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处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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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春泥继续上着班,工作越久,她的客户累积得越多,业绩也越好,工资比刚来工作时高了许多,她每个月的工资除去自己的开支,再寄部分回去给奶奶,剩下的自己也存起来,存在公司自己的理财账户里,同时还可以赚些利息。

    最近越来越多的同事对公司存有怨言,春泥虽然对公司的政策也有些抗拒,但她还是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希望与公司共渡难关。提成减少,压缩人员,客户的收益下降,这些春泥都可以接受,毕竟并没有出现被克扣工资,拖欠工资的情况,公司修改后的新的抽成规则、奖惩制度还算合理,领导给他们开过会后,春泥更无怨言,只是希望公司能够渡过现在的低谷期。可当公司的短期理财产品出现延期现象,之前说延期一个月,现在已经延期三个月了,春泥有些不能接受,很多客户选择投期限一两个月的理财产品,就是因为短期内资金会使用,延期一个月公司也讲了理由,春泥跟客户一个个解释了,而后又延期一个月,现在是第三个月,虽然当前经济大环境不好,很多借款人逾期,投资环境也不好,但公司总要出台解决方案,这样一拖再拖,等到客户来公司闹,那就很难收拾,而且已经有一家同业公司出现逾期现象,客户直接到公司闹,公司也被迫暂时停止运营。春泥忧心忡忡,她准备直接找培哥、涂总问问情况,她之前有让他们帮忙一同安抚客户,但现在有些同事陆陆续续离职,公司快倒闭的流言也已经传出来,可不管怎样,她都要给客户真实的信息,她在客户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而事实也是,她和她的客户们都是公司的出借人,投资人。

    当她与一位客户通完电话,准备起身去到培哥办公室时,培哥出来通知说公司开始安排给客户回款了,并让大家开会,春泥一阵欢喜。

    是董事长给全国的视频会议,会议结束出来后,春泥恢复了些对公司的信心,公司给那些被公司逾期但急用钱的客户先安排回款,作为理财经理的她要写清楚回款理由并提交申请,能够续投的客户一定要让续投,续投成功的佣金与开发成功新客户的佣金一样,以后全部取消所有短期的理财产品,董事长给她们分析了当前经济市场情况,整个行业的状况,最主要的是监管部门也出台了相关政策来扶持这个财富管理行业,而且公司也拿到了相关证书。

    “客户能够被稳住,不要一下子提出所有资金,金融行业有个词,‘银行挤兑’,这个大家应该很熟悉,一出现挤兑现象,那么平台与客户就是两败俱伤,所以也请大家帮忙稳住客户,与客户分析清楚各种利弊关系,平台倒了,客户也是血本无归。作为高层领导,也无法偿还客户资金,结果就是被抓进去坐几年牢,而最终结果是客户的资金真的是血本无归,”董事长的这些话还回响在春泥的脑海,其实之前领导也跟她们讲过类似的话,但这些话从董事长口中再次讲了出来,更能说服人。

    春泥有信心与公司共患难,而且客户是她开发进来,她有责任对客户的售后工作负责到底,除非她所有客户都不在她手上做理财。她不可能像那些觉得公司有问题就立即辞职走人的同事那样,对客户不管不顾,当然大部分同事都在继续工作,还有很多同事都是亲戚朋友在公司做理财,他们更不可能一走了之,他们更希望公司能够恢复如初,走出低谷,正常回款。

    健伞后来又约了春泥五六次一起吃饭或是参加聚餐,春泥只应约三次,她最近一直忙着工作上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之前健伞至多一两周找春泥唠嗑一次,现在过两三天便找她聊天,她有空便回下,没空只能晚回消息,有一点让春泥觉得高兴,便是她对涂总的感情已经变淡,特别是在与健伞聊天吃饭的时候,涂总再也不会在她心内出现,刚接受健伞邀请吃饭聚餐那会,坐在热闹的饭店里,她的内心却是寂寞,她坐在健伞旁边,健伞的朋友们对她也很友好,但她却融不进去,满脑子想的是涂总。而现在她可以全身心投入到与健伞他们的吃饭,玩骰,聊天当中去,玩得尽兴,甚至蛮期待健伞的邀请,不管是聚餐还是单独与他一起吃饭,但是健伞的邀请与工作发生冲突,她肯定选择工作。现在,她偶尔会想起涂总,但内心并不是被悲伤所占据,而是平静。

    这天是周一早上,春泥一如既往地起床,快速地洗漱,热点早餐后便背着包带着早餐出门赶公交,到了公司门口,门口围着几个已经到达的同事,她走近一看,惊讶地发现公司门口被贴了封条,她见几位同事围着培哥,而培哥正在打电话,她立马围了上去。公司最初出现产品逾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年了,这期间公司一直处于低谷期,但陆陆续续都有给客户回款,部分客户,特别是理性客户也希望公司能够好起来,况且监管部门也在帮扶,“今早这又是什么情况?”春泥脑子晕晕乎乎的,刚过了一个愉快轻松的周末,这个周末她与健伞他们聚了餐,在住所好好休息了两天,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在周末经常加班,与领导一起安抚客户,这周末难得休息了两天,休息完后,周一,她激情满满地准备再次投入工作,早上一到公司,却连公司门都进不去。

    培哥挂掉了电话,大家急迫地看着他等他发言。

    “现在涂总也在往上问,目前得到消息是其他地市的公司还在正常上班,涂总让大家先回去,等消息,”

    “这都贴上封条了,要是客户问起怎么办?”人群中不知谁问了一句。

    “大家就当做休息两天吧,要不然先回去吧,我也回去,围在这里不是办法,”培哥带着无奈和紧张的口吻说道。

    “公司不会真出事了吧,我很多亲戚都投了公司的理财产品,这可怎么办?”园玉带着哭腔说道。

    “大家都一样,先等消息吧,暂时先回去,站在走廊也不是办法,路过的其他公司的人一直盯着我们看,先回去吧,”培哥低声说完后便径直走向电梯,其他人也跟了上去,各自散去。

    春泥晕晕乎乎地回到了住所,拿钥匙开门时,因使不上劲,钥匙从手中滑落,她有点吃力地弯腰捡起钥匙,开了门,顺手关了门,走进客厅,直接瘫坐在沙发上,“这只是个意外,公司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而且其他地市的支公司都是正常上班,”春泥安慰着自己,拿起手机看公司群有没有什么消息,群里鸦雀无声,她放下手机,这时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来电,“是某个客户?”她心跳加速,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吵得春泥有些烦躁,“算了,接吧,”她鼓起勇气,按下接听键,没出声。

    “喂,你好,是阎女士吗?”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女声。

    “是,你是?”春泥有些忐忑。

    “是这样的,我在网上看到了你发的合租的信息,想过去看看,你明天有空吗?”

    “哦,明天晚上吧,”春泥想着可能明天就恢复了上班,所以跟她约明天晚上。

    “白天不行吗,我这边过去挺远的,晚上怕太晚,”对方说。

    “今天白天我有在,明天白天要上班,晚上有在,”春泥回。

    “哦,那我看看下午过去看看吧,”

    “好的。”

    春泥挂断了电话,而后又点开了公司群,确实没新消息。她放下了手机,想起了欣欣,有些羡慕她,一个月前离职掉了,不用再为这份工作操心。欣欣搬离住所后,春泥找了房东,说接下来只想租一间,另一间不租,房东说这套房就包给她了,房租都是按最早租给巴乐时的租金算,要是按现在的行情,肯定要涨个三四百,房东说自己也懒得再找租客,他对外都是说这套房子租两千元,而不是现在的一千五,让春泥也这么说,春泥说按市场价最多一千八吧,房东说你也可以这么讲,另一名租客你去找,也可以对她这么讲。春泥接受了让她继续整套租的建议,她对外寻找租客时,称这套房是按一千八租的。

    春泥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一直关注着公司群,没有任何消息,她起身走向阳台,去阳台透透气。

    傍晚,春泥接待了那个看房的女孩,女孩看完后说大概五天后搬进来,跟她还有一个女孩,她们俩合租一间,春泥跟她确认都是女孩后,便同意了租给她,不过她们租主卧承担一千元的房租,原本春泥对她说的是主卧租九百伍,次卧八百伍,那个女孩也接受了主卧一千的价格。女孩走后,春泥把中午多煮的面条热了吃。

    一直到晚上九点,公司群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春泥终于忍不住,往群里发了信息,问明天要不要上班,瞬间群里像炸了锅了蚂蚁,“现在什么情况?”“公司怎么了?”“我下午还跑去公司看了,封条还在,”“公司不是倒了吧?”“那怎么办,我家人的钱都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培哥才在群里回了消息,说目前还没收到明天要上班的消息,让大家再等等,这时有同事说他问了其他省份的同事,被告知是总公司被查了,“是有被查,但没被封,我们这是因为当地的几个客户一直去经侦告,所以暂时被封上了封条,”培哥回,“希望是暂时的吧,”春泥回。

    整个晚上,春泥都在辗转反侧,她自己全部存款都放在公司做理财,因为平时开销不大,所以给自己留的生活费不多,平时工资一发下来,给奶奶转点,留下足够的生活费,剩下的都存进公司里自己的理财账户。她的客户基本都是自己开发的陌生客户,亲戚朋友很少,只有两三个,这两三个在公司做理财的资金不大,三个中两个是朋友,一个是亲戚,那个亲戚投了小几万,也只是投着玩。虽然基本上是陌生客户的资金,但这些客户都跟春泥聊得很熟,跟春泥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也是朋友关系,春泥一直想让公司给他们正常回款,客户的资金因自己的推介而最终收不回来,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公司要是真出问题了,即使出问题了倒闭了,客户的资金总能讨回来一些,毕竟是真金白银的投进去。

    周二又在住所呆了一天,没有收到有关可以复工的消息,倒是在下午,同事偷拍了客户围在公司门口的照片,发在群里面,这位同事就住在公司附近,这样,大家就更不敢去公司了。

    周三,那个租房的女孩告诉春泥她要下周三周四搬过来,房租就从她搬进来的那天算起,春泥答应了,这两天她还收到了几个要租房的电话,她都一一告知,房间已经租出去了。

    “另一个房间还会空一周的时间,叫奶奶,爸爸上来玩几天,带他们去逛逛,”春泥思忖着,早在欣欣刚搬离时,春泥就想让奶奶,爸爸上来住几天,但刚开口想说让奶奶来住一阵,奶奶却问的是她何时结婚的问题,而后一直忙着工作,便把这事落下了,“现在自己也有空,带他们好好玩一玩,逛一逛,”春泥想着,便拿起了电话,直接给爸爸打了电话,说这周四周五补休,再加上周末,自己可以连休四天,让他和奶奶到城里逛逛,她现在住的那套房另一个房间已经空了一个星期了,之前一个同事搬走了,另一个同事要等一周后才搬进来,空着也是空着,让他和奶奶上来住住。爸爸犹豫着,说去城里家里的鸡鸭,田里的青菜没人照料,让春泥这几天回家玩,他杀两只鸡给她吃,补补身体。

    “现在天气不热,青菜不用每天浇,走之前多浇几遍,再等四五天后再浇可以的。鸡鸭你让好妹妈帮忙喂两天,饲料提前准备好给她。现在这套房子就我一人住,还有一间大房间空着,你们没事就上来玩玩呗,到城里玩玩也好,”春泥说。

    春泥爸爸已心动,他也想到城里逛逛,看看,同时想知道女儿在城里过得怎样,住什么样的房子,平时都吃什么,这次到城里给她多带些吃的。

    “我这几天也闲着,带你们逛逛,你跟奶奶说,带她一起上来,明天我去车站接你们,好吧?爸,”春泥继续说。

    “也好,我跟你奶奶说下,”春泥爸回复。

    “好嘞,你跟奶奶讲最好,最近我跟奶奶总说不上几句话,她一开口就是催婚,但我又不想随随便便结婚,现在好多人随便结婚后来都离婚了,结婚过得不好还不如一个人过,”春泥说。

    “奶奶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年龄,上次说的那个领导对象,现在怎么样了,年龄都拖这么大了,不结婚有问题,”春泥爸说道。

    “嗯,你们上来住几天,到时再跟你们说,”春泥道,虽然一提这事,她有点烦躁,不过总该要面对这个问题,先让他们上来住几天再说,大不了到时候对他们说跟她谈对象的这个领导不想要孩子。

    春泥爸把事情跟奶奶讲了,奶奶同意了,而后两人便立马着手准备、收拾要带给春泥的吃食,打理菜地,交待牲畜,奶奶最近越来越力不从心,春泥爸很想让妈呆一旁坐着,自己一个人把这些事干完,奈何瘸着腿,行动不便,奶奶也不服老,与春泥爸一起忙到深夜才去休息。

    准备去城里,两人心中还是很兴奋,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把东西装上春泥爸的三轮车,正式出发。先开三轮到县城汽车站,再乘汽车到市里,这样最方便,东西也能带得多。

    早上八点半,春泥来到了汽车站,父亲和奶奶坐的那趟汽车大概九点到,等接到父亲和奶奶,她准备带他们到附近的早餐店先吃顿早餐,然后看情况是带他们先回住所还是先逛逛。

    终于看到奶奶和爸爸从车上下来,春泥连忙跑过去,父亲指了指车底下,有人掀开了车侧的翻盖,奶奶身体已经探入,在往外拖东西,春泥赶紧上去帮忙。

    “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你们怎么带来的,先放旁边,我去叫辆车,”春泥双手提着一个大麻袋,把它提到一边,而后又往回去提另外两个较小的塑料袋,奶奶在父亲的帮忙下,把另一个大麻袋提了过去。春泥叫了辆的士,直接去往住所。

    “怎么带这么多吃的,你们把家里一年的吃食都带来了吗?”春泥边收拾边说。

    “昨晚刚杀的鸡鸭先拿出来放冰箱,我来,”奶奶喝了几口水后走向厨房。

    “看到了,这是杀了几只鸡几只鸭呀,那你们在这里住久一点得了,”春泥道。“油带这么一大桶,我哪里吃的完,”

    ……

    这两天,春泥带奶奶和爸爸坐车四处逛逛,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已经有不少客户在询问公司的情况,好在市公司领导都在,都有回复同事和客户的各种问题。

    市公司的领导层不断地安抚客户,大方向就是劝说客户不要闹事,目前总公司还没有倒闭,但闹事导致公司被查封,最后倒闭,客户的资金更是无法追讨回来。虽然当前无法按时给客户进行兑付,但公司要是一直都在,给客户兑付本息是迟早的事,现在最希望公司倒闭的是那些借钱的人,公司倒闭,他们就不用还钱。大部分客户被安抚住了,春泥也希望公司能够向领导所说的那样能够继续运营。

    父亲和奶奶来到城里的第三天,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奶奶父亲坐在客厅看电视,春泥在厨房洗碗。客厅的电视声音春泥给调得比较大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耳朵出了问题,对方讲话要是小声点,她就听不见。春泥洗着碗,想起小时候奶奶背着她走山路的情景,那时候,奶奶背着她的同时手里还提着大袋小袋,走很久的山路都不歇息,但昨天她带着奶奶和爸爸逛景区的时候,没走几步路,奶奶就要停下来休息会,后来爸爸觉得这样走走停停没意思,自己便拄着拐到处逛了起来,留下春泥陪着奶奶。

    “感觉奶奶老得很快,”春泥洗着碗,眼泪不由自主地从脸上滑落。

    “妮子,你后天开始上班?”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春泥吓了一跳,她意识到自己哭了,便没转过头,而是小声回了下“是”,顿了一下,又说:“爸,你跟奶奶就在城里多玩几天,你们带了那么多吃的,我吃到过年都吃不完,”

    “你另外的那个同事不是马上要搬进来了,我和你奶奶再呆两天就回去了,还是待乡下自在。妮子,这两天你也休息,正好带你奶奶去医院看看,上星期你奶奶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哪里了,摔过之后精神大不如前了,最近田里的活都是叫我去做,”父亲说道。

    “怎么摔的,在哪里摔的,是奶奶自己爬起来的吗?”春泥停止手中的动作,转过了身。

    “我当时也没在旁边,在田里摔的,幸好当时李伯也在田里做活,是他把你奶奶扶回去了。你奶奶嘴上说没事,说自己身体好得很,但那次摔了后,腰酸背痛的毛病更严重了,”父亲说。

    “送奶奶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正好爸你也去做个体检,”春泥说。

    “我检查个啥,我身体好得很,让你奶奶去检查,”

    “我找医生给奶奶看下,你都没体检过,做体检只是预防,我先查下要看什么医生,周一去,明天周天医生没上班,”春泥说着又继续洗起碗。

    “星期一不是要上班?”父亲问。

    “我年假都没请呢,星期一请一天还剩几天呢,”春泥说。

    “行,你安排,”父亲说。

    春泥暂时把客户的事抛开了,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地,奶奶和爸爸的身体今年都没去关心,这次要带他们好好检查下身体。

    周天晚上,春泥整理了父亲带上来的奶奶的病历、清单、发票等等,她把明天看病需要的病历、门诊卡、身份证等,单独拿出来放客厅桌上,而后准备回房休息,她起身后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把医保本子拿了出来放桌上,在县镇看病凭医保本子都可以报销部分医药费,在这里却不行,之前奶奶有在这里的大医院看过病,没报销,住院最后倒是报了一些,但也是回县里镇里走了很多流程才给报下来,与其这样折腾,还不如多赚点钱给奶奶看病,想到赚钱,她又想到了现在的公司,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自己存款都存在理财账户里,“要是奶奶医药费花得很多,那怎么办?”春泥担忧。“到时候看下情况,先休息吧,明天要早起,”春泥起身走回卧室。

    周一早上,春泥带着奶奶,爸爸去往之前奶奶看过病的那家医院,起先奶奶根本不愿意去,春泥说检查完全免费,体检是公司奖励业绩好的员工的,她本来只有一个名额,后来好不容易搞来了另一个名额,正好奶奶爸爸一起做个检查,父亲也合力劝说,最后奶奶才同意去医院。

    “妮子,我检查就不要了,没必要去花那个钱,给你奶奶做个检查就行,”趁奶奶上卫生间期间,父亲悄悄对春泥说道。

    “我都预约好了,医院旁边就可以体检,这个花不了什么钱,这段期间这里体检做活动,很便宜,”春泥说。

    “检查一个要多少?”父亲问。

    “不到一百块,”春泥随口回答。

    从医院出来后,春泥提着两大袋药,都是奶奶吃的药,过两天,她再过来拿奶奶和爸爸的体检报告。

    地里的菜,养的那些鸡鸭没人打理,周二一早,奶奶和爸爸便要坐车回村,春泥给他们备了些吃食后,便送他们到汽车站坐车。

    从汽车站回到住所后,春泥看了下时间,八点十五分,她又睡了个回笼觉,早上还没五点,奶奶和爸爸就起来了,收拾着准备回去,她急忙煮了早饭还备了一些干粮。

    一觉醒来后,春泥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快十一点了,肚子也有些饿,但她没去厨房拿吃的,而是点开了群消息,这两天太忙了都没有认真看群。

    仔细看完群消息后,她删除了一些没用的群消息,连续三个月只发了底薪,而上上个月连底薪都没有拿到手,这两天又是发工资的日子,但春泥知道自己这两天不可能会收到工资,不知道公司后面会怎样,她隐隐有些担心。“先算算手头上的资金还能撑多久,房租必须交,每个月固定发给奶奶和爸爸的钱也不能少……,”春泥算起了账来。

    周四早晨,春泥一醒来便拿过手机,这两天群出奇的安静,而今天也一样,她起床去准备早餐。吃过早餐她又打理起绿植来,她现在对自己没有收入这件事有些焦急,她护理着这些绿植,想起之前有见过有人在路边摆摊,卖盆栽,“挑一些绿植,到楼下摆摆看,那个女生还要过三四天才搬进来,正好一个人独享这套房子也不错,搬些绿植到客厅整理。嗯,先上网买些小花盆,客厅排不下还可以排到那间空房间,”春泥思忖着的同时已经动起来。

    春泥选好小花盆并付了款后,准备放下手机,这时公司群来了消息,她急忙点开,看到消息她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她不可置信,缓了一下神,想再看下培哥发的那张图片,这时大家已经像炸了锅的蚂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看了大家的言语,春泥才敢确认培哥发的那张照片确实是一张公司大门被贴上封条的照片。“总部也被封了”“什么时候的事?”大家纷纷@培哥、涂总及市公司的其他领导,均未得到回复。

    下午涂总才在群里说,自己也刚刚确认,目前总部也是被查封的状态。群里叫苦声一片,涂总讲了一些应对方案,特别提到之前已经发生暴雷的有信网客户的理智处理的例子,他说互联网理财整个行业都是这种状况,基本上所有的理财公司都倒了,现在公司最好的出路是良性退出,大家可以跟客户说说,学有信网的客户写请愿书寄到总部的经侦等相关部门,恳请执法部门不要一棒子打死,最大化地追回客户的投资理财资金,最大化地减少客户损失。没有别的办法了,安抚客户、劝说、组织客户联名写请愿书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春泥只能无奈的接受,她不想自己辛苦赚来的存款就这样打水漂了,更不想客户多年的积蓄就这样不翼而飞,很多客户是出于对她的信任而选择在公司做理财。

    逃避也没用,她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客户这个坏消息,并带上涂总说的写请愿书的事,纷纷回答了客户的各种问题后,她的大部分客户同意接受了写情愿书的事。

    “还好当时让客户做理财时,是先让客户详细了解公司、行业、政策,详细了解理财产品,”挂掉与小曾的通话后,春泥想着,她庆幸自己的客户相对理智,而且对互联网理财这个行业也相当了解。小曾刚刚在电话里诉说她被客户骂死了,骂她是大骗子,骗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她现在躲在一个地方连电话都不敢接了,还准备换掉电话。春泥劝说电话还是要接,不接更坐实了“骗子”这个称号,而且遇到困难也可以让领导帮忙安抚客户,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避免跟客户见面,但不要失联了,讲到受害者,春泥说大家都是受害者,“你不是很多亲戚朋友也在公司做理财,这种情况也可以跟客户说说,”春泥说。

    “是,有些亲戚还好,有个亲戚就完全听不进去,都闹到家里了,唉,春泥你说怎么办啊,”小曾哭诉。

    “也只能安抚,实在不行让领导帮你讲讲,”春泥说。

    “也只能那样了,唉。”

    春泥又开始忙碌起来,把所有的客户拉群,向客户解释情况,分析利弊,和几个同事一起组织客户写请愿书、签字、邮寄。周末,健伞联系春泥问她要不要出来聚聚,春泥说最近工作遇到了麻烦,下周再聚,健伞说要是遇上什么困难可以跟他说,说不定能帮到她,让她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找他,春泥觉得感动,也很看重这份情谊。

    该寄的请愿书都寄出去了,大家都在期待着好的结果,忙完了请愿书的事,春泥有了空闲的时间,便把之前准备的小盆栽地提到路边卖,身上的钱不多了,她不能再继续没有收入。

    与健伞的聊天越来越频繁,聊完后心情大好,她越来越觉得与健伞有着聊不完的天,两人相互倾诉着各自的苦恼,健伞说最近伊静在跟他闹离婚,他可能要离婚了,春泥劝说恋爱能走到一起,并能组建家庭,十分不容易,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春泥把健伞当成知己,她对他说着自己的感情观、婚恋观,说着自己读大学时想像伊静那样能遇一个能厮守终身的人,奈何感情一直不顺。但对单身的生活她现在也很喜欢。她对他说最近公司效益不好,这份工作可能做不长久,健伞便张罗着要给她介绍工作,她庆幸健伞没有在公司做理财,她之前跟健伞讲过,自己做的是资产配置理财工作,健伞对她说,等姐夫的病好了,自己手头宽裕有积蓄,肯定在她这做理财,之前他投了一些股票,很多都亏了。她没对他说公司倒闭了,理财产品出问题,只是说她应该不会在金融理财公司工作了。

    健伞说很久没有请她吃饭了,邀请她一起吃火锅,聊聊天,春泥欣然答应。一直都是健伞请吃饭,春泥早就想回请。但最近她不想有太大的开销,便对健伞说自己想回请他,而且是自己亲自下厨,两人约在了周末,在春泥的住所,不过春泥提前告知了住所另外两个女租客可能也在,健伞说有三个美女一起陪着吃饭,自己正求之不得。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寄出的请愿书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客户们着急起来。春泥一边安抚,一边也在找领导帮忙解决,好在自己的客户大部分相对理智,也相信资金不是进入业务员春泥的口袋。但目前春泥最着急的是找一份新工作,同事有的已经开始新的工作了,她想到了之前的那份工作,想到了佩环,佩环还在职。她并没有马上联系佩环,因为还没想好怎么向佩环开口,而且她也不想让佩环知道公司倒闭的事。

    “医保,社保肯定要继续交,销售的工作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能保证稳定的收入,而且也不会让医保社保断交。唉,想开个花店,”春泥边弄着盆栽边想着。经过这次工作的变故,积累的积蓄极大可能拿不回来,这让努力奋斗赚钱的春泥,变得很疲倦。最近两个月制作、售卖小盆栽的活让春泥再次明白自己的兴趣,她喜欢和绿植打交道,觉得没有必要把全部时间都花在赚钱上,对于销售的工作其实并不喜欢。

    但现实让春泥不得不继续从事销售的工作,她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可以保证她马上有较好的收入,马上开个花店不可能,售卖小盆栽的收入太低,满足不了每个月的基本支出,而且她要继续在那家便利店门口摆下去,她得要交些租金。“积蓄还是要继续积累,慢慢物色可以种植绿植和开花店的地方,”春泥思忖着。“赚钱并不重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重要,”她转变了思维。

    公司倒闭的事还在继续烦恼着春泥,好在春泥早早地收拾了心态,继续求生活,“公司的事要继续关注,孝顺爸爸、奶奶,以后开个花店,”春泥理清了自己要做想做的事。这次公司的变故让春泥受了很大的打击,还好弄弄绿植能够让她排解压力,而且健伞在这段时间给她带来了欢乐,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健伞让她彻底放下了涂总,总之现在她对涂总的感觉,就像初次见到一个陌生人时对他的陌生感觉,一个她不可能喜欢上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