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
张也一急,鼻子就又痛了起来,他双手笼在鼻子附近,却不敢去触碰。
张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老板跑过来查看情况,邢蔚看着蹲在地上的张也也很纳闷儿。
“唉,怎么了?”店老板关切地问。
“没没事儿,鼻子有点儿疼!”张也摆摆手,表示不用扶,“没事没事,真的”
店老板在他几次三番的确认下离开了,邢蔚瞅瞅他鼻子,跟他想象中的伤多少有些差距,“哼”
他又想起昨晚上匡嘉誉讨人嫌的模样,不仅冷哼一声。
“哼!?”
邢蔚没理会张也,起筷子刚要夹面,一坨面都黏在一起了,顿时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冲老板喊了声,“老板加点儿汤”
“哎,好嘞!”
张也坐下来,有人在身边他不好发作,等老板加了汤,他再跟邢蔚算账。
老板麻利地加了汤,又往张也碗里加了点儿,“赶紧趁热吃”
待老板走远后,张也才问,“你刚才哼什么?”
邢蔚漩了一口面条,瞅着他,“你鼻子,没事吧?”
“啊?”
“不是断了么,喘气儿费劲么?”
邢蔚问的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张也满脸的不屑:
“肯定没事啊,这点小伤算什么,老子身体好得很,两天就恢复,我跟你说那王八蛋跟个娘们似的,打人专往脸上来,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肚子被我狠打了几拳头,要不是我收住力,他肋骨全都得折!”
张也说的很起劲儿,可脸上挂的彩证明他说的比做的好听。
在他说话的功夫,邢蔚已经干完一碗面条子了,他擦擦嘴儿说道,“何必呢,打完了带伤不说,还得挨处分”
“早想打他,**(小可爱)嘴太臭!比燕巡还臭!”张也说着,恶狠狠道,“看吧,燕巡跳楼了,我看他是什么下场”
提到燕巡,邢蔚心下沉重,也不想多说了,“球不打了?”
“打?人呢?那姓匡的,隔三差五的请假,陈樟也不上心了,还有高立人,他妈来学校说球队耽误她家孩子学习了,话里话外啥意思,谁都听得明白”
他点点头,算是清楚了现下球队的状况,“行,那你慢慢吃儿,我先走了!”
张也见他要走,忙放下筷子,“哎—你你就走了?”
球队四分五裂的,换做以前邢蔚肯定会想想办法,或者至少也该说两句什么,表达一下不忿之类的呀。
邢蔚抱着衣服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前面结账,刚掏出手机要付钱,老板跑出来说,“你同学付过钱了”
他扭头看向张也,张也吞吞吐吐解释道,“看啥?顺手的事儿”
他在兜里摸了摸,上次离家出走兜里揣的20,花了5块钱,整好剩15,他走到张也边上儿,把钱往桌上一拍,“谢了”
张也看着桌上的钱,动动筷子心里堵的慌,转身拿了外套追出去。
“你刚才去医院了”
“你怎么知道”他紧了紧衣裳,“跟踪我啊”
“屁!我去医院换药,出门瞅见你从住院部走出来的”
“哦”
“你去那做什么?你的病都要住院了么?因为这个才休学的?”
他走的很快,这样才不会那么冷,张也跟的也很急,可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的邢蔚心烦。
他停下脚步张也差点儿撞上他后背。
“到底啥事儿?”
张也被问住了,他的道歉,邢蔚还没给回应呢,邢蔚不亲口说原谅,他就老觉得憋屈。
“说啊”
“我刚才跟你的那事,你还没答复呢”
他回忆了下张也刚才说的,“球队啊?那我管不了,我现在休学,又是个病人,你指望我过去给他们挨个磕头么?”
“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去,别老拿这事烦我!”
“不是!”
张也一脸无奈,那眼神仿佛再说邢蔚是**(小可爱),“上一个”
“张也,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猜梦儿,你要么说,要么就让我走!”
张也咬咬牙,“之前在校车上我说你那事儿”
张也别过头,狠下了一番决心,“对不起啊”
“就这个?”
“嗯”
邢蔚深呼一口气,“知道了”
他走着,张也没再跟上来脸上。邢蔚余光瞥着他,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张也能来道歉,他很欣慰,算是意外之喜。
到家时,老妈已经回来了,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便问,“是小蔚回来了?”
他应了声便要回屋儿,忽地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从妈妈房间里传出,他问了声,“妈,咋了?”
“啊,没没事儿,杯子碎了,等会儿等会我再扫一下”
妈妈吞吞吐吐,好像有所隐瞒,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今天比以往回来的都要早。
自从他出事之后,妈妈就辞掉了晚上的工作,在菜市场给人家看店,晚上七八点就下班了。
他来到妈妈房门前,这间屋子很小,一张榻榻米式的床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一半儿,床头床位直接与墙壁相连,仅进门处有一点小空间,摆放着一张矮矮的桌子,两只小凳子,桌子上摆着蜂蜜、茶叶、杯子、卫生纸等等一类杂物,在进门处靠右手边有一衣架,挂着母亲常穿的衣服,其余不用的都放在行李箱里。
这间屋子本是他住的,后来母亲以每天早出晚归不想吵到同屋的其他邻居,就自行搬进了这间最小的屋子。
杯子碎了一地,妈妈坐在床边,左脚脚踝红肿了一大块,他顾不得玻璃碴子,健步走到母亲跟前。
“哎你这孩子呀,小心玻璃,别扎着脚”
“怎么弄的?”
“没事儿啊,一会就好了”
他转身去冰箱里找冻的东西,找了一圈,只有一盒冻鱼,冻的硬邦邦的像块钢板,他裹好毛巾给母亲冰敷,“还疼不”
妈妈欣慰地笑了,摇摇头,“不疼了”
“到底怎么弄的?”
妈妈还想推搪,架不住他的认真小眼神儿,“…杀鱼的时候,筐周边都是水,没注意脚下滑就崴了”
看着邢蔚失落的模样,老妈怕他多想,忙陪着笑脸说,“不碍事儿,过两天就好了,你刚才去哪了?”
他坐在小板凳上,耐心地敷着冰鱼,“帮我一个朋友的忙,他想找个人”
“找人呐,你什么朋友啊,学校的么?是小誉还是陈樟啊?”
他淡然一笑,“没,最近才认识的,妈”
他欲言又止,手掌已经被冰鱼冻的微微泛白,老妈嗯了声,问,“怎么了?”
“妈,我想出去打工”
听他说要打工,妈妈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打工?”
“您脚崴了,应该在家好好休息,这几天菜市场我替您去”
“妈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去打工的”
“妈,我都这么大了哪那么金贵啊,什么活儿都能干的,再说,早晚都是给人打工,说不定我现在开始还比那些考大学的学生早几年工龄呢”
老妈没说话,眼神复杂。
“妈,您就当考验我吧,要是我能坚持下来,您以后也别拦着我了,就让我出去闯闯,要是”
“要是我坚持不下来,就听您和姐的话,回学校好好读书”
老妈沉默着,愁容惨淡的模样更显憔悴。
他垂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害怕看到她伤心落泪的样子。
“姐之前问我休学之后这段时间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苦笑,“要是这段时间混日子的话,那下次就不是休学,而是退学了”
他安顿好老妈,起身打扫地上的玻璃,关于打工,他之前跟姐姐提过,虽没有成行,可他一直记在心里,这次妈妈扭伤脚,一切就显得水到渠成。
妈妈侧卧在床上一直没说话,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在想事情。
晚饭她也没有吃,看来这次他说的话真的伤了母亲的心。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起床往菜市场跑,到了菜市场给妈妈发了条消息,免得她担心。
今早天下起了蒙蒙小雨,脚上身上都湿漉漉地,踩在菜市场地板上白色的瓷砖一下子就乌漆嘛黑。他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母亲所在的那家。
刚到摊位前,他便看到一个穿着一层塑料布雨衣的人在挪动着菜筐,把里面的蔬菜往摊位上挪,走路不利索的她几次差点儿滑到。
“妈”
她抬头,“来了啊,妈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您脚还伤着呢,这些事我能干”
她擦了擦额上的水珠儿,坐在旁边的小凳上,“你都不听妈的话,你也别管妈想干啥”
“妈您怎么不讲理呢,我也是为您好,您伤的不轻,不好好歇歇万一落下毛病呢?”
“你妈也不金贵,好了,你要么就回家,要么就让出条道儿,别挡着人买菜”
他还要说什么,最早的大爷大妈拽着买菜小车过来了,老妈熟稔地跟他们打招呼寒暄,邢蔚则尴尬地站在菜摊旁边儿。
“哎,这小孩谁啊?你家小孩儿?”
“嗯我儿子,我脚扭了他担心我,就跟着来了”
老头儿话说不利索,却竖起了大拇指,“孝啊,懂事儿”
邢蔚听着夸赞脸刷地通红,看着老头儿在装青菜,连忙帮他拿袋子帮忙装好。
买菜秤菜是最简单,杀鱼却不是件轻松的活计,老妈带着厚厚的手套,利索地敲鱼,去腮去肠刮鳞一气呵成,额上脸颊上还挂着鱼鳞碎片儿,他从母亲手里接过还在摇摆的鱼儿手忙脚乱地冲水,然后装进袋子里拿给顾客。
母亲常年弄水,加上带着手套和不带手套温度不同,手上皲裂的很严重,那双有些浮肿的双手却扛起了这个家,再苦再累,她也不想子女跟着受罪。
妈妈丢下刨子,看了他一眼,“要试试么?”
他扭头看着筐里的鱼,有些下不去手,他没有急于回答母亲的话,只左看看右看看说道,“等会儿有人买,我再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默默地祈祷着千万别来买鱼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妈妈买了两盒快餐,打折加上满减,两份饭20块钱不到。
他看着眼前的饭菜,狼吞虎咽的母亲,心酸地差点儿掉眼泪。亏他还天天念叨打工打工,他都没好好地看看母亲的日子都过成了什么样,才咽了两口饭,买菜的又上门了,邢蔚连忙放下饭盒要去帮忙,妈妈却拉着他让他先吃饭,让顾客自个儿挑就行。
“老板,鲫鱼怎么买的?”
“小的8块,大一点儿的12,还有15的!”
老妈利落地回答着,擦擦嘴撑着起身,赔笑道,“要哪个?”
他扫了眼不同价格的鲫鱼,说道,“那要两条12的,要这个,还有那条!”
老妈拿着大漏网将客人挑的两条鱼舀上来,邢蔚脸都吓白了,但眼下不能怂,他走上前刚要上手处理,就被老妈拦在一边儿,“去拿个菜篮,没看见人家捡豆子呢么?”
邢蔚傻傻地扫了眼菜摊上的篮子,乖巧听话地递给顾客,他这边帮忙结账的功夫,老妈已经处理好了鱼。
“一共三十六块二,三十六”
待顾客离开,他才问,“妈,你刚不是让我”
“看你吓的,小脸煞白,要是让你弄,人家客人都吓跑了”
老妈又扒拉了两口饭,收拾收拾饭盒说,“体验的差不多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