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丹宸打电话过来就是叫方余走的。

    本身来的时候就不早，九月份的天也慢慢短了，就算没在这待多一会，回去天也得黑了。

    很热切的和剧组的人们挥手告别，再和他们约好一起吃饭，俩人等车顺着原路返京。

    上了车，方余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颜丹宸早就清楚他这个德行，在外基本的礼貌会讲，一转头连人家叫什么都不会记着。

    “怎么看你不太愿意和他们认识？他们最近很火的，你以后拍电影没准还能用到他们。”

    方余单手拄着车窗，百无聊赖的扶着方向盘，这些天开车开的太多，乏了。

    “跟他们不熟，以后用得上的时候花钱就行，要是认识了，可就不单是花钱就能办成了。”

    “就你有理。

    “那你下一步准备干嘛？”

    “回家看看成片，在你们学校剪辑室看的不过瘾。”

    昨天剪辑的时候，注意的都是哪里有没有没剪好，根本没办法站在一个观众的角度来看成片是什么样的。

    今天拿到胶片也还没看，该回去好好享受一下成果。

    颜丹宸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嘴角抿起：“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第一部作品拍完了，之后没有上映方面的工作。

    所以你接下来是准备干嘛？

    是想去找个剧本，还是跟这次一样自己写？

    或者你趁这段时间让崔妈给你半个旁听证，去北电上课充充电我觉得也不错。

    你觉得呢？想干点什么?”

    方余恍然，‘嗷’了一声：“你说这个啊。

    我想回家看成品。”

    颜丹宸气死了，一拳锤到了他身上。

    心想自己就不该关心这个混蛋，爱干嘛干嘛，死外边得了。

    “诶，别打我啊，开车呢。

    “小心咱俩一车两命。”

    方余躲了一下，笑着说了两句，见她不说话了也就沉默下来。

    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她的问题。

    真不是说不想好好回答，实在是方余现在也有点迷。

    如果算上剧本筹备的时间，《特殊交易》这个作品，大概花了有三个月时间。

    认真的说，很累。

    活了小半辈子，是真没这么累过。

    要是跟农民工、上班族、高三党什么的比起来，这么说肯定太矫情。

    可方余从出生开始，都没过过苦日子。

    家里最穷的时候，也比那些什么万元户、土老板有钱的多。

    能吃什么苦？

    那通宵泡妞的感觉，和通宵工作的感觉能一样么。

    那天早上三四点起床去片场的时候，都能闭着眼走路，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可再困也得去啊。

    三个月的努力，最后换来了一天半坐在小马扎上的时间。

    可就是这坐久了会腰疼的折叠马扎，手边土爆了的扩音喇叭，再加上那块不大点的监视器。

    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

    那个感觉...嘶...太爽了。

    和以前花钱获得物质追求的爽不一样，那股子从心缝里流出来的满足感，堪称毒药。

    如果再加上剪辑室里的那段时间，成片完成的那一刻，这毒药大抵是再没有解药了。

    上瘾。

    所以在这瘾没消散之前，方余是不可能放弃做导演的。

    那就要回到颜丹宸的问题上了，之后呢，要干嘛？

    如果有的选，那无可辩驳，肯定是要自己写剧本自己拍。

    难题就是，方余没办法自己写。

    作为一个小学作文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甚至三大姑四大姨，全都冒雪背着高烧的自己去医院，中途还要摔好几个跤的文学创作者。

    指望方余能写一个，起码自己能看得过去的故事，都太难为人了。

    那样的本子，有什么拍出来的必要？

    不是纯纯恶心人么。

    可指望脑子里那个莫名的灵感，突然冒出来。

    哪有那么容易，那个梦都过去多少年了，不就这么一回么。

    干等啊？

    百八十年拍一部？

    那还怎么过瘾。

    至于找别的本子，也行。

    如果实在写不出，这也算个办法，就是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爽，但不够爽。

    学习肯定也要学，不过学个基础，够用就行了，方余没有学的太高深的念头。

    嗨，难。

    还是想别想了，刚歇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今天就先回家看成片拉到。

    想了好半天，屁都没想出来，方余很明智的放下了这些难题。

    看向双臂抱胸，不自觉撅着嘴的颜丹宸：“你要不要去我家看成片？

    我家的影音室可以播胶片的。”

    作为自建的房子，小院子的面积比周围的别墅稍微大点，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

    颜丹宸正搁那生闷气呢，有心不理他，可自己是个讲礼貌的。

    “不去，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方余撇撇嘴：“不去就不去呗，诋毁我的作品干嘛。

    “本来还想着这是第一次完整的看成片，挺有意义的，你不愿意就算了。”

    颜丹宸张张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么重大的时刻，自己不去的话，他不会伤心吧。

    越想越有点慌了：“那...既然你这么诚心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去看一眼吧。”

    “那谢谢您赏光，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知道就好，也就是我是你小姨，其他人怎么可能对你这么好。”

    “对对对，你最好了。”

    方余敷衍一句，开心不少。

    真不错，找到人看片给反馈了。

    颜丹宸一个资深人士，看完后给出的建议应该很不错吧。

    ……

    开到半路，天就已经黑了。

    到家的时候，山窝窝里一间黑漆漆的宅院，远远看过去还有点吓人。

    颜丹宸以前也没这么晚在外面看过，看也是屋里开灯，不怕。

    今天不一样，一点光都没有。

    要不是沾周围邻居的光，路边的路灯还齐全，这完全都是恐怖片场景了。

    进门的小路只有自己一家，方余把车很随意的停在门外。

    不开什么好车就这点好，不用担心放外面出问题，有个小剐蹭也不心疼。

    下了车，方余提着胶片箱，俩人进门。

    颜丹宸还是怕，悄么声的伸出两根手指，拉住了他的T恤的衣角，跟在后面。

    刚捏上，方余脚步立刻就加快了。

    “快快快，快跑！”

    颜丹宸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咋回事，嘴里尖叫一声，抱住方余的胳膊，‘哒哒哒’的往屋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