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您醒了？”

    “呜……嗯……”

    问小芽小脑袋贴着桌子，好不痛快地抻了抻腰。

    余生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凑近坐过来，低头听问小芽说话。

    “哎！师尊！”

    哪成想，问小芽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幽香扑鼻，余生顿时大气不敢喘一下了。

    她的小鼻子，好像在刮自己的脸颊。

    余生给问小芽勒得脖子酸，低低轻声说：

    “师尊，徒弟扶您上去休息。”

    “我不要！”

    问小芽闭着眼，立马倔强一叫。

    她如此可爱之态，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飒飒果决的“荷枝仙子”。

    “……”

    余生不想生出事端，于是一手按住桌子，腰间发力，支撑着自己，连带正挂在他脖子上的问小芽站起。

    “你要干嘛啊？哥哥！”

    虫虫有些恨铁不成钢了，怒问道。

    “我……送她回房休息啊。”

    “你等等！”

    “啊？等什么？”

    余生心底刚问出这句话，问小芽就突而睁眼了，她脸颊绯红迅速潮升，荧荧眼睛往一面侧开，对着余生的耳朵边，幽幽吐出香气，道：

    “你……知道我意思了吗？”

    余生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问小芽差点被他气得酒醒了，立刻把手松开，站到一边，愤愤地坐下。

    “你就……不能当我醉了吗？！”

    余生低首，不说话。

    问小芽一抬指，还想说些什么，却泄气皮球似的耷拉下脑袋，眼泪突而就啪嗒啪嗒不停地流了。

    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打湿了一片。

    “喂！她哭了喂！你快哄她呀！”

    “哦……哦！！”

    余生赶忙凑上前，凑近问小芽几分，蹲下来，但也不敢不经问小芽允许就碰她，此时手不知该何处安放。

    他挥舞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好不难受地将双手放在两膝，才道：

    “师尊，徒儿错了，您别哭了。”

    “你哪儿错了！再说，我没哭！！唉……？你怎么知道我哭了？你不是瞎了？！！！”

    问小芽捂住自己雾蒙蒙的眼睛。

    她此时眼眶通红，可纵使余生看不见，但她还是不敢那么不要脸，直接任由自己哭相摆在空气里。

    ——自己这么多天，已经够不要脸的了，她恨恨一咬牙，直觉得……

    自己不能那么不值钱！！

    “虫虫告诉我的，她看见你哭了……”

    “虫虫是谁啊……哦~对！我忘了……

    “是那个小妖精？对吧！

    “——哼哼，要说起来，还是我把她介绍给你的，对吧？！”

    虫虫一阵无语。

    余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紧紧蹙眉，艾艾道：

    “那师尊，您想怎么罚徒儿愚钝？”

    问小芽一听，不仅没有好些，反倒哭得更厉害了，啜泣声都有些明显了。

    余生更慌了。

    “啊，师尊，您不要哭，徒儿真的不懂……”

    虫虫已经被余生的过分呆滞打败了。

    她一翻白眼，选择了闭上两眼睡觉。

    在那之前，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生物，过分聪明以后，对于感情，就会迟钝到极点！！！

    余生，就是她第一次遇见的生物。

    “我们歌蛇一族都没这么离谱的呆蛇……”

    虫虫暗暗吐槽道。

    虫虫也知晓，余生的七魄被蛇蛊吃了大半，因此对人情感绪总是慢于常人，但经过对余生过去记忆的了解，余生并非不会动情，只是幼时种种遭遇，加之后来所遇之事，让他逐渐掩藏了自己对外、外界对己的情感传达。

    今日，虫虫本打算趁此机会推余生和问小芽二人一把。

    可看他依旧还是那般呆板，虫虫终于还是觉得，今天天气如此之好，不如睡觉。

    虫虫睡觉了，余生一直叫她却不得答应，余生心里也越发慌乱了。

    余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得害怕地低低说：

    “师尊，您要怎么样心情才能好呢？”

    问小芽一边掩目啜泣，一边自言自语责骂自己道：

    “我就是傻！为什么要被你给骗了！！”

    问小芽止住自己的哽咽，问余生：

    “余生，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所有的尊重和耐心，都是假的，对吧？！”

    余生沉默了。

    “师尊，徒儿在您眼里……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可问题就是在，她没觉得！

    那日危楼之中，听他陈来自己心事，即使仍有掩藏，可问小芽隐约感觉：

    那是一个作为杀伐果断、狠厉毒辣、暗藏自守之人，几乎很难做到的一件事。

    他那时浑身肮脏，满面泥垢，但依旧气定神闲。或气若悬丝，可仍安如泰山。

    她问，他就答。

    她要往东，他就跟着往东，并且还问：

    师尊，往东走很远，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徒儿给你揉揉。

    她要往西，他也跟着往西，并且会说：

    师尊，他们都不认同往西走，但徒儿会一直跟着你。

    即使他不坦诚、神秘、极度内向。

    但问小芽被这种感觉深深引诱了。

    她从未见到这等气质的人，今夕见到了……

    也以为，自己是病了，竟会对这个小了她两百多岁的孩子动了心思！

    他越是温和，她也就越是难过。

    余生好久没讲话。

    她第一次能明显感觉到，余生身上有种浓浓的情绪波动。

    那种感觉，很低落。

    还是余生打破了默然。

    “师尊，徒儿对您，不想弄假。”

    “为什么啊……”

    “就是……就是不想。”

    余生脸撇向一边。

    问小芽注意到他蹲久了，于是也慢慢蹲下来，再次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眼泪还在流，但她依旧很认真地、故作轻松地说：

    “你背我。”

    “……”

    “好。”

    余生转过方向，让背后那温软的身躯贴住他干瘦的脊背。

    余生一起身，轻轻用手腕扣住问小芽脚腕，而非直接以手掌抓住。

    问小芽注意到，轻声问：

    “为什么不直接抓着，我准你抓……又不是没抓过~”

    “师尊，那日是徒弟不小心抓到的，还请师尊见谅。”

    “呜……好……吧……”

    “师尊，徒儿看不见路的，走起来慢，您当心碰到脑袋。”

    问小芽听到这句话，于是低头，紧紧贴着余生右脖子。她双臂环绕在前，拽住余生的前襟，好不紧密。

    “嗯……”

    “师尊，您要去哪儿？”

    “带我出去看看，我要去吹吹风，看看这京城的风景！！”

    虫虫从睡梦中突而醒来，小脸一变，兴奋地坏坏一笑，立即闭上眼，又睡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