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好感
比上课更难捱的是异样的目光,他趴在书桌上都不消多看都知道他们看自己的眼光。
于是,他逃课了。
“老师,我心脏疼,今天要去医院复查!”
“让同学陪你去吧?”
陈樟向他投来热切地目光,那是他在这个班里能够感受的少有温暖,可他不能再牵连陈樟了。
他言辞拒绝,“我家里人会送我去的”
他在万众瞩目下堂而皇之地溜了出去,健步如飞地走出了校园,大爷露出惋惜之色,似乎在说那孩子还这么年轻。
阳光正好,街道上干净平整一尘不染,两边的樟树茂盛异常,他到小区时,小区里的奶奶靠在椅子上晒太阳,身旁还晒着鱼干和腊肠,小区里的流浪猫很多,为了防止它们来偷小鱼干,奶奶守在旁边,好似稻草人一般。
微风洗面,此刻他才从逃课的紧张氛围中清醒过来,那种晕晕乎乎有些上头的感觉,很好。
“邢蓝——”
他扭头看向那窗,原本还愁眉不展,可当看到韩童时,说不上来的亲切与熟稔。
“好久没见了!”韩童笑着说。
“嗯。”他没了多余的话语,只淡淡道,“感觉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
韩童惆怅不已,这句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瞥了眼手上的纱布,有看向他。他跟以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韩童笑问,“怎么了?你今天没有课么?”
“逃了”他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没意思!”
他虽故作轻松,可眉宇之间尽是愁容,即便不说,也逃不过心思细腻的韩童。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愁是愁不过来的,放宽心吧”
他靠在墙边儿,有种酸楚却说不出,“唉,想干好一件事咋就那么难呢”
不多时,他有挠挠头笑说,“没事儿,挺好的,就…就觉得最近有点背,啊唉…倒霉事儿赶一起了”
他吐了口气,稍稍平复心情才想起问韩童。
“一直说我的事,你呢,过的怎么样?”
韩童怔了怔,片刻间,随意微笑着,“嗯,我也挺好的”
他注意到了韩童手腕上的伤,“你的手怎么弄的”
“哦,没什么,不小心划的,已经快好了”
他怅然若失,“唉,小心呐”
韩童点点头,嗯了声。
“唉,真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去哪儿?”韩童笑问,“目的地有么?”
“说走就走,走到哪哪就是目的地。”邢蔚看着蓝天白云绿树红砖,“就像天上的大佬愣那样,想去哪就去哪!”
“大佬愣是什么?”他往窗外的天上看,终究没见到他嘴里的大佬愣。
“就是老鹰啊!”邢蔚笑着说,“我跟你说,天气好了就该出去走走,你这样天天关在家里,人都傻了!”
韩童淡淡道,“有机会一定出去,去看看大佬愣。”
“到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出去玩!咱们去看看山啊,海啊的”
晚上姐姐回来了,好像是听说了学校的事,班主任老师还把他逃课去医院的事说了一遍。
看来学校不是法外之地啊,他以为自己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却还是没逃得了老师的眼睛。
“姐”
“到底怎么回事?”
“上学没意思”
“上学没意思?那什么有意思?”
“姐,我想,我想出去打工。”
“啊?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邢蓝威胁道,“说!”
“哎呀姐,我都这么大人了,能别拿对付小孩子那套对我么?”
他说着就要坐下,邢蓝一瞪眼,他就不敢造次了,乖乖地站在旁边挨骂。
“我就觉得奇怪,你什么时候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了?不就是被埋怨两句么,能缺块肉啊?”
“能!”他低着头,掷地有声地回道。
“还是个要脸的人!”邢蓝说完,“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肯回去读书?”
他默不作声,上学这条路就堵死算了,“唉,要不休学吧”
休学,邢蓝没有以往那么抗拒,大概是看清了自己弟弟的面目,眼下不答应他,日后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祸事来。
邢蓝认真地看着他,“打算好了?休学意味着你那些好同学好兄弟以后都成你学长学姐了?”
他没应声,班里没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他逃课都没人在乎,更何况休学呢。
邢蓝道,“这样,姐姐会考虑你的想法,但是呢为了防止你后悔,咱们就给彼此一个考虑期,这学期结束前,要是你还想休学,那我就跟妈商量给你休学!”
“真的?”
“嗯,前提是这段时间你必须要好好的待在学校里,不能动不动就逃课失踪!”邢蓝说了自己的条件,也希望还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孩子能好好考虑考虑接这件事。
“唉!”
还来不及喜出望外,姐姐的条件就让他为难起来,他不觉得自己能撑过这个尴尬期,可她那么说了,再不答应估计会挨揍吧?
邢蔚不情不愿地点头应承,心里盘算起了小九九。
她道,“嗯什么呀,答不答应呀?”
邢蔚挠挠头,“哎呀,我知道了!”
邢蓝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给”
他看着桌上崭新的手机,“哪来的?”
“废话那么多,给你你就收着,拿了手机就好好上学!”
他笑问,“尚老师给你的?”
“啊?”
“要是他给的,那我不能要!”
她哭笑不得,“啊??为啥他给的就不能要啊?”
“我不能让我姐在他面前跌份儿!一部手机,怎么跟我姐终身幸福相比呢”
邢蓝抿嘴一乐,点点头,又说,“贫!臭贫!”
他一笑,姐姐不无叹惋地说,“唉,你替别人想的倒周全?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呢?还打工,你才多大啊,高中都没毕业就学人打工,人家企业也不收文盲的好吧”
邢蔚撇撇嘴,不再言语什么,只要没人拿他生病说事,管他什么学校还是打工呢。
哒哒,篮球滚到他手上,晚自习他又逃了。
在家门口的公共篮球场投篮,球还是上次匡嘉誉给的,篮球场周边很多在遛弯遛狗的人,多数是老人和情侣。
他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他收拾起书包抱着篮球往家走。
走着走着,眼前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影,正朝他的方向而来。
邢蔚不知不觉地停驻脚步,待那人走进,他才看清来人,“匡嘉誉?”
嘉誉歪头,“逃课?!”
邢蔚心虚地四处看,撇撇嘴,“唉,哪儿啊,就是走的快!”
“编!接着编!”嘉誉强硬道,“我站你班门口一个个刷过去的,你班长说你早走了!”
他心情不佳,握着球的手暗暗发力,咬着牙不说话。
“当初给你补课的时候我就说过,不许逃课!”
他回忆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说的不是他自己补课么?
“你自己不也逃课了,有什么资格说我!”他瘪瘪嘴,“行了,你赶紧回家吧!”
“不许走!”
嘉誉钳着他的胳膊不松手,“现在是逃课,接下来是什么?休学,辍学?”
邢蔚被戳中痛处,狠狠甩开他的手,“关你屁事啊!!放开”
邢蔚很是窝火,他最烦别人管,刚躲开一群人,匡嘉誉又来凑热闹,他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
“松手!”
邢蔚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自觉流年不利,现在只要是个人就能站出来教训他一顿,就连街边的狗见到他都会跟着汪汪两声。真恨不得闪现疾跑全用上,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心里难受啊,脚步越来越快,忽地后脖颈子被人薅住。
嘉誉人狠话不多,拽的他嗓子眼儿发痒。
‘乖乖’这家伙是有暴力倾向的。
他扯着衣领子,想给脖子留些空间,要不等会儿小命交代在这了;手上的球滚落在地,悠悠地直奔一边草丛。
嘉誉狠拽一把后领子,他人直接给带到了嘉誉眼前儿。
他自问自己是有个把子力气的,怎么气场被匡嘉誉压地死死的。
“哎我说你能别动手动脚么?说话就说话,拽我衣服干什么”
嘉誉单手压在他肩上,“你很难分心么?”
得,刚才他的话人家压根没听。
他无语且无奈,“说什么东西啊?你什么意思!”
“他们说什么有那么重要么?你做好自己不就行了!”
“你了不起,你境界高,有病又天天被追着骂的又特么不是你!?”
“你的病早晚会被发现的,根本瞒不住,再说你那么怕被人知道,当初干什么应承我?”
邢蔚哑然,为什么应承,具体因为什么他没考虑过,就是感觉被人信任,被人需要。
嘉誉落寞地问,“你那么做,是为了我?”
他沉浸在情绪里,全然没听到嘉誉的话,他鬼使神差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病还愿意相信我的人”
嘉誉静静地认真地注视着眼前的无助男孩儿。
“本来都好好的,怪就怪燕巡那个大**(小可爱)早不跳晚不跳,偏偏那个时候跳…真是”
邢蔚很是懊恼,要是燕巡那傻逼不闹跳楼,他也不用提前计划,说不定倒下去姿势就不会那么难看。
“哎呀你松开我!”他扯了扯嘉誉的胳膊,顿觉自己像个娇精,“磨磨唧唧的,真…烦”
嘉誉是个明白人,他前后拼接大概拼凑出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邢蔚当时非打那场比赛不可的原因。
“哎呦妈耶,吓死我了!”一女人的声音从俩人身后树林传来。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是一对小情侣刚从树林子里钻出来;
他俩‘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样子应该十分吸睛吧,小情侣不禁侧目噤鼻,走两步便要回头看看。
邢蔚挣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那俩人,直到小情侣消失在夜色中,邢蔚才稍稍挪动了下身子。
嘉誉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似乎想要捕捉到他想要的答案。
邢蔚俯身捡起篮球,来了句,“回吧”,自觉难堪的邢蔚,一路上都垂着头,跟在嘉誉身后。他心中不由暗骂,‘嘴怎么跟裤腰带似的’
他不时偷瞄前边儿的匡嘉誉,也不知道那家伙在想些什么。
晚上躺在床上,他回忆着刚才的事情,每每想到匡嘉誉,心里便会蒸腾起一股悸动。
“睡了么?”
嘉誉轻声地问话让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没出声,虽然闭着眼睛可脑子十分清醒。
“我知道你没睡!”
他暗暗啐了句,‘那你还问!’
“你之前不是问我初中的事么”
他虽然有点兴致,但是不多;身体保持着侧躺姿势没有挪动的意思,耳朵却支棱的老高,生怕错过嘉誉的自爆。
“还有关于我哥……”
嘉誉话音未落,他便转过身看着嘉誉,表现出了十足的好奇心。
“这么有精神”
“少废话,快说!”
“你得先答应我不逃课!”
“啧,你有劲没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条件?”
没得条件讲,嘉誉翻了个身,“唉,困了不想说”
一个背影和半截子话,他现在终于深刻体会到话只说一半的痛苦,“喂?别装死啊!是你自己起的头儿?!”
看他不为所动,邢蔚有些不满,伸手怼了怼他后背,“喂”
嘉誉闭着眼,就静静地听他表演。
他还头一次见着比他还能耍无赖的人,他眯起眼,低声说,“哎老匡,你真睡着了?”
说完,狠狠踹了两脚,嘉誉不仅无动于衷,呼吸还愈发均匀,‘难道真睡着了?!’
“老匡?”
话音刚落,一声轻微的比斗落在嘉誉脸颊,邢蔚差点儿笑出猪叫。
心里暗暗得意,‘解气啊,太解气了’
嘉誉仍旧一动不动,这极大鼓舞了邢蔚的心。
他伸出手想要再来一次清脆,嘉誉的手便落在他手腕,“哎…”
嘉誉顺势将其按在床上,大剌剌地坐在他腰背间,邢蔚趴在床上,挣扎着回头,不忿道,“你你干啥?!”
“流氓!”
他一句流氓轻描淡写,却说的邢蔚面红耳赤,邢蔚争辩道,“你?!你才是,赶紧滚下来!”
嘉誉俯身压在他后背上,“老实点儿!”
“匡嘉誉…”
“我问你,你住院期间我从没去看过你,怎么你一听我病了,就立马跑过来?”
“关你屁事?!看就看了,有什么可矫情的?!”
“嘴真硬呐!”
“你特么……”
嘉誉压着他的胳膊,他越反抗,嘉誉便压的越紧,邢蔚疼的哎呀哎呀叫唤,头砸在枕头上掩饰难堪。
“哼,邢蔚,当初我背你,你在我背上干什么来着?”
“?!啥时候的事了都,我…我早忘了!”
“忘了?哦,原来是忘了啊!”
邢蔚眼瞅形势不妙,再等会保不齐这小子会做些出格的事儿来,他扭动身体,想把嘉誉颠下来。
“别动!”嘉誉按着他脖子沉道:
“邢蔚,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想跟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