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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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傻鸟

    有一天神对我说:“孩子,此时此刻,你要一往无前。因为我在你心中点亮了一盏灯,不管外面如何洪水滔天,淹没了大地;不管天空如何乌云密布,遮蔽了太阳。你的眼中,都将拥有光明,因为那一盏心灯,将会指引你前进的道路。此时此刻,你所向无前!”

    我对神说:“神啦!你爱我,就像父亲怜爱自己的儿子;你捧我在手心,就像父亲将儿子高高举过头顶。我无法报答你的爱,也无法回报你赐给我的光明。可是既然你已经赐给我一盏心灯,能不能再给我买台手机?要华为的,Mate50。”

    神说:“去你奶奶的,放你娘的罗圈屁。”

    实话实说,在这一点上,神真不如知心姐姐,完全不能设身处地想一想。只有光明没有手机的夜晚,是多么的空虚寂寞孤独难熬。

    沈墨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晚饭他又吃多了。平心而论,大小姐对他真的很不错,不仅身上的衣服是丝织的,穿起来又合身又体面,就连吃的喝的,也是按半个主子的标准供应。如果沈墨不是从小就树立有远大理想,那早被这种舒适安逸的生活腐化了。

    但是今天晚上他确实吃得太多,最后那半只烤乳猪其实应该让它留在盘子里的。现在沈墨不仅肚子很撑,而且身体也很热。沈墨脱了个精光,在床上翻来覆去将近两个小时,最后终于一狠心一咬牙——还是出去走走吧。

    许家在荆州的宅邸不是一般的宽,不是一般的大,也不是一般的壕。沈墨从第四进院落走到第二进院落,又绕着假山池塘的走廊转了三圈。天上一轮寒月倒映在池水中,看在沈墨眼里,都好像带着熊熊火焰在燃烧。

    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是别去找小金刚吧。这就是一个勾人犯罪的夜晚,一个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的夜晚。

    我要冷静,要稳住,要找个东西来分散注意力。嗯嗯,兔子姐,大小姐,杜鹃,陆婷小妖精,何天生小金刚,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算了,不忍了,犯罪就犯罪吧,人生百年,哪能一直做圣人?偶尔犯犯罪,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墨完全放弃了,躺平了,转身就往关着小金刚的侧房跑去。

    不忍了,不忍了!要犯罪,要犯罪!

    他一路小跑着,越跑越快,一颗心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就像安装上了小马达,火力全开。

    为什么这条路这么漫长?神给我点的那盏心灯呢?在哪里?

    沈墨一头撞在拐角的照壁上,险些把两颗门牙崩掉。他抹着满嘴的鲜血,心里暗暗咒骂:“原来神说话有时候也不大靠谱。”

    不过疼痛丝毫不能让他退缩,流淌的鲜血也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火焰。

    “小金刚,今天晚上就算耶稣来了,也救不了你!我说的!哈哈哈……”

    沈墨内心一阵狂笑,举步就要绕过二进和三进之间的影墙,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忽然引起他的注意。

    这么大半夜还有鸟叫,难道这鸟跟我一样,都吃了烤乳猪?

    那鸟叫声很不寻常,沈墨不禁顺着声音往墙头上看去。黑夜中看不清那只鸟的模样,只能看见它在墙头上蹦蹦跳跳叫了几声,然后张开翅膀,扑啦啦地飞到另一边墙上。

    沈墨心中只犹豫了两秒钟,举步又要走,却听那傻鸟又叫了起来。

    沈墨大感奇怪,转身往小鸟那边走去,快走到近前,那鸟儿又飞了起来,飞到更远处,像是有意引诱沈墨跟着自己走。

    鸟人?天使?耶稣真来了?真的要给我指引一条光明大道,不叫我遇见试探,救我脱离凶恶?

    沈墨心中惊疑不定,但又不愿就此放弃,竟然跟着那只小鸟一路走了下去。

    一直走出许府,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巷,走到江边,那只小鸟忽然扑棱一声,展翅飞远了。

    尼玛,这是什么节奏?难道是调虎离山?出于阴谋家的本能,沈墨首先想到的是中计了。但这也不太像啊,老子是老虎这件事,除了自己可没人知道。

    但这傻鸟把我引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让我对着大江忏悔?忏悔刚才心中的禽兽念头?还是让我把小蝌蚪放进长江里?这也太恶毒了吧,竟然谋害我的子孙,让他们一出生就被江水淹死,用心何其毒也!

    唉,我真是太卑鄙了!面对如此夜色,怎么能够有这样龌龊的念头呢?这好吗?这不好嘛。还是吟一首诗陶冶一下情操吧。这样的夜色适合吟什么诗呢?嗯,诗词不好,老子现在最需要的是荡涤心中的龌龊,背一背文言文最好:

    羡美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润,

    慕美人之华服兮,闪烁文章。

    爱美人之容貌兮,香培玉篆;

    比美人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

    其洁若何?秋蕙披霜;

    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龙游曲沼;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应惭西子,实愧王嫱。

    生于孰地,降自何方?

    若非宴罢归来,瑶池不二;

    应定吹箫引去,紫府无双。

    不对不对,为什么越吟越淫?本来心火都快熄灭了,结果砰的一声,眼睛里面又全是凹凹凸凸的美人。

    水,水,我要水。我快渴死了,就像沙漠中的人们,需要水的滋润。

    “啪啪啪。”

    “九重城阙无亲识,八百人中独姓沈!沈兄才气,早已有所耳闻,先前只道是人云亦云,今夜听你长啸咏歌,方知所言非虚!”

    “杜鹃妹妹。怎么是你!”

    月光下,柳荫深处,一个黑衣女子抚掌微笑,不是杜鹃,又是何人?

    “那个,那只可爱的小鸟是你养的?”

    “是啊,它叫小青,你说它乖不乖?”

    “小青?小亲亲?杜鹃妹妹是我的小亲亲?这只小鸟的名字真含蓄。”沈墨又开始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必须胡说八道!语言必须更有攻击力!哪怕让她讨厌,也不能让她对你视而不见。

    知道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最远的距离就是我明明在你眼前,你却当我在你身后。你拿背对着我,我用热脸贴你冷屁股。

    知道最近的距离是什么?

    最近的距离就是我欠你钱,偏偏不还。远隔重洋,阻断千山,劳燕分飞,生离死别,你始终对我保持一颗思念的心:还钱!

    所以拉近两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欠钱不还。

    比欠钱不还更好的办法,就是说些让她羞羞的话。

    比说些让她羞羞的话更好的办法,就是“嗖”的一声,一句话射进她心里,让她又羞又恼,又爱又恨!

    杜鹃被沈墨的话说得不好意思,但她的表情只是稍微有些不自然,然后就直奔主题:“这么晚了找你来,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墨家弟子急人之难,解人之忧,这么晚来一定有这么晚来的理由。”

    “你不生气就好。”

    “不生气不生气。要是我知道杜鹃妹妹想我,早就插上翅膀飞过来了。”

    杜鹃无语:“你……是有人托我来找你的。”

    “托你找我?谁?”沈墨脸上的笑容仅残存了两秒钟,然后遽然变色:“你是说兔子姐?她还没走?”

    杜鹃看着他,怔怔地摇摇头。

    看见杜鹃摇头,沈墨顿时放下心来。

    原来是我搞错了,不过这也难怪,我的一颗心都牵挂在兔子姐身上。一有风吹草动,难免患得患失。兔子姐,你要是知道我对你用情之深,会不会很感动?不管你感不感动,反正我自己感动了先。

    沈墨正在感动,却听杜鹃一边摇头一边说:“你真是聪明,一句话猜了两件事,两件事都猜中了!”

    这,杜鹃,不带这么玩人的。

    沈墨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下来。

    “兔子姐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被宗绪软禁起来,性命无虞,不过要离开却很难。”

    沈墨稍稍放心,但瞬即又忐忑起来:“杜鹃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

    他开始还叫杜鹃妹妹,这会儿调戏美女的心情全没有了,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那天石姑娘说出自己身份,宗公子多半还是相信的,因此没敢冒犯她,只是派我们去山里寻你。后来我们回来,才发现石姑娘被软禁在刺史府一座小院里。她身边有人伺候,生活起居都不受约束,只是不能离开那座小院。宗公子每日都会去看看她,同她说说话,倒是石姑娘一直不理不睬,拖到现在。”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女子,要进出那小院并不难,因此有幸跟石姑娘见过几面。”

    “把她救出来有多难?”

    杜鹃摇摇头:“有龙枪铁槊在外面守着,你是见过他枪法的,是不是?”

    龙枪铁槊,就算真正的崔灏也未必能战而胜之,更何况半吊子的沈墨。再说沈墨的刀法是见不得人的刀法,更不能让兔子姐知道。这样一来,就真的很难办了。

    沈墨愁眉紧锁,一时踌躇无计。

    “其实要救石姑娘也不是没有办法。”

    “喔?”

    “石姑娘的父亲也曾做过荆州刺史,统领荆州兵的张坦将军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兔子姐的意思是……”

    杜鹃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沈墨:“石姑娘说这是他父亲的信物,只要带着信物去见张坦,就能调动军队。”

    沈墨接过杜鹃递过来的物事,入手生温,原来是枚小小的玉印。藉着月光隐约能看见玉印上的四个字是“金谷园主”。

    “那位张坦将军的驻地,在荆州城西的龙山上,大约五十多里的路程,你骑马过去天亮以前就能到。”

    沈墨点点头,转身就走,杜鹃也不拦他。

    沈墨走出两步,忽然转过身来:“杜鹃姑娘,你身上带了银子没有?”

    “干什么?”杜鹃一边说,一边将装钱的袋子掏了出来。

    沈墨抢过钱袋:“路上只怕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先拿去,晚些时候再还你。”

    说完也不道谢,就那么急匆匆地走了。

    杜鹃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这人倒是一点不见外,不过听他刚才做的文章,又有谁能怪他粗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