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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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启程

    押解逆贼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西城门,喧嚣的早集再也传不来一点声音。

    朝阳初起,正如田间劳作者的笑颜,充满着光明与希望,因为丰收之日不远。

    周历七五零年五月十五,这一日值得被铭记,至少对于花二姥姥来说。

    五十年等待,终于要走出第一步,花二姥姥向来平静的内心也起了一丝波澜。

    “紧张吗?”花二姥姥看似在问姜锡玉,实则也是问自己。

    姜锡玉并不紧张,甚至还有一些兴奋,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他好像需要重新认识自己,“也许是还没到直面君上的时候,所以还不觉得紧张。”

    “阿秀呢?”

    “啊?”阿秀想不到两人会同自己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花二姥姥笑道:“看来是不紧张。”

    姜锡玉已经知道阿秀的身世,也知道她并非小王的妹子,但却不明白花二姥姥为什么要带着她,也不好当着阿秀的面问,“阿秀姑娘还记得我吗?”

    阿秀上了车就认出来了,但知道他是知府大人后,自忖身份卑微,也不敢打招呼,一路上只是逗孩子解闷,这时得他询问,恭谨道:“记得,在制邑见过。”

    姜锡玉点了点头,“王大哥叫你妹子,虽然现在我已知道那是一时权益之称,但王大哥为人必是真的把你当妹子了,所以现在离了鸣雁,你便是我的妹子,有什么事都尽管与我说,千万不可见外。”

    阿秀心中一暖,淌下两行热泪。她也可说是饱经人生之大起大落,从一个家境还算可以的小商贩之女,一朝为人所辱,又不被父母所容,而落得无依无靠,终究是上天垂怜,让她遇着了好人,短短半个月,本已绝望的人生又变得充满希望。

    “谢谢张大哥!”

    姜锡玉尴尬道:“额,其实我姓姜,当初隐瞒,实非本愿。”

    阿秀其实隐约听到别人喊他姜大人,却以为自己听错了,此时才知不是自己听错,当下改口,“谢谢姜大哥!”

    “这是要跟我抢人啊?”花二姥姥似笑非笑道。

    阿秀又不安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花二姥姥,希望花二姥姥能够从她脸上看出她并没有“背叛”。

    姜锡玉笑道:“阿秀妹子别怕,二姑娘只是说笑。”

    花二姥姥笑道:“哼,自以为很了解我了吗?”

    “那倒不敢,但我想二姑娘既有大志,必有大胸怀,怎会因这种小事责怪?”

    花二姥姥挺了挺胸,也不接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姜锡玉。

    姜锡玉面红耳赤,闪躲似的移开了目光。

    花二姥姥大笑。阿秀也“噗呲”乐出声来。

    姜锡玉仿佛为了掩饰尴尬,岔开话题道:“从北边走不是更近吗,二姑娘为什么要绕远从西边走呢?”

    花二姥姥笑容消失,“傻大个说大梁那边闹了瘟疫。”

    原来如此,姜锡玉叹道:“真是多灾多难,前年巩邑饥荒,今年又是大梁瘟疫。”

    阿秀怯生生道:“巩邑不是在都城附近吗,怎会闹饥荒?”

    制邑邻着巩邑,当时灾民也有逃难到了制邑的,只是她当时正值分娩,却是不知。

    姜锡玉皱眉道:“那又有什么用,隔着百里而已,赈粮一日就能运到,可是谁管呢?灾民逃荒到了洛邑,连城也进不了,王宫离城门不过二里,可是君上却不知道城外有灾民,满朝公卿也都绝口不提。最终灾民只能向北逃往盟津,洛邑都救不了,盟津又怎么会管……”

    阿秀不解道:“难道洛邑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吗?”

    姜锡玉闭上眼,重重出了一口气,“洛邑怎么会没有粮食,要是洛邑都没有了粮食,郑国早就灭了。”

    阿秀更不解了,“那为什么不救灾民呢?”

    姜锡玉摇摇头不说话,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

    花二姥姥替姜锡玉说道:“连年征战,耗费甚巨,便有余粮,也都屯作军粮,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挪用军粮?饿死几个百姓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阿秀仍然不解,“那为什么要打仗呢?”

    花二姥姥道:“这可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了,就像两个人要打架一样,简直能有一万个理由。”

    阿秀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想起在那个村子住的时候,村里有两户人家本来非常和睦,有一次却因为一个人说错了一句话不肯道歉,两家就大打出手,连灶台都给拆了,好几天都要借别家的灶台做饭。在她看来实在是小题大做,连累自己家人。

    一路上走走歇歇,第二天中午才到太黄,采购些粮草,备足了水,继续上路。

    出了太黄转向南方的宛丘,行不多久,就听见远远传来美妙的歌声。

    姜锡玉挑开帘子,问道:“是什么人在唱歌?”

    驾车的军士答道:“不知道,还没看见人。”

    花二姥姥道:“应该是巫女,唱的是迎神之歌。”

    阿秀佩服的赞道:“姥姥怎么什么都懂!”

    那日花二姥姥决定带阿秀去上洛,小王便交代了阿秀许多事,之后两天小梅和小兰也交代不少,但大都是一些身为丫鬟该做的活之类和花二姥姥的一些习性,阿秀虽然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知道花二姥姥身份尊贵,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了解,因为从那天见了一面之后就没再见过她。所以此时由衷赞叹。

    姜锡玉笑道:“二姑娘知道的多着呢,这才哪到哪。”

    花二姥姥瞥了一眼姜锡玉,“要你夸!”

    阿秀同两人说了几句话,胆子也慢慢大起来,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爱胡思乱想的年纪,往时愁吃愁穿,也没多余的心思,现在安定下来,免不了小脑袋瓜想些杂七杂八。

    也不知姥姥和姜大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姜大哥叫她二姑娘?王大哥他们为什么要叫她姥姥,为什么我也要叫?为什么小梅和小兰姐姐不跟着姥姥去洛邑?姜大哥押送反贼去洛邑,姥姥为什么要跟着?

    虽然想了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但一件也不敢问,因为她至少知道一件事,不该问的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