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也有六个人分别跑向四周，不要命似的逃离正中心的祭台。

    不远处，原本冒着热气的尘游温泉陡然沸腾，开水从泉眼内迸溅而出，又在接触七人的瞬间凝固成冰。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七人便被由一堵堵冰墙组成的迷宫困在了那十寸之地。

    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村民们跪在地上，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七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尘游温泉泉水上涨，慢慢的涌到了地面之上，出现在了他们的脚底。

    先是一片冰花落到地面上，随后，无数雪花铺天盖地的朝地面砸来。

    只是一瞬间，地面凝结成冰，至于被迷宫困住的七人……更是直接被冻成了冰雕。

    由于冰的透明性，在迷宫外的村民们能很清楚的看到迷宫内的情景。

    不少妇人和孩子都看到了七人狰狞的面孔，一时之间传来阵阵惊呼。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透明材质的迷宫表面忽然结了一层霜，隐隐约约只透露出几个人影，再也看不真切。

    迷宫另一头，冰块碎裂，一个大约能容纳十人同时进出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壮年男丁进入迷宫，将他们的尸体丢入尘游温泉。”

    这听起来不像是请求，倒像是命令。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犹豫。

    不知是谁先站了出来，随后，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站在另外一群人身前，像赶赴黄泉一般决绝的迈进迷宫洞口。

    他们都是这个村子的新鲜血液，多少都会受到一些外界的影响――他们怀疑神，但保护家人的情感确是不可否认的。

    如果他们不去，那么他们的家人就会受到波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最后一座冰雕被推入温泉的时候，初霜神这才开口。

    “都离开吧，抓紧收拾收拾东西。一个月后，搬离这个村子，我，护不住你们了。”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懂状况，这时，村长却站了出来，对着众位村民说道：“各位乡亲们，神明怜悯，我们的惩罚被赦免了。快回家收拾收拾东西，一个月后，搬离这个村子。老头子我啊，也要回去养老了。”

    刚才搬运冰雕的壮年已然回到各自家人的身边，拉着自己的父母亲人，想把他们带走。

    可除了几位头发较黑的长辈，其他人都没有动，反而冲着艾丝蒂尔山脉的方向磕头。

    老一辈与新一辈相互拉扯，时不时还传来一阵辩解声。

    “我不离开这里！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老婆子她不走，老爷子我也不走！”

    “爹、娘，离开这里对我们没有坏处，我们可以去大城市发展。况且，我们又不是和这里永别，逢年过节我们还可以回来看看，不是吗？”

    “我们在这里生活的足够好，虽然不是顿顿有肉，但至少也能吃饱。孩子你去别的地方我不拦着，但我们绝对不会走。初霜神救助了我，我就要在这里侍奉初霜神！”

    “娘！你这是愚昧！”

    ……

    类似的话语层出不穷，年轻一辈的人大都在劝自家老人，而老一辈的人大多却又在拒绝。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就连平时最有话语权的村长也插不上话。

    似乎是终于忍受不住，初霜神大声道：“安静！”

    似乎是被这声大叫吓到，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有些呆愣的看着艾丝蒂尔山脉的方向。

    “七个叛徒已然死亡，我之前所说的惩罚乃是天灾，真正存在，它将于一个月之后降临在这片土地上。我养育了你们，所以不想让你们死。一个月之内，离开这片土地，否则，后果自负。”

    村民们面面相觑，老一辈的人齐齐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的点了点头。

    这场荒诞的祭祀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所有人纷纷回到自己家中收拾行李，当然，村民之中也有不收拾的。

    一个月之后，大雪封山、泉口枯死、地震山摇，初霜神的“诅咒”一一成真。

    好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大多数村民已然搬离山下的村庄，除了一些甘愿赴死的老人，这场地震并没有造成什么大规模的伤亡。

    只是从那之后，世上再无艾丝蒂尔山脉。

    随着原有村民的死亡，“艾丝蒂尔山脉”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唯一留下的，也只是一个网页上流量少的可怜的回答。

    ――

    故事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林妄手边的烟灰缸里已然插了好几个烟头。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虞元生总结道：“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就猜到了，艾丝蒂尔山脉整体崩塌。初霜神化为人形在人世间行走，最后被我捡去当了徒弟，取名为宋淮安。”

    “说起这个名字，其实一开始我为他起的名字是宋怀安，取心怀天下可得永安之意。只是后来我发现‘怀’这个字和小白的气质不符，所以我就改了个谐音，这才有了现在的‘宋淮安’。”

    熄灭手里最后一根烟头，林妄问道：“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

    似乎是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虞元生愣了一下，只感觉莫名其妙：“我有何必要骗你？如果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大可以不说。”

    “我不知道，但你的这个故事中存在很多疑点。”

    “比如？”

    “祭祀时，初霜神为什么要等到第七个孩子死亡之后才怒斥村民的行为？

    “我了解我的师父，他绝对不会杀无辜之人，更不允许无辜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杀。

    “前面六个孩子，我觉得如果真是淮哥，他大概率会在村民将第一个孩子送上祭台的时候出声制止，而不是等到第七个孩子死亡之后。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矛盾点――惩罚的时间。

    “如果真是天罚，初霜神一开始为什么不说清楚？为的只是恐吓村民吗？这是否有些太过幼稚了？

    “还有，我觉得当时那个时间应该已经存在电视机这种东西了，如果真有大规模的山体崩塌，媒体绝对不会只字未提。

    “从山下离开的村民也一定会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可为什么最终留下的只是一个关注量少的可怜的网页？”

    虞元生拿着矿泉水瓶的手微微一顿，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林妄，许久才憋出一句：“聪明人啊。”

    再次喝了口水，虞元生解释道：“小白应该告诉过你有关张兰的那个案子。梳理一下时间段，你大概就能猜出来。当时小白主动离开艾丝蒂尔山脉，为的就是保护张兰。

    “当他回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村落被另外一个组织侵蚀。为首的七位同龄已然被他诛杀，可那个组织的目的已然达成，所以他这才让村民们尽快撤离。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小白没有说实话……有些时候，想要杀一群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转移这群人的注意力。”

    林妄点了点头。

    虞元生说的这些话合情合理，如果真是这样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可同样，有一些东西虞元生依然没有解释清楚。

    比如，自家师父为什么会化成人形？又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领地去保护张兰这么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那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林妄思索的时候，虞元生却看了看手表，主动说道：“时间不多了，为了小白的心理健康，这个案子还是得尽快结束。快随我一同前往警局，审问那位女扮男装的‘青年’。”

    说着，虞元生起身便往门外赶，林妄这才猛然回神，紧随其后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