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县衙

    县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个路过的路人看着这么多人，连忙也凑上前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

    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拼命地往前挤，见实在挤不过去才做了罢，听见有人这么问，忙显摆道：“南城的谢均单枪匹马，在城外杀了几个牛牢贼哩。”

    “什么？”路人大惊。

    牛牢贼之名如雷贯耳，一直潜藏在牛牢山之中，地势险峻，久为武阳患事，往年间没少受到袭扰。

    直到几年前被郡兵扫荡了一番才老实下来。

    没想到牛牢贼又来犯事了

    不过中年人也有个疑惑，不禁问道：“怎地就确信是牛牢贼呢？”

    少年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损道：“亏你还是个大人，赵县遭了牛牢贼的洗劫，还是太守大人派兵来才平定下来咧，如今谢均，哦不，谢大侠从城外回来，怎地不是牛牢贼？还有绸缎庄的宋掌柜作证呢！”

    县衙外，众人围观。

    县衙内，议事厅中。

    武阳县人口不少，县衙编制一应俱全，如今本就因为牛牢贼的事闹得人心惶惶，这不，谢均昨日晚间入城，带回来四具尸体。

    今天一早，县令和县丞，主簿，县尉捕头等等齐聚一堂。

    “这真是牛牢贼吗？”主簿发出疑问。

    毕竟如果不是贼人的话，那谢均此举可就不好说了。

    县丞则反口说道：“城外牛牢贼四起，还有宋老板作证，怎地不是？况且就算身份存疑，那谢均的兄弟阮五受了那么重的伤，谢均杀了他们也不为过。”

    被这么一说，主簿顿时不言语了。

    而县令则老神在在，等县丞说完，才睁开肥胖的眼皮，得意地说道：“说完了？”

    “赵二，替我给太守大人修书一封！”

    主簿赵颚连忙应了一声，从桌上抽出纸张，准备书写。

    “就说，一伙牛牢贼被追到武阳县城外，被村民发现踪迹后，本县令决定主动出击，率领守兵主动出击，一举击溃牛牢贼，击杀四人，受伤无数。你润色一下，写好点。”

    说罢，县令便拖着肥胖的身躯准备回后堂去，而一旁的县尉申屠坚为人正直，则有些看不下去，说道：“左大人，谢均也算出了大力，是不是也要给些补偿？”

    左县令是来自郡城左家的人物，空降来武阳县当县令，纵然从编制上看，县令对县尉并无调遣的权利，但无奈左县令出身尊贵，申屠坚又怎惹得起他。

    左县令不耐烦的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本县令体恤民力，还能让治民平白出力不成？赵二，一个人头一两银子，从账上拨四两银子给那个什么。”

    左县令到底没想起来谢均的名字。

    申屠坚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赵颚说道：“赵主簿，银子给我吧，我去走一趟。”

    赵颚人小言微，两边都不敢得罪，连忙诶了下来。

    利事阁中。

    谢虎听阮五讲完事情经过，只恨当时没在场，没能亲手毙贼。

    谢均抿了口茶水，含笑道：“你要是在那，看你的大体格，说不定他们就不会动手了。”

    谢虎闻言也哈哈笑道。

    正当兄弟两人谈笑间，大门被轻轻敲响。

    “门没关，进来吧。”谢虎看有人敲门，便大嗓门喊道。

    再一转眼，就见一身姿魁梧，衣着华贵的壮汉走了进来。

    谢虎还准备坐在椅子上不动弹，谢均却一眼看到了，那人脚下的一双军靴。

    谢均连忙拉着谢虎站起身来，心里暗道：“应该是县里面的人。”

    来人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军伍中的利落感，从谢均和谢虎的脸上扫过，这才对着谢均开口：“你就是谢均吧。”

    谢均轻俯身道：“在下就是谢均。”

    申屠坚看着谢均不卑不亢的态度感官大好，从腰间取出四两银子放在桌上，随后也不见外，拽过一把椅子便坐了下来。

    “我是县尉申屠坚，你做的很好，这四两银子是县里面给你的赏银，虽然对你来说少了点，但如今县衙也不好过，希望你能理解。”

    谢均大为惊讶，要知道县尉可是一县掌管军政的大官，连县太爷都无权调辖，不仅亲自上门来送银子，还如此这般客气。

    申屠坚伸手止住谢均要说的话，接着说道：“我听过你，早年间跟着段大侠习过武，能被段无边收入门下，证明你的人品不差，而你的武功也不必多说，所以我想把你招入麾下，当我的副官，你愿不愿意。”

    又是一个重磅消息砸下，彻底砸晕了谢均。

    他本来料想过，自己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进入官府的视线中，从而某个一官半职，也能给家人和兄弟们一个更好的保护。

    但他哪里能想到，会有县尉登门，并且打算把自己招入麾下。

    而申屠坚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衙门里，左大人独掌大权，其下还有赵家吴家两大家，自己虽说是个县尉，但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他打算趁这次机会，收取两个自己的心腹来壮大实力，摆脱制衡。

    “当然愿意，承蒙县尉大人看得上，在下愿意为赴汤蹈火。”谢均喜出望外，连忙表起了忠心，有了县尉做靠山，这以后不还是风生水起？

    申屠坚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谢均的肩膀以示勉励，说道：“那好，那我去找县令大人拟份任命书，晚点我让府中的管家给你送衣服来。”

    说罢，申屠坚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门。

    而谢虎早已按奈不住心里的激动，怪叫着一声抱起谢均：“大哥，你要当官了哈哈哈哈哈，还是个大官！”

    谢均无奈的笑着，任由谢虎玩闹，心里却泛起了疑问。

    为什么县尉的任命，要经过县令的同意？

    县衙后堂中

    如今正值中午，天气虽然没盛夏那般炎热，但阳光还是十足，左丰将自己肥胖的身躯塞进太师椅中，任由肥肉从缝隙中挤压着。

    白胖的身躯上，泛起了腻人的汗水，旁边一个女佣正手持扇子，轻轻扇风。

    随着一声令下，一张八仙桌被男仆抬了上来，放在左丰面前。

    紧接着，一道道美味佳肴流水般摆在左丰跟前，左丰则眯缝着眼，兴致勃勃的盯着眼前的饭菜。

    摆在最面前的是一盘红烧排骨，左丰也不使筷子，伸出手来就向着色泽金红的排骨拿去，拿起排骨，也不管滴下来的香汁，直接往张开的大嘴中递了进去。

    一抿，排骨肉酥烂，轻易脱骨，再一品，滋味咸香。

    左丰漏出满意之色，摇头晃脑的品鉴道：“这三个月的小猪，肉质细嫩，还要配上特制的红烧汁，如此一来，此菜才算上品，不错。”

    紧接着，一道香气十足的油爆双脆被端到他面前，旁边的丫鬟拾起银筷，轻轻夹了一块放在左丰嘴里。

    “嗯，不错，脆嫩爽滑，火候少一分不熟，过一分不脆，掌握的正正好好，不错不错。”

    说罢，左丰忍不住卖弄起来：“你们可知道，这油爆双脆要怎么做吗？”

    下人们识趣的回道：“回大人，奴不知道。”

    左丰哈哈一笑，十分满意下人的回答，得意道：“这油爆双脆啊，得用老猪肚配野鸡肫，将两者洗净，取极厚处，去上下皮，单用中心，切骰子块，滚油爆炒，加佐料起锅，以极脆为佳。”

    正当左丰卖弄呢，后堂门口处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左丰一听便知，是那个讨人厌的县尉。

    没等下人禀报，左丰便冷着脸说道：“让他等着。”

    下人点头称是，底下的头面色一苦。

    门口处

    “申屠大人，麻烦您稍等一下，左大人有要事要处理，稍后就能见您。”下人弓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

    申屠坚面色铁青，他早在县衙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香气，什么狗屁要事，还不是这个死胖子在这吃午饭。

    不过就算如此，申屠坚还是强压下怒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声不吭。

    直到半晌，申屠坚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左丰才悠哉悠哉的让人将申屠坚请了进来。

    “左大人。”申屠坚压下想砍死左丰的念头，问好道。

    左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剔了剔牙道：“怎么了？”

    申屠坚站直身体：“我刚才去见了谢均一次，我看他是个可造之材，打算将他收到麾下当副官先历练着，所以跟您先汇报一声。”

    左丰本来一直不以为意的神游天外，闻听申屠坚此言，狭小的眼睛中却闪过一丝骇人的光芒。

    他思考了一下，一脸难为情的说道：“申屠老哥呀，本来这是你县尉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来问我干嘛呀。”

    申屠坚虽然疑惑，之前哪怕是一个县衙马夫的任命都要通知左丰一声，怎的突然这般大方了？但也不妨碍他心里的欣喜。

    还不待申屠坚道谢，左丰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第一个呢，毕竟事关守备，武阳县的地理位置你也知道，地处塞外边疆，这军伍之事，本县虽然不懂，但也知道事关重大。

    不如本县替申屠大人修书一封，传递到太守大人那里去问一问。二来，这谢均呐，我听赵主簿说过，好像是游侠出身，这般目无法纪的人进了守备，只怕是不妥吧。”

    话音刚落，申屠坚猛地抬头死盯住左丰。

    什么修书一封，不过是戏耍他的把戏罢了！

    自己被朝廷任命为堂堂县尉，竟然连一个副官的任命权都无法左右，想到此处，申屠坚顿感心灰意冷。

    而左丰被申屠坚这么猛地一盯，肥肉都吓得弹跳起来，他这才想起来，申屠坚可是随身佩刀的！

    虽然阳光顺着窗户照在申屠坚的后背上，但他却感觉得无比的冰寒。

    “那既然如此，就麻烦县令大人了。”

    申屠坚撂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县衙。

    直到申屠坚离开好一会，左丰的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才安稳下来。

    想到刚才申屠坚的眼神，他胖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手臂白肉直晃。

    “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带刀面见本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