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掉想了想说，“后面是石头。”

    “什么后面是石头？”

    “人心。”

    “人心？”冯华山和燕门玉不约而同地问，“你说人心后面是石头？”

    “冯董，阿姨，你们可记得姥姥说儿女之事是大事？要求你们夫妻二人前去玉耳小姐男朋友家坐一坐，了解一下家庭情况？”

    “她躺在病床上说的这些话，当然记得。”

    “你们从医院出来，开车往玉耳小姐男朋友家。在经过核桃路时，先要爬盘山路，爬到山顶，再盘山而下。就在你们下山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人总在你们的前面？”

    “那个人不是你吗？”冯华山一口气说道：

    “我觉得很奇怪，你一个肉身，怎么跑得过我的布加迪威龙呢？这让我怀疑你在我们家的目的。”

    “再就是你还不时回头挑逗我们，说我的布加迪威龙追不上一个肉沈，是个破货。”

    “我当时就想，就你那两条腿，还能跑得过这喝油的巨大发动机呢？于是开足了马力，却怎么也追不上你。小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不是我。”

    “不是你？”燕门玉说，“你想抵赖？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真不是我。”

    “那你说他是谁？”

    墨掉沉默了一下，抬头说道：

    “冯董，还记得你走下车要跟他谈一谈，可是他不让你靠近他？”

    “记得！”

    “你没有办法，就开车追他，他跑得比布加迪威龙还快？”

    “是的。”

    “可是你心里不服，心想眼前正是一条平直的路面，于是开足了马力，想一举拿下他？”“可是我没有做到。”

    “你却万万没想到，直路前面是弯路，弯路下面是悬崖绝壁，你来不及制动，车子翻过路栏，挂在悬崖绝壁上？”

    “你们捂住嘴，两眼垂满泪珠，回头往后看见了你。看见你在后面拉住车。”

    “阿姨，你先开门出来的。”

    “对，你阿姨先脱险，”冯华山说，“这正是我给你涨工资的理由。”

    “你们得救之后，却不知我去了哪里，觉得很蹊跷，以为遇到鬼了，于是报警求救？”

    “不错，我们是报警了。他们把我们带回交管所，一男一女接待了我们。”

    “他们给你们吃的喝的，做了笔录之后你们这才走出来，站在交管所大门口，看见玉耳小姐和她男朋友走过来对吗？”

    “对对对，”燕门玉说，“我们当时就问：你们明明跟我们一路回去见亲家，后来去哪里了？”

    “玉耳小姐怎么说的？”墨掉看着冯华山问。

    冯华山回忆道，“她说在我走下车跟墨掉谈判的时候，就跟她的男朋友下车了，他们想绕到墨掉的后面，堵住他的退路。”

    “我后面是什么？是万丈深渊和石头。”

    “你说人心后面不仅是石头，还有深渊？”燕门玉说，“墨掉，你到底要告诉我们什么？”

    墨掉低头想了片刻，“阿姨，你们站在交管所大门口，玉耳小姐和她男朋友迎上来，说来接你们回去，还记得自己说的话吗？”

    燕门玉摇摇头，“不记得了。”

    “你问：我们怎么回家？”冯华山接过来说，“坐她男朋友的四轮马车来得更加快捷，因为那家伙不等红绿灯。”

    “我想起来了，”燕门玉说，“可是我不同意。”

    墨掉并没有评价谁的记忆是对的，只是说道：

    “玉耳小姐说：当冯董开车追墨掉的时候，她跟男朋友没有追上来，而是转身拦车回到家里，得知你们出了车祸，她才开红色法拉利来接你们回去--。”

    “四个人怎么坐在载两个人的车里呢？”

    “对对对，阿姨当时也是这么问的：玉耳呀，我们四个人，你那辆法拉利坐不下吗？”

    “玉耳小姐却说：妈跟爸开我的车回去，我坐他的马车走。冯董，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话吗？”

    “我要跟她男朋友坐四轮马车，她们母女开车回去。”

    “阿姨你知道自己怎么说的吗？”

    “我骂他一个当爹的好不知趣，不给年轻人活动的空间，坐在车上当灯泡。”

    冯华山低下头。

    “你们开车回家，在经过定门大桥时，忽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阿姨手里的方向盘，像失灵了，车子开得飞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后视镜里有一个人影。”燕门玉激动地说，“当我看清是墨掉你之后，我就把车子开得更快了，只为甩脱你。”

    “没想到车子掉进定门河里？”

    “就在我们求助无望的时候，”冯华山看着墨掉说，“你连车带人把我们顶出水面。”

    “我听到一声巨响，高高地悬浮在大桥上，不知什么时候着陆在桥面上，”燕门玉心有余悸地说，“经过哪巨大的震动，我们清醒了。”

    “该是秋冬交季河水凉的缘故吧？”

    “小墨，这正是我把奖金给你涨到五十万的理由。”

    “冯董，那是什么理由让你把玉耳小姐的车给我开呢？”

    “在鹤公墓，你拉住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我岳母，你救了我们一家子---。”

    “哦，”墨掉说，“我要是说出是谁松动你父亲轮胎上的螺丝，你会怎么----？”

    “小墨，只要你说得属实，帮我寻到仇人，我冯华山给你一个亿。”

    墨掉笑了笑，在心里想，“算个小目标吗？”

    “你笑啥子？”

    “你给我一千万就不放心了，要是再给我那么多钱，不怕我拿着钱跑了？”

    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似乎打开心底一万只蚂蚱盒，很不自在。冯华山总想把心里话倾泻而出，却又顾虑重重。

    他说，“小墨啊，我们不后悔给你钱，也不怕你离开，我们真的担心你哪天离开之后，玉耳没人照看，也没有那个人敢接近她，她不饿死，渴死，必定被自己拉出的屎尿熏死，掩埋。”

    “冯董，阿姨，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墨掉还有一口气，只要玉耳小姐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离开她。我不但不会离开她，还会想办法救她。将来她要是恢复了健康-----。”

    “你就是我们冯家大恩人，”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说道，“我们就把玉耳嫁给你。”

    墨掉在心里想，“现在是冯玉耳病得爬不起来你们才这么说的，要是有朝一日，她又活蹦乱跳了，你们还会把她许给我？”

    人，要厚道，不要拿没有希望的东西去贿赂一个圣洁、美好的心灵。

    “你……，”燕门玉见墨掉不说话，便拉拉他的衣服，“你在质疑我们说的话吗？”

    “不！”

    墨掉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上空，叹口长气道：

    “你们可问过玉耳小姐那个男朋友的名字？他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干啥的？”

    冯华山看看燕门玉，燕门玉看看冯华山，两个人的目光最后落在墨掉脸上，同时叫道：

    “小墨----。”

    燕门玉看了一眼冯华山，“你先说。”

    冯华山就说，“小墨，你这一问倒是把我们问住了。我们既不知道他叫个啥，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更不晓得家庭成员，他们家是干啥子的，那就更不晓得了，我们在梦中----。”

    “冯董，阿姨，今天我斗胆多一句嘴，你们跟玉耳小姐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关心的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家庭背景……。”

    “这个是我们不对，”冯华山问道，“你知道玉耳那个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墨掉不但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而且还晓得他的家在哪里，家庭成员是哪些人员组成的，都是干什么的，可是他能说吗？

    说出来他们会信吗？

    在还没有摸清西门欢是怎么出土回到地面世界的，又是怎么跟冯玉耳混在一起之前，墨掉是不会说出西门欢的身份的。

    再说，在病情严重的时候，对家属说是死鬼在找麻烦，迷信了吧？

    思至此，墨掉抬起头说道，“冯董，阿姨，你们家亲戚朋友之中，有没有西门这个姓的？”

    二人回忆良久，摇摇头说，“没有。”

    “墨掉，”冯华山说，“你问这个干啥？”

    “松动你父亲车轮螺丝的人叫西门欢。”

    “西门欢？”冯华山和燕门玉几乎同时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听西门欢自己说，是他亲自松动了你父亲车轮上的螺丝的。至于他住在哪里，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冯华山握住墨掉的手，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小墨，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你把这件事查清，只要你帮我找到仇人，你就是我冯华山的大恩人，到时候，我冯华山给你五个亿，再送你一套别墅---。”

    “这样一来，你钱有了，房有了，车也有了，”燕门玉乐观地说，“如果玉耳能恢复健康，完美的家庭就组成了。”

    墨掉低头不语。

    “你若或不信，我给你留个字据---。”冯华山见墨掉不信任他们，转身取来纸笔，在路灯下，写了一个五亿字据交到墨掉手里，“这个你藏好，只要找到仇人，我兑现诺言。”

    墨掉要钱，他首先得要字据，因为他在冯华山书房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找到他手写的文字，全是打印纸，这回拿着字据到地下世界去，看那西门欢和冯玉耳如何辩解。

    因而说道，“冯董，阿姨，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就这样，他们在苹果路地铁站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