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灵花中短篇小说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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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花(五)

    迎着刺骨的寒风,山娃周身垂挂着一根根细小的冰柱,每走一段,他便会抖抖身子,那些与他破旧的棉袄连为一体的小冰柱就唰唰地落下来,打在地上,立即又被分裂成细碎的几块,像一颗颗透明的水晶,在山娃的脚下拼成了一个透明的水晶圈。为了减轻身上的负担,他不得不定时抖动身子,一次又一次地擦着那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上的霜露。在那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山娃就像一根掉尽黄叶的枯枝,在风雪交加的山路上招飐。从口里喷出的白雾瞬间被凝结成霜,敷在山娃的脸上,两旁的树木被冻得咯咯响,时不时发出冻断的咔嚓声,有的滚落到山路上,挡住山娃的去路,他不得不多绕几步。不过,这些袭人的声响和刺骨的寒冰与山娃要采摘雪灵花的决心相比简直是无以为胜,他的决心坚如磐石,他的目光坚毅如鹰。他那古铜色的皮肤根本不把噬皮的冰雪放在眼里,他的前行锐不可当。终于,经过两天两夜的艰难行走,山娃来到医生所说的那片海岸上。

    这片海洋阻隔着人与雪灵山的连接。因为山娃看到,在他的对面,有一座冰山,山顶云雾缭绕,仿佛人间仙境,在云雾下边,却被白凝凝的冰雪包围,看不见任何生命。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他必须及时适应这里的环境,在他的脑海里,这应该是一个生命绝迹之地,飞鸟绕道而飞之地。他不断地来回呼吸,调整自己的气息,他感觉自己已经顺畅了,这是来自自己超强适应大自然的能力。

    “医生不是说有水墙吗?这怎么没看到,难道这雪灵花没开吗?”

    山娃不由得犹豫起来,这在这时,他看到对面山顶上雾气散开的稀疏处,透着几点鲜红的血色,穿过冷空,进入他的眼帘。

    “花开了,雪灵花开了!”山娃不禁喊道。

    他需要一艘船,不需要多大的船,只要能装下自己。山娃是划桨好手,能在风雨中轻松摇曳着小船。他在岸边逡巡着,搜寻着,却看不到一只船的影子,他只得把范围扩大,不断扩大——有海的地方就应该有船。许多情况都会让这里有船——海水冲来,别人丢弃,还有,人走了,船留下。哪怕是一艘漏水的也可以,山娃要求不高。山娃在海边走了好一段路,还是没找着,连一块木板也没见着。“要不是这种天气,我一定能游过去!”山娃心想。

    终于,在不远处,山娃看到了一间离岸边不远的小房子,虽然整体看上去是一片洁白,但山娃知道那是一间房子,还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与外面不一般的颜色,这是一种家的颜色——难道这地方还有人住?山娃立马来了精神,顺着房子的方向走去。

    他推开房子的小门,里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埋着头,似乎没有看见山娃。

    “爷爷,您能借我一艘船吗?我要划过对面的山去。”

    老人抬起头,目光冷峻看着进来的山娃。

    “你知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吗?”他说起话来,长长的脸被拉得更长。

    “雪灵山。”

    “你可知道去雪灵山的风险?”

    “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我在这儿几十年,从来没有人能成功去过那里,这片海看似平静,可它随时都可以要人命,它变化无常,你这是去送死呢!及时回去吧,不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再危险我也要去,我要去摘雪灵花,用它治我娘的病,我娘得了很严重的病,没有她我娘就要死了。现在,唯一能救我娘病的就只有雪灵花——爷爷,求求您帮帮我吧,我一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唉……”老人摇摇头,“这房子后面有一张小木船,年久失修,你去看看能不能用,唉——”

    山娃拜别老人,出了房门,绕到房子的后面。在房子的后面,放着一张被积雪覆盖着的小船。山娃把积雪刨开,一张完整的小船便展现在眼前。山娃非常高兴,借着光滑的地面,山娃把小船拉到海里,船里立即有水冒出来。“真该死!”山娃叫道,“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好在那些水冒得并不快,山娃向老人借了一个可以舀水的铁钵,随时备用。

    “谢谢您,爷爷!”山娃再次向老人道别。

    回到岸上,山娃思忖地看着对面白雪皑皑的雪灵山。现在正好风平浪静,正是划船的好时机,山娃不想错过机会,多耽误一天妈妈的生命就会多一天危险,他必须争分夺秒。

    山娃将船桨系好,跳上船,划起桨来,小船缓缓向着雪灵山方向驶去,细小的波纹从小船向四周慢慢散开去,打破了寂静无声的海面,波纹每向外荡一个圈,浪花就会向上涨一倍,从小船出去的细小的波纹,变成了无数的波浪,最终变成无数的大波浪,向四周滚去。这些无数的大波浪滚到海中央,与迎面而来的更大的波浪汇合,形成一个巨大的波浪。在小船快划到岸边与山的中间时,那个巨大的波浪竟一股脑儿向小船奔来,越来越翻滚,浪花越来越高,小船在浪中飘忽不定,失去了原有的方向。山娃不停地用灵活的双桨控制着小船,此时小船已经进了很多的水,没过了山娃的脚背,山娃拿起铁钵猛力地往外舀水,在山娃细小身子的衬托下,原本很小的小船显得有些铺张浪费。他一手划桨,一手舀水,这可比他走山路累多了,好在山娃手脚灵活,小船一歪一斜,始终没有倾覆。大波浪离小船越来越近,与船散去的细小波纹撞击,立即生出一线浅浅的水花,水花很快被大波浪吞灭。海面上的水很快荡漾起来,小船一摇一晃,一低一高,山娃努力维持着小船的平衡,“这海真是变化无常”,山娃自言自语。大波浪终于来了,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八米,小船被掀得老高,待波浪完全到来时,几乎把小船掀得与水面垂直,山娃双手抓紧船舷,整个身子扑在船头,尽力让船不被海浪掀翻,小船立在海面上,像一尊海神从水底钻出来。波浪很快从船头滑过船尾,很快从船尾离去,山娃就感觉自己像坐着过山车,一路地往下滑,他已经不知道这艘没有方向的船会将自己带向何方,他头晕目眩,意识的驱使让他知道用力抓紧船舷,死死抓住,他努力用身子的摇晃来调整小船的平衡,不让小船被海水吞没。

    在经历无数的高低起伏之后,小船终于平稳下来,此时水面异常平静,就像小船刚下水时的平静。看着对面洁白发亮的雪山,山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不过他马上发现,小船正在下沉,船里已装了一半的水,水还一直往上升,幸亏山娃一直把铁钵压在身下,否则只能看着船和自己沉入海底。山娃放下手中的桨,不停地往外舀水,连喘气时也不停歇,小船一线一线往上升,待船全部浮在水面上时,山娃已经筋疲力尽。他躺在船上休息,努力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时间不能耽误,今天必须摘到雪灵花,妈妈的病不能耽搁,一点也不能耽搁。于是山娃又来了力气,爬起来划起桨努力向前行。小船缓缓向前行进,山娃已能看见雪灵花婀娜多姿的身材,像一位睡在冰山上的美少女,冰清玉洁。山娃非常高兴——妈妈,我的好妈妈,我就要摘到雪灵花了,您将不再受疾病的折磨,我们一定会生活的很快乐,您要好好等着我回来。

    划桨的速度越来越快,小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过山娃很快发现小船不能往进了,他立即止住船的行进——在离小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排水柱自下而上从海底喷出来,越来越密,水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山娃抬眼上望,看不到顶,最后,那排水柱密得看不到一点空隙,形成一道水墙。水墙完完全全挡住了山娃前进的道路,他不知道水墙有多厚也不知道水墙有多远,他小心将船划向水墙,他用眼睛仔细观察着水墙,发现那些水是在动的,流的非常均匀,不仔细或站得远一些,完全觉察不出来。水柱自下而上自上而下交替地流淌着。山娃想试一试这水墙的反应,于是他解下一只浆,轻轻向水墙戳去,不料那只浆瞬间被水墙吸去,差点把山娃带了进去。山娃被吓得魂飞魄散,脸青一面黑一面,赶紧把手缩回来,将小船急忙向后划。山娃将船与水墙保持一定的距离,仔细观察着水墙的变化,寻找可乘之机。可是,无论他怎么等待,怎么观察,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缝隙和缺口。山娃将船顺着水墙滑行,希望能划到水墙的尽头,或者能找到什么缺口,可是,无论怎么划,怎么找,水墙始终密不透风,一望无际。

    山娃感到非常的绝望,身子没有半点力气,再这样下去自己非耗死在这水面上不可。天已经暗下来,远处的山已模模糊糊。

    “先回去吧,去找那老爷爷,在他那里借宿一晚,顺便问问他有什么好的法子,或许老爷爷会有破解水墙的办法。”

    山娃掉转船头,向岸边划去。

    山娃将船驶离小船不远,隐约感到后面有一股厉风袭向后背,潜意识让他在扭头的同时及时掉转船头,山娃看到,那水墙正向两侧慢慢拉开,展开后的墙壁依然光滑如玉看不出有水流动的迹象。水墙展开有两米宽的距离后就岿然不动了。

    “够了,够宽了,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

    山娃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不由分说向水门划去,左边一桨,右边一桨,即使是单桨他也能运用自如。当船正向水门移动的时候,那水墙又开始慢慢向中间靠拢。

    “该死!”

    山娃必须争分夺秒,毫无疑问,这是穿越水墙的唯一机会。他暂时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劳,忘记了即将的黑夜,甚至——忘记了生死。眼前的情景已经让他毫不犹豫,别无选择。船头已经进入通道,两边的水柱还在不断地往里挤,缓缓的,可还是越来越近,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山娃的身子已经进入水墙,船身已大半进入水墙,山娃使劲地左右划桨,那水墙实在太近了,山娃的桨不小心碰着水墙,那桨瞬间被吸走,看不到一点踪影。山娃打了一个趔趄,差不多跌倒,他只能蹲下用双手当桨向前划行,就在水门将要关闭的瞬间。山娃的身子已经越过水墙,看到了灰蒙蒙的雪灵山顶。山娃感觉到自己呼吸到了一股很新鲜的空气。与此同时,水门瞬间关闭,夹住了船尾的一个丁点,山娃只觉船身瞬间抬起来,接着听到船体破碎的声音,就被吸到水墙里。

    山娃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他感觉眼前雾蒙蒙的,就用手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看到的地方都是一片青黑的石壁。山娃知道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他感觉到左边的温度,于是把身子侧了过来,在自己躺着的身子不到三米的地方,烧着一堆柴火,青烟直直往上走,一直走到洞顶就消失了。旁边的木凳子上端坐着一个老人,花白头发,拉长着脸,看到山娃侧着身子看着他,他看了看山娃。

    “你醒了!”

    “您救了我,谢谢您爷爷!”山娃看到了那张严肃的脸,目光里透着慈祥。

    “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命不该绝,你是我看到的唯一活着的第一人,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最好还是打消摘花的念头,雪灵花是雪山圣物,无人能摘。”

    老人说着站起身就往洞外走,山娃想追出去,他有很多的话要和老人说,有许多的问题要问老人,可还没等他站起来老人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山娃走到火堆旁,在白发老爷爷坐的木凳上坐下。火上还烤着肉,正散着香,山娃肚里的手正往上伸——他饿坏了!他吃着烤熟的肉,他不知道是什么肉,也没吃过这种味道,不过可以肯定,这是自己吃过的味道最为鲜美的食物。他吃着肉,想着老爷爷,想到自己死去的父亲。

    山娃父母并非只有山娃一个孩子,在他的头上,还有两个姐姐,都比他大许多岁。在山娃刚满五岁的时候,两个姐姐都已经长大成人,足足高山娃两个头。她们经常逗山娃玩,有什么好吃的总让着山娃。他有着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有着一个非常开心的童年,他从小充满阳光,生活自信,爱说爱笑,很逗邻居喜欢。他姓魏,名魏生,父亲魏明德,为人诚实,一把好庄稼手,有一身的力气。母亲比较贤惠,夫唱妇随,夫妻俩相亲相爱,勤俭持家,家中虽不富裕,但也能承个温饱。

    山娃的童年时代,正值兵荒马乱,军阀混战,以枪杆子论实力。而在广大的农村,各种土匪林立山头,占山为王,三天一群,两天一伙进村抢粮,农民种的粮食都不敢藏家里,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挖地洞,地洞用来藏粮,藏人。地洞是各家的秘密,从不对外宣传。

    一次土匪进村抢粮,闯到山娃家里,搜遍山娃家上下,找不出一袋粮食,土匪早就打听到,魏明德有一好力气,家里有几块好田地,今年又赶上丰收季节,他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且能空手而归?

    “魏老头,今天你必须交出五百斤粮食,要知道,我们保这一片安宁,没有我们,哪有你魏明德的地种,我们是这一片的爷,向我们纳粮是你们的义务。”一个土匪气势汹汹地说,腰间插着手枪。另外几个人都拿着凶器,恶狠狠瞪着魏明德。

    这样的话,之前的另一股土匪已讲过一次。魏明德已向前面的土匪交了粮食,再交,家里就一点不剩,全家都得饿肚子。

    “几位爷,粮已经交过了,已经没有粮交了,前面的都一手掳完了,哪里还有粮食?”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才是这一带真正的守护神,你把粮食交给别人,长了他人翅膀,肥了他人肚皮,壮了他人的胆,到头来他就有气力跟老子干,难怪他妈的赵瞎子会有力量跟我豹子李干,弄半天是你这些狗杂种把他养肥了。”说着就给魏明德一记响亮的耳光。

    魏明德一个跟头翻倒在地,头撞在桌角上,立马渗出血来。接着豹子李又给魏明德重重的一脚。把魏明德踢趴在地,爬不起来。

    “老实告诉你,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魏明德死也不交粮,最终被土匪抓了去,五花大绑,拳打脚踢。妻子王氏担心丈夫安危,向邻居借了一些粮食加上自己家的粮食足足一千斤才把丈夫赎回来。魏明德回家时只剩下半条命,幸亏王氏照顾得好,半年才恢复健康,重返田间劳作。在魏明德受伤的这段时间,王氏带着两个女儿砍柴、种地,给人当帮工,只要是能挣钱的活儿都做,活不分男女,不分轻重。正是妻子的不离不弃,悉心照顾,魏明德身子才很快的得到恢复。夫妻俩更加珍惜彼此,互相包容,患难与共。也就从此,魏明德非常憎恨豹子李这帮土匪,巴不得自己能够亲手宰了他们。

    一次,有一批正规军进村打听豹子李这伙土匪的消息,当得知这支军队是要进山剿匪,魏明德觉得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可以帮助军队消灭豹子李。魏明德上过豹子李的山头,下过豹子李的山头,他把上山下山的路线画成地图记在脑海里。他在山里关了几天,对周围环境熟悉,他向部队讲了豹子李的情况,并答应带他们上山,消灭豹子李。

    “老乡,有您的热心相助,我们一定能够消灭豹子李,还乡亲们一个安宁。”

    魏明德带着部队进山,直到发出枪响,双方开战,他才冒着危险放心下山,等待着豹子李被全歼的消息——即使是尸体,他也会狠狠地在上面踩上几脚,给自己一个心灵安慰。可是等了两天的消息,得到的却是部队被打败,死伤过半,部队首长带着残兵败将逃跑,还有一部分被豹子李俘虏的士兵和将领。豹子李不但实力没有被削弱,反而如虎添翼,还增添了许多辎重武器。他一战威名远赫,在周围无人能敌。魏明德由希望变成了失望,只能老老实实种田,期待以后的机会。

    一天,夫妻俩带着儿子从地里回来,一推开门,就发现赤裸着身体躺在地上的魏家姐妹,鲜血已把整个地面染红。看着两个女儿的惨状,女人瞬间就昏迷过去。在堂屋的方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插着一把匕首。魏明德拔刀拿过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龟孙子魏明德,这次没逮着你算你走运,就拿你两个女儿先给我死去的弟兄们祭祭,下次一定将你、你的全家碎尸万段。

    豹子李

    魏明德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女儿,看着昏迷中的妻子,看着眼前哭泣的魏生,手紧紧的握着匕首,眉毛都全部挤在一起,一下子瘫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上山等于送死,在家,等于等死。为了保全魏家后代,魏明德选择把仇恨埋葬,连夜带着妻子和儿子逃出村子。最终,他们选择这个偏僻得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定居下来。那一年,山娃六岁。

    为了一家人的安全,魏明德改名换姓,叫鲁大生,魏生改名为鲁牙儿。他们用为数不多的积蓄在这里购置了几亩田地,夫妻俩勤俭持家,勤恳耕耘。凭着鲁大生能工巧匠,一年后他们家在麻屯盖了一间新房——板壁茅顶。加上为周围地主做帮工,一年下来生活还是可以勉强维持。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一次上山劳作中,突遇山石塌陷,夺去了鲁大生的生命。从此,家里的重担落在了王氏的身上。她白天上山干活,晚上还要替人纺织,一年下来,就落下了肝病,为了生存,年仅九岁的山娃当起了放羊娃。

    山娃吃完烤肉,顿时觉得精神抖擞,寒风袭来,在脸上形成的霜露很快被脸上散出的热气融化而消逝。看着远处寒光闪闪的雪山,看着峭壁上忽隐忽现的雪灵花,山娃又向雪山走去。

    整座雪灵山,全部被坚冰覆盖,山娃选择了一个斜坡稍大的地势向上攀爬,可刚爬上不到几米,就因没有可抓牢的地方滑下来。雪灵花就在峭壁上,肉眼可见,他反复试了许多回,都是无功而返。他找来石头,用力向冰层上砸,怎奈冰层太过坚硬,石头砸下去,只在冰层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白点。

    “无论如何也要摘到雪灵花,我相信我能爬上去。”

    山娃找来两块尖削的石头,用力往冰层上凿,凭着自己灵活的身姿,凭着尖削的石头,山娃一步一步往上爬。在那洁白的雪山上,山娃就像一条舞动的银蛇,不断往上蠕动。他已经能够看清整棵雪灵花的枝、叶、花朵,还能看到花瓣上泛着的鲜红的红点,就像人体的鲜血,在花瓣上不断来回奔跑,它们的奔跑使雪灵花更有灵性。山娃大口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再坚持一会,再往上些,就可以到达那个突兀的石峰上,在石峰上再休息一会儿,一鼓作气,就能摘到雪灵花。

    山娃的一只手的尖石已经刺进了石峰的冰层里,另一块也跟着刺了进去。他双手用力往上蹦,龇牙咧嘴,他知道此时的表情一定奇丑无比。可无论如何,膝盖就是不能搭上去,总差那么一点,“必须再往前刺一点”,山娃将右手的尖石拔出,左手支撑着整个身子,用力的往前插。就在使劲的一刹那,左手的尖石因承受过重而断裂。山娃只感觉两耳“呼呼呼呼”声音,身子像坐滑滑梯一样地往山底溜,他头晕目眩,屁股热乎乎的。

    山娃坐在山脚下,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上山的力气。雪灵花呀,雪灵花,你怎么这么绝情,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为你而死?母亲呀,亲爱的母亲!牙儿无能,牙儿真无用啊!牙儿不能救妈妈!山娃不仅感到绝望,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尽头,他以为只要坚持就一定能战胜困难,上帝一定会帮助他,可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

    山娃全身很多地方被搓破,流出了鲜血,浸在雪上,鲜血的红色逐渐向周围散去。山娃惊奇看到,所有被血染过的地方,冰块融化,露出了黢黑的山石、黢黑的泥土。山娃一下子明白了。

    山娃拾起尖削的石头,站起身,像个即将押赴刑场的忠贞的勇士。他用坚毅的目光看着峭壁上傲人的雪灵花,用力将尖石向手臂刺去。血从手臂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流过他的指缝,顺着手指流向指尖,汇聚成一大颗红中带黑的血滴,重重的落在冰块上。血迹穿过冰层,很快,那些被血染过的冰块就融化开去,露出了雪山原有的颜色,血水汇成小溪往下流,流进山下的海洋。山娃一步一个脚印,坚实而沉稳地向上攀岩,他不再担心会往下滑,他只管前行,那些趁机从地底冒出的野草和灌木,成为山娃攀岩的工具,有自己的血开路,山娃很快来到半山腰。他感觉呼吸是那么的杂乱无章,腿的力气也逐渐减弱,他感觉手臂快流不出血来,于是他又将尖石刺向另一只手臂,鲜红的血液很快流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在冰雪上,他不停地往上爬,他不能让自己有任何闪失。

    山娃感觉抬起的脚有点摇晃,抓灌木的手不是那么有力。他感觉全身虚脱,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白一块青一块的。要不是吃了那顿美味的大餐,自己早就跌下山去。好在,离雪灵花只有一身之距,他趴下身,变成了蠕动的姿势,这样就会稳定一些。他终于可以碰着雪灵花的根叶、茎,他抓住一丛灌木,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他已趴在花的根部,他躺在峭壁上,不停地喘着气。

    “终于抓到你了,好美的花,好鲜艳的花,好逼人花啊!”山娃感叹道。

    他抬起颤抖的手抓住一片花瓣用力一扯,只听嘶嘶嘶的声音,一片肥厚的花瓣便握在了他的手心,鲜艳的花朵便留下一个很大的缺口。山娃笑了,他胜利了,苍白的脸上泛着满意的微笑。他撑着崖壁站立起来,往下看,海面非常平静,静得出奇。

    一阵寒风吹来,吹得瘦弱的山娃摇晃,他迎着寒风咳嗽了几声。他已经不能抵挡寒风的侵袭,脸上很快结了一层冰,他感觉已经不能呼吸,身子直往前倾,不停的寒风将他吹倒下去。

    手中的花瓣始终被山娃攥得紧紧的,他感觉有一股力量从手心里进来,跑遍他的全身,穿过他的头顶。脸上的冰层脱落,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正在往下垂,但并不是像铅一样的往下垂,下落的姿势是那么轻盈,他感觉那水面足够托起自己轻盈的身体;他呼吸顺畅,强劲有力,前面是一片雪山,脚下是一片海洋。

    快到水面时,他感觉花瓣从自己的手里掉下来,想抓住已经来不及,很快,花瓣变成一艘小船,山娃刚好落在小船上。

    “真是一个神物!”

    山娃熟练操起桨,小船很快向来时的方向驶去,海面泛起的白花晶莹剔透,船底“哗哗哗、汩汩汩”的流水声动人悦耳。山娃感觉自己就像走进一幅美丽的画卷里。脸上的红晕一圈一圈荡漾开去。船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到了岸边。山娃轻身矫健跳下船,小船立即恢复成花瓣的模样。山娃把花瓣装进离心最近的衣服里层,让心脏去感受雪灵花的气息。

    “妈妈,我来了!我摘到了雪灵花,您马上就要远离疾病的折磨,健健康康生活!”

    山娃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往家的方向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