”

    “唉。”李元吉又气又无奈的跺了跺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神通搀着李世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