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似乎知道今天赵寻要回来一样，他刚下车，身穿黑棉袄的二狗就跑过来，紧紧抱住他。

    赵寻转身一看，是二狗，他心里很高兴。

    “二狗哥。”

    二狗是他小时候玩伴，比赵寻大两岁，他父亲十几年前喝酒喝多，冬天睡在外面，被冻死了。

    后来村里人说二狗因为这个疯了、傻了。

    赵寻认为二狗哥不傻，他很纯、很真。

    小时候赵寻去大河里抓蛤蟆，回来被老爸打，他跑到村东边树林里，二狗哥就像在他身上装了定位一样，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傍晚他又冷又饿，二狗哥从家里给他拿烀苞米吃，还抱稻草过来，让他盖上点。

    “老三，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

    老妈黄春梅说：“别让他抱你，他身上都是虱子。”

    “没事。”赵寻一摆手。

    “虎子，往屋里搬。”

    老爸也招呼着：“外面冷，都上屋里坐吧。”

    赵寻拉着二狗哥，到屋里聊天。

    嫂子给他们开门：“老弟，你回来了？”

    “嗯。”

    他家是三间砖头水泥房，上面盖着铁皮。

    进屋就是厨房，有两个大锅，一个烧水，一个做饭，厨房北边是炉子，冬天取暖用。

    中间是正屋，南面是炕，北面衣柜，正屋里还有一台24寸彩色电视，缝纫机上摆着一部红色电话。

    里屋是大哥大嫂他们卧室。

    老妈说：“你脱鞋上炕吧，暖和会。”

    赵寻伸手，把二狗哥带到炕上，把他鞋给脱下来。

    小国栋就像个小大人，他跳到炕上，扑到赵寻怀里：“老叔，你给我买玩具没？”

    大哥斜楞一眼：“就知道玩具，你老叔很忙。”

    赵寻把索尼PS机拿出来，还有游戏光盘。

    “当然买了，这是我在纽约买的游戏机，还有这是《星球大战》光剑，还有这个玩具，高达机器人，在国内买不到。”

    国栋在炕上又蹦又跳，嫂子笑骂着：“你别把炕蹦塌了。”

    “你拿着去里屋吧，老叔等会去给你弄。”

    嫂子很有眼力见，她把小国栋抱走。

    这时候家里电话响起来。

    是姐打过来的。

    大哥接起电话问：“谁啊？”

    “大哥，老弟是不是回来了？”

    “嗯，他刚到家。”

    一听是姐打来的电话，赵寻把车钥匙给李虎：“你开我车，把咱姐接过来。”

    大哥一摆手：“不用，你姐夫买面包车了。”

    “那行，坐面包车过来也行。”

    赵寻把一条中华烟拆开，给在家里的亲戚发烟。

    牛奶还没挤完，大哥去牛棚把老妈替换下来，让她忙晚上的饭菜。

    三姨夫问赵寻：“三儿，你这车很值钱吧。”

    李虎笑着说：“三姨夫，不能用值钱形容，三哥买这车时，京城第一辆奔驰600SEL就是三哥的。”

    “那开出去贼拉风，京城人都站住看这车。”

    三姨夫笑着说：“我也被迷住了，这车是真好。”

    二哥问赵寻：“老三，你在京城到底干啥的，听你姐夫说很厉害。”

    “哎！倒腾点书，谈不上多厉害，混口饭吃。”

    这时二叔二婶还有小宇他们也过来看赵寻。

    老妈黄春梅问：“老儿子，晚上包馄饨，你还想吃啥？”

    “大鹅炖土豆，我们还买蔬菜回来了，看着整就行。”

    一听他想吃大鹅炖土豆，二狗哥要下炕，赵寻问他：“你要干啥去？”

    二狗哥不吱声，他开门出去，一路小跑。

    也就三五分钟，他手里就拎着一只大白鹅过来，他妈在身后追他。

    赵寻要管二狗哥母亲叫四婶，他们两家也没啥亲戚，二狗哥他爸比老爸小几岁。

    “这虎揍，听说老三回来，他二话不说就抓一只大鹅。”

    赵寻听了后，很感动。

    要说真心实意对他，不求回报的，还就属二狗哥。

    家里的妇女们在厨房做菜，用三个锅，男人们已在炕上支上桌子。

    打麻将、打扑克的都有。

    李虎和赵寻说一声：“三哥，我回家看看。”

    “行，你把叔婶也叫过来，晚上一起吃。”

    “我明天再过来吧，今天人这么多，太忙活人。”

    “也行。”

    李虎也给家里买了礼物，他出门后开着切诺基回家。

    晚上赵寻家摆了三桌，里屋一桌，正屋地下一桌，炕上一桌。

    赵寻坐在炕上，二狗哥坐在他旁边。

    他把茅台酒打开。

    颇有一种范德彪回乡感觉。

    赵寻曾去过、纽约、巴黎、东京、首尔、京城、魔都……等等。

    当他离开家乡时，才知道故乡是什么。

    酒喝到微醉时，他下地去里屋看看姐和大哥、小宇、二姐他们。

    “姐，你怀孕呢，可不能喝酒。”

    “我知道。”赵春兰笑着说：“你少喝点。”

    然后他去敬、二叔、老叔、三姨夫他们。

    小年这一晚，亲戚邻居们晚上十点多才走。

    晚上。

    赵寻躺在炕梢，老爸老妈他们睡在炕头，小国栋也跟着他们睡。

    聊着这一年在京城的生活，还有这一年家里变化。

    ……

    翌日。

    天大亮他才睡醒。

    起来后洗把脸，给俞飞鸿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他已经到家。

    “老公，你过年少喝点酒。”

    “知道了。”

    冬天一天吃两顿饭，他家上午九点吃早饭，下午三点吃下午饭。

    晚上饿了，饭菜放锅里热一下再吃。

    “等会去看你爷爷奶奶，你三叔他们今天过来。”

    “知道了。”

    他们刚吃完早饭，姐夫开车把姐给送过来。

    赵寻把买的貂皮大衣拿出来，送给她们。

    “一人一件，这貂皮大衣冬天穿着，特别有派。”

    赵春兰穿上貂皮大衣，她笑着说：“这衣服我现在穿不了，拉不上拉链。”

    “明年再说呗。”

    赵寻又把给老爸和大哥买的羽绒服送给他们。

    “爸，这黑羽绒服，你直接穿上。”

    “行。”

    拿上两条中华、一箱茅台、还有给爷爷奶奶买的衣服，以及水果。

    赵寻开车载着老爸老妈去村西头看爷爷奶奶。

    现在老叔家还住砖房，这房子有十几年了。

    爷爷是1919年出生，今年已76岁，奶奶是1921年出生，今年74岁。

    赵寻姥姥姥爷已去世，姥爷在他刚上初中时去世，83岁还能放牛，中午吃一顿年糕饼子，下午就在草地里睡过去，再也没醒来。

    姥爷是清光绪三十年出生，姥姥是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出生，她还裹小脚呢。

    小时候赵寻看过姥姥的脚，挺吓人的。

    姥爷去世不到两年，姥姥就去世了。

    进门后，奶奶拿瓜子和花生给赵寻吃。

    他把茅台酒和烟送给爷爷。

    “三子，我听你大哥说，你在京城过得不错，能不能照顾一下你老叔？”

    赵寻看着老叔：“不是给您挺多钱吗？”

    “明年就起房，老三没亏待我们。”

    这时爷爷才想起来。

    老叔家确实不富裕，他家四个孩子，三个闺女，一个小子。

    最小的是个男孩，出生不到两年，还被罚了不少钱。

    村里不像城市，这里说不上重男轻女，一家要是没个男孩，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老叔家春菊、春梅都已放寒假，这两个小的还没上学。

    赵寻大爷家，生了七个闺女，一个儿子没生，他家这七个闺女，都比赵寻大。

    他是大姨奶的大儿子。

    大姨奶二儿子，就是赵寻三姨夫，老爸和三姨夫不止是表兄弟，还是连桥。

    老妈有两个哥哥，三个姐，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爷爷和奶奶生五个孩子。

    大姑比老爸大两岁，全家搬到厦门。

    大姑家大哥在厦门工作，今年刚30岁，已是副处级。

    然后就是老爸。

    二叔、三叔、老叔。

    下午在老叔家吃的，赵寻给爷爷奶奶讲京城、魔都的事。

    奶奶问他：“你没去你大姑家看看吗？”

    “奶，厦门离魔都挺远的，像咱们这去京城差不多。”

    他知道爷爷奶奶想大姑。

    “过完年给你们买卧铺票，让我大哥送你们去厦门。”

    爷爷想了会，他点点头：“这样也行，有三年多没见你大姑了，也不知道她在南方怎么样。”

    吃完饭开车回家。

    老爸老妈去牛棚挤牛奶，赵寻在里屋把游戏机装上，小国栋开始拿着手柄打街霸。

    他去看看马，去京城上学前，经常骑马放牛，躺在草地上，听着牛吃草声，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赵寻把马套上，等老爸老妈挤完牛奶，他拎着两个奶桶，挎在马后面。

    大哥问他：“你要去送奶啊？”

    “在家待着没事，把奶本给我。”

    他穿上军大衣，脚上穿大头鞋，戴上皮帽子、围脖，翻身上马，往奶站走。

    二狗哥似乎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小跑着过来，嚷嚷着要和他一起去。

    赵寻告诉他：“你在村头等我，买好吃的回来。”

    在二狗哥期盼眼神中，赵寻双腿一用力，棕马小跑着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