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塑胶跑道走着，以前跑的太快，都没好好地驻足看看，看看上面的人沿路的景色。生病看似断了这条一直坚持的路，却无形之中生出了许多条可供选择，好像，生活真的没那么糟糕。

    下午才训练，此时的操场有三三两两的人，有的在跑步，有的在看书，宁静安逸的校园，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已经开始泛黄的草坪，一切都那么熟悉却要从今天开始慢慢变陌生了。

    就在邢蔚凭吊自己失去的梦想和美好记忆，准备放下过去迎接新生活的时候，就有那种讨人厌的苍蝇过来搅合。

    “哎呀，这是谁啊？”燕巡朝他缓步而来，一副洋洋得意地模样，“呦，邢蔚啊，你不是脱水了么？还来训练啊”

    他跟身边的人笑着揭邢蔚的短，“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打球的，我记着某人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吧，开学那阵儿打着打着球就杵那不动了，昨天直接脱水，照我说不行就别勉强，你给别人腾个地儿！”

    邢蔚就那么看着他，全然没把这个瘪三放在眼里。

    燕巡道，“怎嘛，病了几天同学都不认识了？”

    他说着凑的更近，就差把打我吧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要我说你还是回去看看脑子或者做个全身检查什么的，别回头真有什么大病赖上学校！”

    邢蔚无语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杂鱼，不搭理你自己还蹭上来找骂”

    “你说谁杂鱼？！”

    他道，“谁接话就是谁！”

    他推开燕巡自命不凡道，“哼，真是无语，我是老师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凭你个杂鱼也配说我，让我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燕巡咬着牙，“你少装，别以为你偷奸耍滑别人看不见，邢蔚我就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邢蔚道，“燕巡，我一直挺好奇像你这么资质平平的人为什么那么执着的争取这个名额，现在想通了，你啊就是闲得无聊，自命不凡惯了，看见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就习惯性的踩一脚，不过呢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会努力撑，一定撑到12人名单定下来，总之，我不退你别想进！”

    “你——你特么的臭**（小可爱），跟你妈一个穷样儿，活该你没爸！”

    邢蔚最讨厌别人拿他爸妈说事，一股血气从心口上涌至大脑，他不管不顾抡圆胳膊就朝他的脑袋而来，燕巡已经闭眼等着挨打了，拳头却被忽然出现的匡嘉誉死死扣住。

    两人均是一惊，匡嘉誉不紧不慢蹙眉道，“愣着干什么，等着挨打么？！”

    燕巡和朋友们悻悻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指指点点，好像这样就能报了刚刚丢脸的仇。

    邢蔚甩开他的手，匡嘉誉比燕巡还让他讨厌，他恶狠狠地白了匡嘉誉一眼就要离开。

    嘉誉甩了甩手腕，显然刚刚的紧握着实花了些力气，“莽夫！”

    他本就在气头上，匡嘉誉不说话这事也就忍下去了，可他忘了匡嘉誉是出了名的不要脸，之前他就领教过的。

    邢蔚冷道，“我愿意，关你什么事，再多管闲事这拳就砸你脸上！”

    他手插裤兜跟在邢蔚身后，脸上还带着颇为耐人寻味的笑意，“你难道没听说过拳头是最无用的东西”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要是闲的要死，就去训训你小弟，别有事没事惹我！”

    嘉誉笑问，“小弟？什么小弟？”

    邢蔚气急了，直接回头喊道，“就刚才那群王八蛋，不都是你带出来的！还有，你别跟着我！”

    邢蔚站在原地越想越气，甚至有点委屈，他今天来本就是跟老师说退出的，被燕巡这么一搞，心情更差了。

    嘉誉看他不说话凑到近前儿，“干嘛啊这是，不就被挖苦了两句，至于么，以前也没见你在意过这些！”

    邢蔚瞪了他一眼，心里憋屈的紧，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不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家世好学习好，身体倍棒打球还厉害，要是易地而处，他也能轻飘飘说出来那些话。

    他道，“离我远点！”

    嘉誉上前搂着他肩膀刚要开口安慰两句，邢蔚就推开了他，这人比燕巡更值得他讨厌，就在大前天还威胁过自己，他也配跟自己套近乎。

    嘉誉的胳膊悬在半空，半晌笑笑缓解尴尬，“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嘉誉笑着说，“你不就想打他么，我帮你啊”

    邢蔚心道，‘我更想打你！’

    “还是说，你想连我也一块儿打？”

    他笑的诡异，邢蔚被莫名猜中心事眼神都乱了，转过头去不看他。

    嘉誉凑过脸，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来吧！”

    邢蔚愣在原地，这种要求他小半辈子都没见过，猛然间在打与不打之间犯了难。

    嘉誉看他没有动作，嘴上又动了起来，“3、2、1！这可是你自己不动手，我就当你放弃喽”

    邢蔚暗叹了口气，妈的，被他算计了。

    邢蔚冷道，“无聊！”

    嘉誉笑说，“我不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因为拳头会变成有心之人的筹码；当然，特殊情况下也不排斥，不过动手前我一般会先动脑子”

    邢蔚无语至极，他这是拐着弯骂自己缺智慧啊，“不好意思，我脑子欠费不禁用！”

    嘉誉揶揄道，“哼，看得出来，要么我怎么拉着你呢，最近学校新加了很多监控，在那打他不太稳妥！”

    嘉誉的眼神变了变，那双原本还算温和的双眸瞬间冰冷，“不过，学校里哪没有监控，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邢蔚哑然，忽然对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男生产生忌惮，虽说是在帮自己出谋划策，可就觉得他浑身带着邪气。

    嘉誉了然一笑，“所以，之前说跟我一组还算数？”

    邢蔚低垂眼眸道，“我准备退出了！”

    嘉誉星眉倒竖语带愤怒，“为什么？！”

    见他不说话，匡嘉誉更生气了，“你就那么不想跟我一组？！宁可退赛都不愿意？！”

    他说道，“我想了很久，带病上场对大家太不负责任了，打球是我自己的事，比赛不是，我不想拖你们后腿”

    嘉誉气的手抖，握他的手手劲儿大的出奇。

    邢蔚愧疚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个好的队友，其实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我怎样不需要你说，你只消说你想要什么！”他还抱有一丝幻想，“你的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表哥”

    陈樟看见俩人神情严肃不由得好奇，“你俩干啥呢？”

    嘉誉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樟道，“你不是不来么？”

    邢蔚低低回了句，“有点事儿！”

    “什么事啊？”陈樟刨根问底道，“咋了你们俩？”

    嘉誉冷道，“逃兵，你还指望他能翻出天去？！”撂下句莫名其妙的话，嘉誉便离开了。

    陈樟冷着脸，“什么人呐！你才逃兵！你全家都是逃兵！”

    邢蔚注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开口，事实上他心里的不甘比嘉誉要多很多。

    陈樟安慰道，“别听他的，这人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身体好点没？”

    他点点头表示没事了，“嗯，没事”

    陈樟看着他憔悴的模样瞬间圣父心爆棚，上来就要抱着他安慰，“没事没事啊，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邢蔚推开他，“你有病！”

    陈樟大咧咧笑起来，“牛逼？啊对牛逼！”

    跟陈樟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烦恼从不属于他们之间。

    邢蔚以身体没好利索为由跟陈樟分别，缓步上楼往体育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这条路走了很多次，被叫家长的时候，被老师训话的时候，被体育老师点名表扬…这一条路承载了他的心酸荣辱。

    驻足在办公室门前，良久，他才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老师”

    他在门口等了会儿，应该是声音太小了老师没听见，他整了整衣服又敲了敲门，“老师，我是邢蔚”

    “进来”

    里面传出一声。

    得了应允他推门而入，抬头找了一圈，只看到几位体育老师在聊天，并没有自己的体育老师。

    邢蔚低声问道，“老师，我想问下林老师在哪？”

    一位体育老师道，“哦，林老师啊，林老师家里有事情，今天没来，你是高一来训练的学生伐？”

    他连忙点头，“嗯是”

    那老师说道，“那你去找你们的助教学长，有什么事啊就跟他说好了！”

    邢蔚点点头，一溜烟从办公室跑出来。

    助教学长那不就是文助教么，邢蔚心不在焉地朝着大家训练的地方走，是看到文嘉铭了，大家都在训练，少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文助教，我”

    “邢蔚啊怎么了？”

    他吞吞吐吐支吾半天才继续，“我是有点事想跟你说！”

    文助教见他为难，会意地说道，“等会儿”

    文助教抬头看向大家，喊了声，“高立人，你先带他们热身！”

    随后跟着邢蔚来到了操场边，“是因为训练的事儿吧，去吧，你踏实休息等身体好了再归队！”

    邢蔚开口道，“文助教，这次比赛选拔包括训练，我退出！”

    “不行”嘉誉忽然喊道，不知何时他已经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文嘉铭，“凭什么他说加入就加入，他说退出就退出”

    文助教拽了拽嘉誉的胳膊，“嘉誉别胡闹，你听他把话说完”

    匡嘉誉冷道，“还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退队，他心里有大伙儿么？！”

    邢蔚听的真切，伤心也是真的，“对不起，助教我，我对不起大家”

    文助教关切道，“邢蔚，为什么要退出啊，马上就要打比赛了，怎么突然就”

    嘉誉怒道，“还用问，怕输了丢他的脸！”

    “嘉誉好了，参赛与否本来就是自愿的，你快回去训练，这里不需要你！”文助教道。

    嘉誉眼神复杂看他的时候还带着火气，“还特么练什么练，你回头看看那些人里有几个能打比赛，要练你们自己练”

    此刻场上的众人纷纷驻足观望，陈樟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儿，文助教忽然震怒，“看什么看还不去训练？”

    匡嘉誉扯下额上的头带狠狠摔在地上，只给他留下那个失望的眼神便扬长而去。

    文助教心情不佳，硬生生挤出一抹苦笑，“邢蔚你先回去吧，他待会儿就没事了！你的事我会跟体育老师沟通的，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文助教重回训练场，操场上重新传出大家的呼喊声。

    邢蔚仿佛罪人一般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头带，他矮身拾起，这个决定早做晚做都会引起大家不适，他这个罪人当定了。

    思前想后，他想跟匡嘉誉说声对不起，他自问对不起很多人，所以不想连一个陌生人都辜负。

    站在卫生间门口，他喊了声，“哎，对不起啊”

    刚才看他是进了卫生间，邢蔚拉下脸放低姿态道，“没想到你这人看着柔柔弱弱的，脾气还挺大！那比我强的不是有的是，其实我兄弟陈樟很厉害的，你可以跟他试试啊，做人嘛，别太死心眼儿了”

    里面没有声音，邢蔚寻思，难不成走了，又问了声，“哎，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好歹吱一声啊！”

    嘉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脸颊而下，刚要出门，听见里面有提裤子的声音，他顺势躲了进去。

    邢蔚等的久了干脆进来看看，“匡嘉誉？！”

    没人？

    “走了？”他纳闷道，“这天天的，神出鬼没的！”

    邢蔚正与离开，开了眼手上脏兮兮的头带，索性就搓一把干干净净还给他。

    一阵冲水声，邢蔚扭头一看，呦呵，老熟人燕巡。

    燕巡小心打量他，中午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可当看到他手上的头带瞬间破防了，那股难以掩饰的优越感再次不管不顾地破口而出，“呸，真恶心！”

    邢蔚早就想打他了，放下手上的头带冷笑一声，“谁恶心？！”

    他揣着拳头就是一顿捶，捶的燕巡嗷嗷叫唤，“邢蔚你敢打人，你不怕我告诉老师么？”

    “你去啊，你就一五一十告诉她，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话虽如此啊，手上可没停，燕巡没了脾气，声音也哑了，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邢蔚没有做校霸的潜质，看他那熊样居然有点同情他，冷道，“你自找的，以后少惹我！”

    他拎着头带出了卫生间。

    燕巡看他走了这才又气又恨地说道，“艹你*****（小可爱）我非整死你不可！哎呦哎呦…”

    忽的一阵冲水声，燕巡心惊之余还有羞耻，他踉跄起身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这屋里，出了厕所间就是小便池，往哪藏啊，随着厕所间门打开，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嘉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