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下台。

    典礼继续。

    零零散散的小奖项，中间夹杂着不少表演。

    方余没心思再看，和旁边俩人打声招呼，猫腰跑出体育馆。

    去了场外，溜达溜达透透气。

    12月份，即便在岛上也有些冷了。

    微凉的空气进入鼻腔，让方余觉得自己脑袋清醒了些。

    估摸着呆了得有好一会。

    伸伸懒腰，转头准备回去，却发现颜丹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后面。

    “你出来干嘛？”

    颜丹宸挑眉：“干嘛，只许你中途开溜？”

    “我哪开溜了。”方余乐一下：“就出来透透气，里面有点儿闷。”

    “那就不许我出来透透气？”

    “......

    “行，你想干嘛都行。”

    颜丹宸‘哼’一声，绕过方余，走到他刚刚站定的位置。

    学着他刚刚的模样，伸了个拦腰。

    上身衣服有些短，漏出了盈盈一握的腰肢。

    白到闪光。

    方余装作没看到，走到她旁边：“冷不冷？”

    “还好。”

    她小眼神有意无意的瞟过来：“就是手有点冷。”

    “手冷啊...”方余拉长音，寻思一会。

    “那要不...

    “咱们进去？”

    “......”

    颜丹宸眉头一紧，小眼一纂，把头撇向外侧。

    像不忍心看到一个傻子。

    鼻腔里长出一口气，才恢复表情，再看回来。

    正好看到方余未来得及收敛的笑。

    意识到他在耍自己，可能也因为意识到他明明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还装作不知道。

    颜丹宸恼了：“方余你给脸不要脸是吧？”

    说罢，不等他反应，两个胳膊一张，冲着他就去了。

    绕到方余背后，前胸没挨到后背，两个手大黑耗子一样，钻进了方余针织外套的口袋里。

    动作作完，还嘴硬一句：“暖和了！”

    方余感受到她这姿势，眼珠子一转。

    双手抓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拉。

    “哎呀！”

    颜丹宸一个前扑，整个贴在了方余后背上。

    感觉...

    撞得的有点疼。

    脑门撞在脖子上了。

    这俩部位哪个脆弱有待考证，不过颜丹宸抗疼痛能力明显不如方余。

    “哎呀，你干嘛...”

    相像中的浪漫氛围半点没剩，她气急败坏的抽出胳膊，手指放在方余腰间。

    两个小指甲尖那么一拧。

    “嘶...不疼。”

    方余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握住她的手，从腰间拿下来。

    “下死手啊你。”

    颜丹宸‘哼’一声：“活该。

    “把手给我放开。”

    方余不放，怕她再给自己来一下子。

    “你不是冷？”

    “还冷什么冷，现在想起来我冷了？回去了！”

    说完不解气，想了想，张口就来：“呸！”

    转身往场馆走。

    方余拉着她的手，跟在后面，大拇哥不老实的在她手背上划愣着不同的图案。

    挺滑。

    一直玩到了入场的位置，颜丹宸开口道：“松开吧，里面机位那么多。”

    “怎么的，你们单位有要求？”

    “没有。”

    “那怕什么？”

    颜丹宸脑袋里应该在想什么，小脸一红：“撒手，废话那么多呢。”

    心里的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爹，怕你妈！

    怕要跟他们解释，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把大侄子拐走了。

    “行吧。”

    方余耸耸肩，把手撒开。

    牵个小手又不是什么难事，不用舍不得。

    回到座位。

    范兵兵狐疑的看着出去了好长时间的两个人，尤其是颜丹宸。

    脸还红的。

    不多见。

    “你俩干嘛去了？”

    颜丹宸若无其事：“觉得有点闷，出去透透气。”

    鬼扯，傻子才信这话。

    范兵兵盯着她：“外面这么热？你脸都红了。”

    “呃...我...”

    磕巴半天，颜丹宸也没说出来啥。

    还是落在后面的方余，过来给她解了围：“站着干嘛？一会全看过来了，赶紧坐下吧。”

    颜丹宸借坡下驴，忙不迭坐下。

    范兵兵看挖不出什么猛料，待两人坐下后换了话题：“你们出去这么久，奖都颁完，马上要结束了。

    “精彩的地方你们都没看见。”

    “这能有什么精彩的。”

    方余对她的话不以为意：“知道谁得奖了不就好了。

    “正好，你跟我说说。”

    范兵兵点头，只说了几个最重要的：“最佳影片是《色戒》。

    “最佳导演是李按，影帝梁超伟，影后陈忡。”

    方余惊讶又觉得好像理所应当。

    《色戒》的艺术性不低，演员的演技也很好。

    李按还是当地人。

    能得奖挺利索应当的。

    就是差点来个大包圆，还是不多见。

    “意思他们入围的，出了影后全都得奖了呗？”

    “也不是。”范兵兵摇头：“最佳原创电影音乐也是他们，最佳原创电影歌曲得奖的是《不能说的秘密》剧组。

    “不过剪辑他们也提名了，没中。

    “得奖的是姜纹的《太阳照常升起》”

    后面说的这俩片，方余都还没看。

    姜纹好多年的大导演，得奖不意外。

    周杰纶更不用多说，歌儿肯定没毛病。

    不知道片儿怎么样。

    回头都可以看看。

    “不过话说回来，《色戒》剧组付出最多的人，反而奖最小。

    “不晓得值不值。”

    范兵兵侧头看过来：“你一个导演，也这么看？”

    言外之意，不外乎在问，他一个内行人为什么也这么看皮肉方面的话题。

    “全国一共才有几个导演？”

    方余反问一句。

    又反问一句：“你觉得国内有多少人会有心思看艺术？”

    两个问题，直接把范兵兵问住了。

    导演和艺术欣赏群体有多少人，她不知道。

    但绝对不是大头。

    方余又问：“我不信，你今年接到的邀请，没有暴增。”

    《苹果》、《色戒》这种片子。

    在影视界来看，是艺术。

    向外延申一些，资深影迷或者艺术爱好者看的话，可能也是艺术。

    剩下的大头呢？

    大头里的那一小撮呢。

    他们社会地位达到一定程度，这种电影，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部广告。

    怎么拒绝？

    就算你说是艺术，人家也有话说的。

    哦，你跟别人在大银幕上讲艺术可以。

    在私下里，跟我一个人讲就不行了？

    你是觉得我不懂艺术？

    看不起我？

    该怎么答？

    方余不知道，他没这个经验。

    范兵兵大抵知道，不过她不愿意说。

    方余看着颁奖结束，邀请所有获奖者上台讲话的工作人员，对他笑笑，拉起没什么反应的范兵兵，跟在人群最末尾。

    在台上站定。

    她好像有了反驳的观点，捂嘴偷偷在方余耳边道：“但你不能否认，这是上升最快的办法了。”

    说着，好像是为了安慰，又接一句：“而且手段高明一些的话，可能也不用付出很多。

    “好多人喜欢附庸风雅，不那么猴急的。”

    也有道理。

    方余不想在台上跟她说这些，可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没有一点要放人一马的意思。

    只好学她的样子，捂住自己的嘴：“你为啥觉得所有人都手段高明？”

    看看正在话筒前讲话的那人，青涩中还带点胆怯的样子。

    “反正我觉得她不是。

    “很快就是了。”范兵兵等方余话语落下，立马小声又语气很重的回道：“有几个能单纯久的？”

    一看她这样，方余就觉得争不过她了：“是是是，我就跟你聊闲天而已。

    “别这么激动。人主持叫你呢，赶紧上去讲两句。”

    范兵兵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中断，踩着高跟走到话筒前，说起场面话。

    ……

    等典礼正式结束，所有人下台。

    范兵兵又不顾她的导演，凑过来。

    “我刚刚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对。”

    方余无奈了，可只能应道：“你说。”

    “这跟手段高不高明，性格怎么样有什么关系？

    “拍这种片子，不就已经证明，演员对艺术的追求比较重视？

    “你能不承认，这是追求艺术的一条捷径吗？”

    要了命了。

    方余真不想再跟她说这玩意，关键俩人看事物的角度都完全不同。

    “追求艺术为了啥？自我满足？

    “有几个人不为出名？你觉得这样之后，还会有什么好名声？

    “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被骂还能一直很红吧。”

    看看脸上也说不出是不服气，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范兵兵：“再者说，真要是想玩艺术，底子不厚也不行吧。

    “就这样的关注度来说，有底子肯定能红，没底子肯定被骂。

    “至于被骂之后，是只会红一段时间，还是一直红，那就看个人了。”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看范兵兵：“这种事情看个人选择吧，每个人想走的路都不一样。

    “我真的就是随便感慨一下，你不用想太多。”

    拍拍她肩膀：“你导演来找你了，估计要你去庆功宴，我就和颜丹宸先回去了。

    “明儿再见。”

    不等她回话，转身跑了。

    再说真没词了。

    争这玩意也没意义。

    找到颜丹宸，一把拉起她，不顾她懵逼的表情：“赶紧走，一会她又追上来了。”

    “谁...”

    “范兵兵。”

    “她怎么了？你惹她生气了？”

    “......

    “也没必要把我当成个惹祸精吧。”

    “不是吗？”

    “......”

    不理颜丹宸对自己的恶毒污蔑，方余拉着她一溜小跑，准备直接回酒店。

    不远。

    结果刚出门口，就被一群人逮个正着。

    “你们怎么还在？”

    “说了要等你们啊。

    “方导，这么着急干嘛？后面有狗啊？”

    赵雷问话的时候满脸单纯，看起来确实没有恶意的样子。

    “emmm...祝你好运。”

    颜丹宸她们几个在群里，天天聊八卦。

    这事儿被她分享出去的概率，大概能有99.98%吧。

    赵雷没听懂，不过也没在意：“咱们回去吧，刚刚颁奖的时候，我们就找酒店的人准备庆功宴了。

    “到酒店可以直接开吃。”

    “你怎么知道我获奖的？”

    “网上有文字直播。”

    “哦。”

    赵雷面容平静，头前带路。

    没说网上好多人骂方余这事儿。

    等高兴完了，明儿再说吧。

    哄哄闹闹回了酒店，二楼的餐厅里，果然已经摆好了是来桌宴席。

    菜没有很好，酒也不是太贵。

    方余看看赵雷：“你们想喝别的吗？想吃什么要什么，回头走公司的帐就行。”

    赵雷摇头，眼神有点小坚定：“不用，我们请你的。”

    方余没和他争：“好。”

    然后和所有人一起，自由坐下。

    菜没垫几口，直接开喝。

    整整仨点。

    喝了不老少。

    颜丹宸今天好像也挺高兴，别人敬酒的时候都是来者不拒，完事儿时都快没意识了。

    方余喝差不多了，和她哥们似的，勾肩搭背，跌跌撞撞往楼上走。

    俩人的房间是紧挨着的。

    刚出电梯，就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门口等着，头对着门，一动不动。

    走廊里空荡荡的，要不是灯光明亮，那人的衣服也没太惊悚，胆小的人能给吓个半死。

    方余眼睛喝的本来就花，心里扑通扑通的。

    走近点才看清是谁，无力吐槽：“干嘛摆这个姿势，吓死了。”

    心里暗骂自己刚刚在会场不应该多嘴。

    怎么还被缠上了呢。

    范兵兵转身，扬一下手里手机：“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正找你电话呢。”

    “没，刚刚在楼下，和赵雷他们在一起吃饭。”

    “嗯。”范兵兵颔首，没搭这茬。

    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那电影选角怎么样了？”

    方余心下一松，不是来吵架的就行。

    “就之前给过剧本的，应该都没问题。

    “黄小明、颜丹宸他俩明天走走流程，刘艺菲等回去了再看看她的戏，别的角色就都还没确定。

    “哦，你给找的那大个也算一个，他只要不是太差，就能谈。那个体型的不好找。

    “其他的就等明天试镜了。”

    范兵兵突然撩一下自己头发，凹了个造型。

    “剧本里就两个女角色？”

    方余把颜丹宸的重心抗住：“不是，三个。”

    “剩下那个我能演么？”

    “不行。”方余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范兵兵不死心：“为什么？哪不合适。”

    “我要丑的，你不适合。”

    “可以化妆！”

    方余深深看她一眼：“跟你路子不搭的...”

    她沉默许久。

    半晌。

    “你怎么知道我想走哪条路？”

    “......”

    方余又沉默许久。

    “那你去找赵雷要个剧本吧，只是个配角，戏份不多，应该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