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井大街。

    就是谦儿大爷和小黑胖子俩人，讨论‘穿与脱’的艺术形式那地儿。

    号称燕京最繁华的商业区，从南至北全长约一千六百米，可以称得上是外地人进京旅游必来的一个景点。

    除开某些特殊日子，会对长安街附近的人流稍加限制，这里大多都是人潮汹涌的样子。

    今天也不例外，还没到下班点儿，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已经几近拥挤了。

    不过如果经常在附近来往的人，仔细观察片刻的话，还是能发现不少和往日里不一样的地方的。

    第一眼，今天在路上执勤的民警出奇的多。

    隔不了几步就能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执勤服的影子，来回观望着，看着有些紧张。

    多等一会的话，还能看到频率远超往日的特巡警在巡逻。

    和普通民警接受的警务技能训练有些差别，让他们对周围的异样尤为敏锐。

    偶然间一抹周围楼上反射过来的亮光，就会让他们肌肉一紧。

    看过去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哦，是摄像机啊。

    今天来的媒体好像格外的多。

    而且都是些大报的人，听他们说小媒体都抢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位。

    街的北头，国家美术馆附近。

    路边停着两辆大劳。

    方余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后直奔过去，挥挥手让前面下来的司机别再费劲，开门坐进了后面车子。

    “你不是说这边不让停车么，让我打车你怎么开车了。”

    方佑文手里端着一罐O泡果奶，蔑视的看过去：“你跟我能一样吗？”

    你什么档次？

    想跟我在一个地儿停车？

    “......”

    方余差点一口气噎死，一时居然想不出什么话回击。

    只得转移话题道：“你这是花了多少钱，才让人家答应在这地界儿搞这么大阵仗？”

    “没花几个钱，我要真给钱他们也不敢要啊，之前也不是多熟。就捐了些工程车辆。

    话没说完，方佑文突然一乐：“哈哈哈哈...

    “还给小力找了点儿事儿干，让他们明年来大街上当志愿者。”

    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过两天我回去之后，把他们武馆里的人全送去学英语，学不会抽死他们。

    “对了，还得学点礼仪，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可不行。回头让办公室里的人好好规划规划，给他来个魔鬼训练吧。”

    “英伦范？特绅士那种？”

    “也不是不行。”

    方余在心里替他们高兴了一下。

    挺好，在学校时没有学会，他们肯定很遗憾。

    现在给他们这次机会，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

    “那么多人来了住哪？”

    “到时候再说，买个酒店也行。”

    “嗯，你看着来吧。”

    看看车窗外，人流慢慢的在增加：“几点了？”

    方佑文抬手看看手表，埋怨一句：“六点十分，下班了。

    “你汤姨给你买那的那些手表，都大几百万呢，你就扔抽屉里吃灰，不见戴。”

    “不喜欢戴饰品在身上，叮铃咣啷的。”方余看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中间一个‘囚’字的小哥走进王府井里。

    有些相像不到，一会是什么群魔乱舞的样子。

    “这次动静太大了，下次可不敢再折腾了。看着心惊肉跳的，生怕出点事。”

    据相关报道显示，今年国内的网民规模有2.5个亿左右。

    网上关于这事的贴子，霸占各大贴吧榜首好多天。

    说全国有几千万人知道方余都不意外。

    “我总觉得，我们这是被别人扔出来顶锅了，别被我知道是谁，不然跟他没完。”

    方佑文心虚的喝了口O泡，同样看向了另一侧车窗外。

    一个捕快服装的小丫头正在路过。

    儿子和四个丫头头两次上头条的事儿，他不清楚。

    之后后面为什么在网上的热度会越来越高......

    那个找上门来，说自己叫什么‘水军’的小伙，做生意还是很良心的嘛。

    才几百万，就搞出来这么大动静。

    下次有事儿还找他。

    嗨呀，真没办法。

    刘艺菲那小丫头，那小眼神，嘴一瘪，人的心都化了。

    她想玩，那就玩的尽兴点嘛。

    当年因为方余妈妈走得早，一直没能要个闺女。

    自己偏点心，想来儿子会理解的。

    “咳，以后再说。我帮你去查就好，你不用管了。

    “先把今天的事儿搞好吧。”

    方余‘嗯’一声，没发现什么异样。

    只是看着街面上越来越多的行人，赞叹道：“以前还没发现。

    “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审美真好。这衣服比颜丹宸她们穿的那些礼服好看多了。”

    “那当然了，你以为文化底蕴这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

    “平日里也见不着，哪能想到这些。”

    方佑文不屑一哼：“你们导演都不关注这些东西，别人就更看不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平时见不着，不知羞。”

    “......”

    得，对不起，咱这个菜鸟给导演行业抹黑了。

    方余不想再跟老爸白话。

    过一会，拿出手机看一眼：“她们到了，走吧。”

    开门下车。

    方佑文跟下来：“在哪？”

    “商场里呢，找了个贵宾室。”

    天色一句逐渐暗下来了。

    步行街上的人愈发多起来。

    装束千奇百怪，穿什么的都有。

    还有不少人扛着摄像机在采访。

    从只言片语听的话，多是一些门户网站的人。

    顺着人流慢慢往前挪动，让方余有了之前去坐十号线地铁的感觉。

    走了十几分钟，拐进了一个商场里。

    都不用问颜丹宸她们的贵宾室在哪，进门就看见好大一群穿着古代甲胄的男女侍卫围在一片区域前。

    方余两人走近一点，一大片警惕的视线就聚了过来。

    不出意外，这就是她们找的安保人员了。

    这种申报过的大型活动，都是有安保人员配额的要求的。

    能想办法装扮成这样，起码比那些人穿着保安或者保镖服，看起来和谐多了。

    再走近点，他们中间站出来个领头的。

    应该是看过方余他俩的照片，招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跟谁说：“方先生，她们都在里面。”

    方余笑着应一声：“谢谢，辛苦了。”

    然后从人群中穿插过去。

    方佑文看看周围：“他们这盔甲，《满城尽带黄金甲》借来的？”

    “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稍微华丽点而已，颜色都不一样。”

    “侍卫都穿这么好了，她们是想拌女皇？”

    方余没回到，都走到门口了，看一眼就知道了。

    推门进入。

    四个人穿着古装正在聊天，周围有不少工作人员也在坐着休息。

    老爸猜错了，不是女皇。

    刘艺菲的装扮，大半看电视的人应该都见过——小龙女。

    白衣飘飘的，再加上周围有不少陌生人，她放不开，一个劲儿的端着。

    小仙女又活了！

    颜丹宸穿的同样是戏服，同样是她最经典的角色，嫦娥。

    俏脸不温不火，温柔在说话。

    就是不知道她头顶发髻里塞的什么。

    之前聊天的时候，她还吐槽过，说拍戏的时候贼糊弄，里面放的是个卫生巾。

    杨蜜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们四个明显是商量好了的，要穿演过的古装造型的衣服。

    她也没别的选，就是郭襄的造型。

    不过和方余之前特意搜过的，郭襄图片有些差别，她的妆容比拍摄的时候更成熟了些。

    领子上一圈白毛的大氅披在肩上，之前是娇俏，现在反而有点西域美人儿的模样了。

    按方余的审美来评价，比之前好看。

    再看范兵兵。

    “......”方余脸上全是一言难尽的意味：“你是认真的吗？”

    她丝毫没觉得不对劲：“怎么了吗？”

    “你前两天不是演了一个唐代的片子吗，干嘛非穿这个。”

    范兵兵捋着拉到胸前的麻花辫，下面穿着身没什么设计的，红心火龙果颜色的丫鬟衣服。

    “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

    “......”

    “行吧，金锁。

    “你开心就好。”

    方余挨着颜丹宸坐下，也没特地对着谁：“外面的人你们谁整的，还挺有创意。”

    刘艺菲眼神活泛，像是在笑，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妈咪准备的。她说贴身保护效果会好。”

    “也是，今天人多，可能会拥挤。”

    “也是怕咸猪手。”

    “有道理。”

    在休息室聊了一会，后面一个助理上前。

    “七点五十了。”

    众人闻言起身：“走吧，下去准备。”

    出了门。

    门外的安保们也都接到了通知，起身等着。

    颜丹宸几人客气的道谢，然后走到人群中央，开始缓慢向外移动。

    商场外的人群已经非常拥挤了，也还好距离画圈的位置近些，不然不定要走多久。

    随着众人走出，周围不是亮起相机的闪光。

    离得近的都是些大媒体，逼格比较高，只是在拍照。

    没有说挤上来问问题。

    周围的人群‘嗡嗡’的交谈声也大了不少，不过同样没什么太冲动的人。

    方余和方佑文并排走着，低声闲聊道：“我就说机场那种接机的是假的，你看他们多冷静。”

    方佑文偷偷凑过来点：“也不完全是。

    “靠近前面的都是国企或者一些公职人员，她们的粉丝都在最后面呢，碰不到面。”

    “......这样，你们心眼子真黑，人家天南地北的过来，那么辛苦，到了人都看不见。”

    “废话，这紧挨着长安街，真出了问题谁能负责。”

    说着，人群慢慢停下。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五色灯带环起了一个大大的五环。

    顶到街的两边，估摸着站在圈里的话，一两千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街并没有封闭，可以正常行走。

    只不过没人走，人群到了灯带边缘，默契的停下。

    只有在领商铺的两侧还有人在走动。

    方余想想那天刘艺菲说的词条：“你们说，都这样了，还能叫快闪吗？”

    刘艺菲才不管是不是，好玩就行：“当然是了，咱们一会就站一分钟。地上全是灯带

    “又快又闪，不就是快闪么。”

    “很有道理。”

    二十点整。

    周围的安保开始等分为五个团，开始的把连带方余五人分别围起来。

    然后慢慢的往灯带圈里走。

    周围的人看到后，也慢慢跟上来。

    人挤着人，朝周围的镜头们挥着手。

    二十点零五分。

    五个全站满，地上的灯带更亮了些，周围楼上还有五个颜色的射灯照下来。

    二十点零七分。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开始倒数十秒钟。

    “十...九...八...七...三...二...一”

    20：08

    什么事都没发生。

    人们只是的和周围的人拉着手，安静的站着。

    天上一架机器在航拍，把这个由人组成的五环完整的记录下来。

    近处的媒体，把镜头怼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这么多人站到一起，人们才刚刚发现，社会上人的多样性。

    只是不同的制服，都已经眼花缭乱数不过来。

    医生、警察、护士、消费、司机、囚犯、衙役、侍卫、公主...

    一个十三亿人口的国家，有太多不用的人。

    这些人，却在不约而同地的等待那场盛会的到来。

    或者说。

    这些人，正在不约而同的，在等待自己的国家，重新站回到世界瞩目的位置。

    有些矫情。

    但当这么多人站到一起时，人们的情绪开始被感染，人们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变得宏大起来。

    二十点零级。

    安静的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到点了。”

    没有阻止，外围的人开始慢慢散去。

    不多会，圈子里的人走了干干净净。

    再接着，后面的人开始补上。

    来都来了。

    站个圈，让媒体拍个照再走。

    以后都有吹牛的资本了。

    想当年，我和范兵兵、刘艺菲她们一起搞过活动呢。

    几个女生直接被安保送到了车上，转移走了。

    混乱主因不在，后续控场也会方便些。

    再等，她们的粉丝都要上来啦！

    方余废了老大劲，找到了外围的老爸。

    “完事了。”

    “那走吧。”

    方余吧唧吧唧嘴：“你觉不觉得，虎头蛇尾的？”

    方佑文斜眼看过来：“你觉得不好玩吗？”

    “也不是，就是...

    “怎么形容呢，你不觉得，太平静了吗。

    “和这么多人一起犯傻，确实挺有意思的，可...咱们之前准备了那么久，铺垫了那么久...

    “就像写剧本一样，整个前半部分都在写引子，都在铺垫...

    “给人的期望值太高了，现在只站这么一分钟，总让我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方余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回头看看嬉笑着站圈的人群：“就像他们跑老远来一趟，最后连想见的人的脸，都没看到。

    “然后这么突兀的就结束了，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两人走出王府井，方佑文朝远处招招手，十来秒钟后，刚刚的两辆车停到面前。

    拉着方余上车，他自己的打量了会方余的脸：“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坐过车了吧。”

    不明白老爸想说什么，不过方余还是老实点头：“好像我考完驾照，就再没坐过了。”

    “是啊，你考完驾照，然后就上了大学，咱们见面都少了。”

    突然的深情，让方余感觉老不自在的：“说这个干嘛？”

    “我记得你小学的时候，花钱还挺大手大脚的，之后不知道为啥，突然就变扣了，问你爷爷你爷爷也不知道。”

    买驴这事，方余没跟家里说过，也就颜丹宸知道。

    不过他现在也没解释的意思，随口道：“也不是扣吧，只是不想被当成冤大头宰而已。”

    “有明确价值的东西，才可以说会不会被宰。

    “但是和朋友一起开心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钱，其实都是很难得的，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这件事，和投入产出联系起来。”

    不等方余回答，方佑文继续道：“况且，虽然她们都叫你方导，但你其实只是拍了一部短片而已，对吧。

    “我觉得，你现在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有哪个导演可以所有作品都做的好呢，又有哪个正经导演会对自己所有作品都满意呢。

    “尽力就好了，儿子。”

    方余摩挲着下巴，好半晌没有说话。

    总觉得这话哪不太对劲。

    方佑文看着他，也不着急，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洋人喝起来。

    等把一瓶喝完了，他还没说话，才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方余沉默许久：“我在想。

    “要是所有观众，对导演们都是说尽力就好，那以后是不是不会出好片子了？”

    一想如果有粉丝对导演或者演员说什么，虽然他的作品不太好，可他已经很努力了啊这种话。

    方余只感觉到一阵窒息。

    搞笑，作品不好就是原罪，扯那么多七七八八干屁。

    除非别人跟自己一样，不想靠这些东西赚钱，那随便你怎么拍了。

    不拿钱，说话就是硬气。

    方佑文被方余怼的气死了，我好心开解你，你反过头来挑我的刺？！

    “方余，你真不知好歹。”

    “嗯，你以前这么说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