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条狗好烦
“献姨,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了?”衔月问。
她不知该怎么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悲伤?是心痛?又或……
“没了你,他活不下去,日日酗酒。喝了十年的酒,姐觉得够了,所以就封印了他的法力,也包括记忆。”
“活不下去?怎么会……认识我之前他不是最潇洒自在的一个人吗?”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天女献说,“认识你之前他很快乐,认识你之后他更快乐,可一朝没了你他的生命就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这时眠兮走了过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脑海深处有什么极力要钻出来——
“我、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他问。
衔月摇了摇头,笑道:“我们从未相识。”
离焱独自离开了,一路往东。
在极东边的海下有“元离草”与“续魂枝”两种东西是她需要的,她隐隐记得这么件事,但念头并不强烈,更准确来说以她现在的心情求生并不是那个最强烈的念头,所以此次独行更像是一种随波逐流。
令她懊恼的是不管她去哪,身后总有一条大黑犬跟着,她走得慢大黑犬就走得慢,她走得快大黑犬也会跟着加快脚步,时不时地还会朝她吠几声。
这是在骂她吗?
离焱气不过,发狠朝那大黑犬追去。
大黑犬狗不与人一般见识,扭头就跑,一溜烟就没了影,可等离焱不追,它又回来了,并且每次都是如此。
离焱知道这条大黑犬是谁养的,还摆脱不了了是吗?
离焱跟这大黑犬较上了劲,一次追得狠了,脚下一滑,一头栽入泥水中……
这时大黑犬就不跑了,反而凑近了些,站在一旁“汪汪汪”地朝她吠个不停,显然是在嘲笑着什么。
离焱气得哭了出来:“等、等我逮到你,非炖了你不可……”
此时初春,天气还还冷,大黑犬去附近叼了许多枯枝过来,在她脱衣清洗烤火的时候又懂得转过身去,这是……避嫌?还是把风?
但离焱算是确定一件事了,那就是——
这狗通人性!
后来离焱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美人不与狗斗!她嫌大黑犬烦就弄了条船一路往东漂流,果然之后一路都没再见过那条可恶的黑狗。这一路是清闲了,可又不免枯燥无聊,离焱便又会时不时地想起那条可恶的大黑犬……
离焱心头烦躁,暗骂自己没出息。
初春多雨,在这种总是阴雨不止的天气里,又没个人说话,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有的时候更是会十分低落。
看着坐船一路往东,那是因为水在向东流的缘故。
这一切要从将近两百年前说起,据说当时天地间发生了一场浩劫,天柱倒了,天塌地陷,大地自此倾向东南,所以水才会一直往东流。
天地尚且无法完美,何况是人呢?
这么一想,也不知是豁达了,还是大悲。
“船家……船家——”
这一天岸上忽然有了叫船的声音。
离焱从船舱内探出头一看,斜风细雨间,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岸边的新柳生出了嫩芽,而是那叫船女子所穿的服饰,黑白两间,饰以皎月,似隐在云雾之后……
离焱呼吸陡然一滞,又找上门了?
内心做了短暂的交锋之后,离焱还是将船往岸边靠了过去。
“船家,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去往东边的海上……”
那是一名很亮丽的女子,说话的时候仿佛有很和悦的水雾在流动着。
“……什么时候方便,你把我放下来就是……”女子又说。
“可巧。”离焱说,“我也去海上。”
那女子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多谢!我会多付你些钱的。”说着就上了船。
这女子很善言辞,但并不给人聒噪的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只是几天下来离焱始终不敢大意,因为对方是影月的人。
来者不善,定是来抓她的!
这一天难得天清气朗,晚上的时候月亮也格外皎洁明亮。
一叶孤舟漂泊在江上,月明星稀,四周格外安静。
试了几次,确定对方已经睡着了之后,离焱悄悄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长剑,一种宛若冰霜的感觉瞬间覆盖了整个江面。
剑尖往熟睡女子的脖颈不断靠近,离焱紧张地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而,每次下决心剑尖要往前捅的时候她都把手缩了回来,她的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一个声音说这人是来抓她的,再不动手就晚了。另外一个声音道,可对方毕竟还没有露出敌意。第一个声音又道,那是因为对方没有把握抓住她,在等帮手到来。然后第二个声音又继续反驳,若真如此,那对方就不应该穿着这身显眼的衣服让她生出戒心……
正在她内心做着激烈交锋的时候,坐船忽然一阵颠簸,然后眼前一暗……
离焱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收剑,还好还好……差点扎入对方的脖子。
这次下不去手,她知道,今后怕是再也狠不起心了。
想着,不由长叹一声。
就在方才,坐船进入了一片峡谷,峡谷中水流湍急,两岸双峰耸峙,这也是坐船颠簸与四周变黑变暗的原因。
“嘭——”
突然的,峡谷上方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巨物撞在了上面,然后“哗”的一声,无数乱石碎土滚落下来。
乱石的数量太多,铺天盖地倾覆而下,身在峡谷中的坐船根本无法躲开。
离焱以为自己必死,然而,这时奇迹发生了,那些下坠的乱石像是突然停滞了下,之后速度变得很慢很慢。
那无数乱石中似乎还有……
还没等她辨认出来,身子已被人推了一把。
离焱不由自主地往前跨出两步,身后那人又伸手捏住她的下颌,然后她的嘴就张了开来刚好接住了那种她还没有辨认出来的东西。顿时腥臭味扑鼻,那种浓烈至极的恶心的味道几乎让她把这一天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离焱大怒,刚才自己就不该心软!
她非杀了她不可!
捏着她的下颌又捂着她嘴迫使她把刚才接住的东西咽下去的人正是与她同行的那名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对方那愤怒到无以复加的情绪,那女子笑道:“这金蝶之血是难吃了点,哦,应该……差不多算是这世间最难吃的东西之一了吧,但同时珍贵至极,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
说话间,坐船已在那女子的操控之下将那些碎石尽数躲了开去。
离焱怒极,拔剑便砍。
那女子笑着往后飞掠,凭空虚立在水面上方。
离焱倒抽一口寒气,会……会飞?!
这世上修行的人不少,会飞至少说明道行已经不浅,她就还不会。
“那么凶,刚才为什么又手软?”那女子笑道。
离焱一惊,方才她醒……醒着?
未等回答,离焱已感受到了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往日修行之时始终无法突破的关口还有那些堵塞的经脉一一被冲了开来,顷刻之间,她的修为已往前迈了一大步。这几天下来她的身体越发不好了,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寒意弥散出来盘踞在四肢百骸,但服了这金蝶之血后,那种冰寒彻骨的感觉正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