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你母亲真的是女……女娲娘娘啊？”

    离焱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云雨都散了，他们并肩躺在礁石上看星星。

    眠兮嗯了声：“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那……你父亲是谁？”离焱又问，好奇的。

    “没有父亲。”

    “没、没……有父亲？”离焱一时不解，侧过头去看他。

    眠兮想了一下，说：“我跟妹妹虽然也都是从自己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但又跟你们有些不一样，就像是……”

    该怎么说呢？

    “就像’抟土造人’，你们凡人最初是泥塑之身，而我跟妹妹由母亲自己身上的肉造化而来。”

    眠兮想到了一个更加直接并且形象的说法。

    “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霄明，风霄明。”眠兮说，“我跟娘，还有姨母，都喊她霄儿。”

    在离焱沉默的时候，眠兮又说：“所以，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我会保护好母亲跟妹妹！当然，也会保护好你。”

    离焱芳心一颤，生出一种甜蜜而又酥麻的感觉，这是……情话还是承诺？

    又或，两者都是。

    “保护？难道还有人敢对女娲娘娘不利不成？”离焱问。

    “当然有，而且大有人在。”眠兮叹了口气，之后两个人各想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中眠兮睡着了，离焱却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有眠兮的身世，简直跟做梦一样……

    在她坐起身的时候发现一旁的大黑犬也还没睡，她逗弄着它玩了一会，然后起身往远处走去。

    这天夜里睡不着的不止是离焱一人。

    礁石上刻着两行字：“我很爱我们的女儿，比谁都爱，我没有害她。

    它的存在是一个灾难，它活着，终将导致这个世界毁灭。”

    那是炎帝化石的地方，然后他的身体沉入了大海之中。

    “我是个孤儿……”屏翳抱膝坐在礁石上，风吹得她的发丝有些凌乱，“我从小跟着飞廉哥哥，长大后又跟着他一起追随了蚩尤大人。再后来我被派去刺杀神农氏的首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炎帝，结果没下得去手，反而帮他生了个女儿。”

    蚩尤与炎帝，还有黄帝，那可是死对头。

    赫赫有名的涿鹿之战交战双方正是蚩尤部族与炎黄联军。

    看着礁石上的两行字，离焱知道她一定很痛苦。

    离焱问：“是炎帝杀……杀了小精卫吗？”

    屏翳的脸色瞬间变冷：“是他！有人亲眼看到的。”

    离焱觉得很是压抑，不好呼吸。

    “会不会是……那人看错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次屏翳没有回答。

    离焱知道她不该再聊这个话题了。

    屏翳说：“明天我要再去那个念识空间看看……”明明那个时候黑蛇是可能被彻底杀死的，结果地上突然破开一个洞让它给跑了。

    “要不……算了？”离焱说，“女娲娘娘说没什么的。”

    总不成连女娲娘娘的话也要置疑吧？

    白费劲！

    “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想救活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办法，可女娲娘娘才一出手就……”屏翳苦笑着，再次眼泛泪光。

    离焱嗯了声：“女娲娘娘是很厉害，所以她说的话肯定没错！”

    屏翳侧头看她，表情古怪：“你没明白？”

    离焱有些糊涂，她……该明白什么？

    屏翳对她刮目相看：“你……不会那么笨吧？”

    离焱一怔，继而脸都红了，笨……她、她笨？！

    屏翳有些不耐烦，叹道：“女娲娘娘很厉害，在她看来当然没什么啊。但我们不是她，我们只是弱小的卑微的小人物，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的’也可能是天大的事！”

    “……”离焱反驳不了。

    的确，关于这一点屏翳是对的。

    第二天屏翳就重返魔猴山，那个时候魔猴正搬动巨石试图把那个裂口给堵上，见屏翳要进去就暂时停止了行动并陪着她一块往里走。因为最后那个念识空间里破开的洞是一个深渊，里面充满了水，而小黑是龙犬，擅长水下行动，眠兮便让小黑也跟着一块去了。谁知最后屏翳出来时却说小黑丟了……

    小黑跟着眠兮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他们感情深厚，眠兮当即也来到那个念识空间并从那个深渊潜了下去。

    屏翳说，小黑潜入这个深渊后再也不曾出来……

    听屏翳说这个深渊中有很多很多的狗，它们跟小黑应该是同类，但眠兮潜下水之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要放弃，那是不可能的！

    眠兮不断地下潜下潜，最后发现竟别有洞天——

    当他从水下出来时不是那个深渊的入口，而是大海。

    也就是说这个深渊与大海相连，而他出水的地方离海岸并不远，往回看隐隐可见一个渔村。

    怕几人会担心，眠兮先是返回那个念识空间，然后再走陆路往渔村去，因为离焱的身子骨是无法潜水的。

    不多时便到了，站在山崖上，整个渔村赫然入目。

    “翳姐姐，怎么了？”见屏翳皱眉想着什么，离焱问。

    屏翳道：“这里是有个渔村，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但几年前它突然消失了，现在竟然……”

    “几年前？突然消失？”离焱看着屏翳，这事的确很诡异。

    屏翳嗯了声，仔细想了一下，说：“差不多四年多前吧，当时我还以为自己记错渔村的位置，连附近都找遍了，结果一点痕迹都没有。”

    眠兮紧皱着眉头，现在他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小黑差不多也是四年多前她妹妹在魔猴山附近捡到的……

    当然这事他并不清楚，知道的一切都是他妹妹跟他说的。

    屏翳说那深渊中有很多龙犬，它们都是小黑的同类……

    四年多前这个渔村神秘消失，他妹妹捡到小黑，如今小黑跟那些龙犬全都不见了，然后这个渔村再次出现……

    光想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几人决定先下去看看再说，或许到了那什么都明白了。

    三人当即下山往那渔村去，一切都很顺利，并没遇到什么阻碍，然而……

    离焱直接吓得一哆嗦，饶是眠兮与屏翳两人也忍不住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也太诡异了吧？就连风都格外的阴森刺骨。

    这里的房屋全是木质结构，整个渔村湿漉漉的，就像是被海水泡过一样。

    屋舍破败，木板残缺，到处都是青苔，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霉腐的味道。

    脚踩过之处“咯吱咯吱”的响，让人担心脚下的木板随时都会断掉，然而，真正诡异的还是这个渔村里的人，有的没有眼睛，有的没了脑袋，而有些缺胳膊少腿，但关键是这些人都还“活着”，并且生活一切照旧，好像他们自己从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就跟这个渔村一样，他们已经霉腐并且朽烂……

    迎面跑过一对夫妻，男的在前面跑并不断回头说着什么，应该是些求饶的话，但任三人怎么努力都分辨不出他说了什么。“嗡吱嗡吱”的响，越是努力就越难受，好像连他们也会陷进去并跟着一起腐烂……

    那女的挥舞着残缺的锈迹斑斑的锅铲在后面追，一只手皮肉翻卷，白骨森然，唯独不见丝毫的血腥味。

    眠兮见离焱脸色难看得很，不愿多呆，三人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