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艾斯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颈部的伤口和手上的海楼石手铐都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他被逮捕了。

    艾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正处于某间海军临时羁押犯人的牢房里。

    潮湿的空气散发着海腥味和铁锈味，靠在牢房的墙面上还能听到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这间牢房在军舰上。

    意识到这一点，艾斯明显松了口气。

    “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艾斯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向声源处警觉地望去，看到威尔正隔着铁栏杆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自己。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出鬼没的！”

    摸着隐隐作痛的脖子，艾斯没好气地冲恶趣味的男人吼道。

    一种纱布特有的触感随之从手部传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颈部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威尔发现刚还很有脾气的艾斯突然陷入了沉默，反倒有点担忧了。

    呆呆傻傻的，不会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吧？！

    别呀，刚刚不是还挺有精神的吗。

    他试探着朝艾斯挥了挥手，发现这货居然又笑了，像只萨摩耶似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傻气。

    这下真完蛋了。

    卡普老头要是知道我把艾斯打傻了，不会找我拼命吧？！

    好可怕！

    艾斯没有任由威尔再胡思乱想下去，他用带着镣铐的手摘去帽子，扣在胸口，对面前的男人致谢道：

    “谢谢你帮我包扎，海军。这么在意一个海贼，你这家伙，还挺有趣的。”

    威尔翻了个白眼。

    原来不是痴呆，是迟钝啊！

    “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要不是卡普那老家伙太难缠，谁搭理你呀。”

    “你认识老爷子？”

    “一个老混蛋而已，认识他可不算什么光彩的事。”

    威尔一边回应着，一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本来就没打算抓你的，海军也没有现在就和白胡子开战的准备。要不是怕你炸了军舰，拍拍屁股走了让老子赔钱，我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我还要追杀蒂奇那个家伙，也不想和海军打啊。是你们那位美女长官先骂老爹的，我气坏了嘛。”

    注视着男人一只手转着钥匙环向自己走过来，艾斯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

    这位名叫威尔的海军，就像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

    自己和他似乎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才会相处起来这么熟稔自然。

    就好像自己和他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艾斯以前是很讨厌“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的。

    命中注定是海贼王的儿子，命中注定要烧杀劫掠，命中注定会被世界憎恶…这四个字几乎贯穿了他前半生的所有苦难，也构建了他桀骜不驯的人格。

    但命中注定的相遇嘛，他反而很喜欢，听起来就会让人回想起路飞萨博，回想起黑桃海贼团的伙伴，回想起伊斯卡，会想起老爹。

    鬼使神差的，艾斯时隔五年，再一次向一个陌生人发出这样的邀请：

    “喂，要不要跟我走啊。”

    威尔有点无语地瞪了艾斯一眼，伏下身来把钥匙插进海楼石镣铐里。

    “你养我啊？”

    艾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腕。

    “也不是不行。”

    威尔倚着牢门，侧头看向没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揶揄道：

    “你可拉倒吧！穷得连饭钱都付不起的人也配说这话。”

    艾斯真不愧是卡普从小揍到大的孙子，两个人的厚脸皮都是如出一辙。

    被人点出斑斑劣迹后，不仅不羞愧，还能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我是认真的，威尔。你这样随心所欲的家伙，不应该被条条框框束缚。”

    “不见得吧。”

    威尔抬起头，透过牢房顶那扇狭小的窗，看见了洁白如练的月光。

    “哪里不是被束缚着呢？”

    “正义，使命，梦想，欲望，仇恨，羁绊…人只要活着，就不会了无牵挂啊。”

    艾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沐浴在月光里的男人。

    “你认为人们所渴求的一切都是种束缚？那他们在追逐什么？作茧自缚吗？”

    “或许吧。”

    威尔耸了耸肩。

    艾斯更好奇了。

    “真不可思议，那你呢？你又在渴求些什么？”

    一抹茫然在威尔的脸上一闪而逝。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男人偏过头，不耐烦地说道：“没事了就快滚吧！我还要睡觉呢。”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等等我啊。”

    艾斯正了正帽子和佛珠项链，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来。

    “你这家伙，怎么跟伊斯卡一样不坦诚啊。”

    “无路赛无路赛无路赛！”

    “我越来越觉得你很有趣了，威尔。”

    “艾斯，你这么烦人，白胡子知道吗？”

    似乎是羞于看到两个大男人比小学生还幼稚的争吵，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

    夜晚的大海不同于白昼，它更加深沉，更加静谧，也更加梦幻。

    水母之类的发光浮游生物在海浪中起伏，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河流落到了海里。

    艾斯蹲在军舰的船梆子上，用很认真的语气对威尔说道：

    “随便你怎么说，威尔，反正我的邀请永远有效。如果你有一天混不下去了，就来新世界找我吧。”

    去找你加入白胡子海贼团？给自己找个活爹？

    威尔懒得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家伙，指了指拴在军舰旁的火箭船。

    “动静小点，别再往这儿凑了。”

    感觉就这样离别或许有点潦草。

    犹豫了一下，威尔还是轻声提醒道：

    “小心蒂奇，他吃了暗暗果实。”

    艾斯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他有时候是有点脱线，但不代表他傻。

    他没听说过暗暗果实，但能被一位实力碾压自己的强者特意提及，想来应该非同小可。

    看到艾斯有把自己的提醒放在心上，威尔满意地颔首。

    “别死了，波特卡斯·D·艾斯。如果从我手上逃脱的人被杂鱼逮到了，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

    艾斯也直起身来，很礼貌地向威尔脱帽饯别：

    “你也一样，威尔·怀特。想要的太多，往往会顾此失彼。绝对的自由还要靠绝对的实力来践行。”

    看到威尔眼底的诧异，男人满是雀斑的脸上扬起明快的笑容。

    他向后仰去，在空中翻转一周后，稳稳地落在火箭船上。

    伴随着火焰排开海浪的声音，艾斯的身影逐渐远离了威尔的视野。

    “缇娜很疑惑。威尔少校，你为什么要执意放这样危险的男人回归大海。”

    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甲板上，眼神复杂地观察着正在发呆的威尔。

    即便是在夜晚，一艘军舰也不会没有海兵巡逻。

    艾斯的逃离之所以这么畅通无阻，是因为得到了这位军舰最高长官的默许。

    “那您呢，缇娜上校，您又为什么会去招惹一位如此危险的男人？”

    威尔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位原著里戏份很少的女人。

    今夜，威尔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海贼王只是一部漫画，而自己来到的却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漫画里叛逆又脱线的迟钝男人，却生有一双善于洞察人心的慧眼。

    那么习惯于用语言直接阐明情感的坦荡女人，就没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