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走货，依旧是顺利无比，一行人按时赶到福运茶楼。

    可等到众人把货物卸下，应该茶楼老板付钱的时候，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取出银票。

    “王老板，不好意思啊，这次货物的价值太高，茶楼里暂时没有这么多银票。咱们都是老关系了，明天你再来取，明天一定能凑齐。”茶楼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王富贵笑道：“没关系，咱们已经合作了这么多次，我还能不相信你陈老板的信誉吗？明天我再过来取便是。”

    陈老板笑着送大家离开，王富贵表现得非常淡定，小六等店员也没有丝毫表示。

    只有李浩然心中忐忑，他这趟可是借了很多高利贷的。

    他悄悄拉住小六，问道：“六哥，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以前遇到过吗？就算茶楼的银票不够，他也需要先支付一部分吧，你们就这么放心？”

    小六说道：“偶尔确实会出现银票不足的情况，不过你不用担心，人家福运茶楼百年老店，家大业大，不会差咱们这点钱的。况且都是合作久的，就算人家今天能给一点，难道我们就好意思要了？做生意，诚信才能长久，但也需要相互体谅。”

    李浩然觉得在理，只好揣着满肚子不安，跟大家一起回到富贵商贸小院。

    一整天，他都在忐忑和不安中度过，明天就是他高利贷到期的日子了。

    隔天天不亮，他便又早早起床，守在院子里，等王富贵去福运茶楼取银票。

    太阳照常从东方露出脑袋，一点一点向上爬升。空气的温度逐渐升高，他的身体却有些发冷，越来越急躁。

    日上三杆，王富贵平日里起床的时间到了，今天却始终不见身影。

    李浩然再也等不下去，准备去叫他起床。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群人手持棍棒，从小院后门闯了进来，领头的赫然是店里的一名店员。

    大老远，他便听到对方指着他叫道：“刘哥，您要找的人就在那！”

    李浩然的瞳孔瞬间收缩，这些人里面有他见过的，是地下钱庄和赌馆里放贷给他的人。

    他下意识地便想要跑，但此刻才发现，一早上不见踪影的其他店员，不知什么时候竟都出现在他周围，隐隐包围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

    李浩然惊恐道，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有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隐约仿佛猜到了什么，但却始终不肯相信。

    就这般呆呆站着，骄阳似火，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分外无助。

    只一会功夫，一群人便已经来到他面前，面露凶狠和不屑地盯着他。

    “李浩然，该还钱了，连本带息一共二百两，给钱吧。”男人戏谑道。

    “二百两？这才刚过三天，利息就有五十两吗？”李浩然惊道。

    男人冷笑一声，取出几张纸直接甩在他的脸上，说道：“想不认账？白纸黑字地写着，上面还有你的签字画押，快点交钱吧。”

    李浩然当初只顾着快速筹钱，根本没仔细看具体条款，没想到利息居然如此高。

    他硬着头皮说道：“大哥，我现在没钱，不过很快就有钱了。”

    男人冷笑道：“很快？很快是多快？过了今天，你要还的可就不是二百两啦。”

    “不会，今天一定可以。”

    李浩然答应着，随即疯了一般就要冲去王富贵的房间，却被店员们死死拦住。

    “王富贵，你给我出来！你快给我出来！”他大喊道。

    一直没有动静的房门，缓缓打开，王富贵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耐烦道：“大清早的，你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李浩然眼神疯狂，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声说道：“王哥，天不早啦，您快点去福运茶楼取咱们的货钱行吗，兄弟要用这钱救命啊！”

    “福运茶楼？”王富贵挠挠头，不解道，“去福运茶楼取什么钱？就咱们这小家小业的，也配跟人家百年老店有生意往来？你是不是睡癔症了！”

    李浩然闻言如遭重击，脸上刷的血色尽失，蹬蹬蹬连退数步。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起吃住几个星期的同事，居然都无比陌生。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一直以来对他最友好的小六道：“六哥，当初让我去借贷筹钱，可是你给我建议的。”

    小六连连摆手道：“你别血口喷人，咱们俩才认识多长时间，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我小六向来不沾这些东西，为人忠厚老实、诚实可靠，你可不能污蔑我的名声。”

    李浩然笑了，笑容里满是绝望。

    他也曾自命不凡，觉得自己天生便注定要成就一番事业，走出一条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路。然而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没成想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最终竟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你笑什么？今天到底能不能还钱？”男人咄咄逼人道。

    李浩然没有理会他。

    哀，莫大于心死。

    男人转而看向王富贵，说道：“王老板，他是你的人，你怎么说？今天兄弟们要是拿不到钱，人我可就带走了。”

    王富贵长叹一声，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愤然道：“李浩然，我王富贵真是瞎了眼看错你了！

    我当初是看你生活落魄，这才同意你到我这边工作的，想着给你一份工作，送你一个温饱。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争气！

    居然去借高利贷！

    我平时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啦？

    你在做这些之前，就不想想你的父母，不想想你的亲朋好友吗？

    你这么做，不仅是让我们关心你的人寒心，也是在给我的店抹黑啊！”

    王富贵神情痛苦，声音颤抖，把眼看着好友自甘堕落的痛心和失望，表现得入木三分。

    “也罢！你虽然对我不仁，但是我却不能对你不义！”

    王富贵仰天长叹，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银子。他看了看，觉得还是太大，又重新摸出一块最小的银子，抬手扔到李浩然脚下。

    他继续道：“按理说，你这么做损坏了我们店的声誉，工作时间不够一个月，应该一文钱也拿不到。但是我不忍心啊，谁让我王富贵一向最讲情义、义薄云天，这一两银子，你拿去吃饭吧！”

    男人对着王富贵竖起大拇指，笑道：“王老板果然仁义，刘某佩服。”

    他抬起手向李浩然一指，身后那群手持棍棒的壮汉立刻上前，凶神恶煞地绑着李浩然从后门拖了出去。

    这时，王富贵才走过来，重新捡起地上的一两银子吹了吹，心满意足地揣回自己怀中。

    男人摇头道：“王老板，何必呢，你都已经把人卖给我了，最后还要如此羞辱他一番。”

    王富贵呵呵笑道：“刘哥，你不懂。没有什么是比看着一个你熟悉的，一直以来什么都比你强的人倒霉更开心的事，如果还能有机会上去踹两脚，那更是爽翻天！更何况陈老板也托我整治他，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都已经答应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对朋友向来慷慨，有求必应，怎么能不好好玩玩。”

    男人无言以对，半晌再次竖起大拇指道：“怪不得你能成为老板，还是你们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