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简单做个自我简绍吧。”对面一身黑色休闲装的男人的注意力都在简历上，甚至还微微皱着眉头，身上手上没有任何装饰品，看起来不太像和那些年轻漂亮的主播们经常打交道的比较时尚的人们，尤其是手上还端着一个玻璃杯，不是等会，这好像是，罐头杯？里面泡着几片茶叶……

    高中毕业闲来无事的柳弥烟面试一个在网上随便见到的直播工会，在第一次见到王逸飞时的感觉就是这个人非常的怪异，她对自己的身材样貌是很自信的。毕竟无论是身边的男生，还是逛街时候周围男生的视线，很多时候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而且为了今天的面试，自己还精心化了一个淡妆，拿出了自己一套偏韩式JK的日常制服，非常符合她的气质也很显身材。

    然而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见到自己之后，简单的握手，然后就在看自己的简历了，一般来说，就算多打量自己一会也无可厚非。但事实是自己对他的吸引力，好像也仅限于此。

    “我叫柳弥烟，18岁，目前高中毕业，九月份去沪市音乐学院报到。现在想找一份兼职，希望在贵公司做一名主播，请多关照。”她礼貌回应着王逸飞。

    “嗯……声线条件不错，歌势潜力，身材颜值A……”王逸飞随手在简历上写了几笔。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明天开始来公司试播三天。每天两小时，我们看一下你的直播效果，没问题的话可以签保底加提成。”

    “啊？我……我这就是通过面试了么？”柳弥烟很诧异这个人的面试过程怎会如此简单。

    “嗯，从我第一感官来说，你目前的程度就够了。试播的时候我和主播管理都会来看，给你个建议就是可以试着准备一下直播内容，可以是选个话题聊聊天，唱唱歌。尽量不要对着空屏发呆，有观众进来的话及时招呼一声，让人家免费的礼物送一送，关注点一点，重点是让管理看到你的态度和价值。”王逸飞喝着茶给柳弥烟提了一些建议。

    作为主播经纪人，他看了一眼就知道，以这孩子的潜力，只要不是个哑巴或者张嘴喷观众的，那么第一观感应该不会太差。

    事实也如王逸飞预料的，少女在屏幕前很活泼，如王逸飞建议的那样，准备了一些小话题，唱了几首歌。以专业的角度来看可能还有一些小瑕疵，但是能考上沪市音乐学院音乐表演专业，实力比之一般主播那确实是降维打击般的强悍。甚至在试播的三天里除了一些普通的关注，还有一个给她上了舰长的观众。

    柳弥烟的试播很成功，自然而然她也就由招聘她的王逸飞来负责。

    王逸飞手里有三个主播，柳弥烟是最小的一个，她发现自己每次直播的时候，王逸飞基本都在，哪怕她们几个同时开播，他也能同时在，另一位主播姐姐偶尔会说逸飞是监控室的老大爷，她们几个在王逸飞手底相处得挺融洽的，感觉都是很温柔单纯的主播。不像其他几个大经纪人，手底下主播虽然多，但是为了资源和观众时常勾心斗角，甚至爆发冲突，有一次她们几个在王逸飞给他们开会培训的yy频道偷偷聊这些事被王逸飞发现了，还被王逸飞训了一顿。

    “忘了我教你们在背后不要讨论其他同行么？虽说在我这里你们可以稍微放松点，但是万一在外面哪天顺嘴了，得意忘形了，被有心之人截取下来，是不是多了一个自己的黑点？”

    “一会去把我给你们的主播守则手写十遍拍照给我。”王逸飞哪怕是面对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女主播依旧是铁石心肠。

    “知～道～啦～哼，逸飞哥哥你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吧？”柳弥烟吐了吐舌头嘲讽道。

    “弥烟再加十遍，你上一场直播里漏读了两条sc，连麦的时候被对面吓到，冷场一分多钟，唱歌没记住歌词副歌跑调，这些你……”

    “啊！啊！啊！我信号不好！我听不见啦！盖亚！！”柳弥烟崩溃地在频道里大叫起来。

    另外两个主播也边笑边打趣柳弥烟，对于刚刚成年，没见过世间险恶的她来说，在王逸飞手下工作，就像在世外桃源一般，原来这个世界也不像爸妈闺蜜她们说的那般人心险恶。这段时间也是她在这家工会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了，可惜好景不长。

    当柳弥烟有了一定的粉丝量以及关注度之后，她逐渐被这家公司的一部分管理注视了。

    “小王啊，你手底下的那个柳弥烟最近数据挺好的啊？有空也带她们多出来玩玩嘛，多沟通一下其他组，我看那孩子好像才十八岁，正是爱玩的时候，你也知道她们这些当主播的，有几个不爱玩？对不对？今晚带她一起来我们经常去的那个ktv，探个险，怎么样？啊？哈哈哈！”

    “哈，张总对弥烟这么有兴趣啊，行，我知道了。我问问她。”

    那天柳弥烟照常去公司直播，在路过主播管理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了经理和王逸飞的谈话。她听其他小主播们说过，这家公司对一些有姿色的女主播，有时候会用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有几个被工会强推的主播其实都是在背后和那几个管理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柳弥烟捂着嘴在门外，听到王逸飞同意的话，一瞬间是非常失望的。她无法想象那个看似放荡摸鱼但每天熬夜陪着自己直播，给自己指出问题的师长，那个看见下播时候饥肠辘辘的自己，会给她亲手做个简单美味的小菜的大哥，居然会把自己出卖给管理。眼泪划过脸颊，穿过了指缝，她飞快地跑到直播间，心乱如麻。

    ……

    这一天柳弥烟的直播状态非常差，只简单的唱了几首歌，聊了聊天就草草下播了。让她意外的是，王逸飞没有把她揪到yy频道开会。而是在直播间门口，等她下播。

    “饿不？”王逸飞靠在走廊窗边，手里还端着那个罐头杯。

    “嗯，我下午没吃饭，饿了。”柳弥烟声音闷闷的，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走吧，去餐厅，我中午买了点食材，我们一起吃点。”王逸飞转身下楼。

    今天的王逸飞看来是想做个炖菜，准备了鸡腿，香菇，土豆，甚至还专门买了一些香料。柳弥烟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手艺居然这么好，无论是利落的刀功，还是食材烹饪的火候，当一锅香菇炖鸡端上来的时候柳弥烟光是闻着味，口水就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两碗米饭，两副碗筷，两个人相对而坐。

    “嗯……以我的口味来说，味道正好，对于你们南方小姑娘来说，这东北菜有点咸了吧。可惜沪市不太好买晒干的榛蘑，没有泡蘑菇的水，整体的鲜味还是差了点。你就饭吃，多吃点，别剩，正长身体呢。”王逸飞吃了一口，砸么了一下味道。

    “嗯！嗯！”塞了一嘴肉和饭的小姑娘看起来确实是又馋又饿。

    王逸飞微笑看着眼前吭哧吭哧扒饭的小姑娘。

    “下午时候，在门口都听见了吧。”王逸飞开口说道。

    柳弥烟瞬间愣住。

    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以后记得如果要偷听，不要在屋里人能看见的角度，要在另一侧，知道么。而且离开的时候脚步声不要那么大，你穿个平底拖鞋，如果不是今天张总中午就喝了不少，你在门口那么明显，早就被抓进去了知道么。”王逸飞语气平淡如常。

    “逸飞哥哥，你，你要把我卖掉么？”小姑娘嘴角抖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被这个人出卖。

    王逸飞叹了口气，有些事让小孩子知道的太早确实不好。现在的孩子本就早熟，只是对于一直洁身自好的人来说，那就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了。

    “你看我今天一天有对你说过，要带你去见别人之类的话么？”一边拿出纸巾抹了抹柳弥烟的小脸，一边无奈解释道。

    “那，那你说要带我去，探个险，我听姐姐们说过，那是要对我做……”柳弥烟依旧委屈地流眼泪。

    “我答应他，是因为我实在后面懒得理他，我下周就要离职了。”王逸飞揉了揉柳弥烟的头。

    “什么？逸飞哥哥你要走？”柳弥烟一下子瞪大了可爱的眼睛，连流泪都忘了。

    “嗯，我要去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经理了，在这做staff本来也只是临时的一个兼职。只不过我没想到这家还挺恶心的，他们在合同里有很多卖身一样的竞业协议，专门坑你这样的小姑娘知道不？你们三个的合同是我偷偷把这些隐藏协议给抹掉了的，以后如果再入职，多看看合同，尤其是乙方责任细则那里。”王逸飞靠在椅子上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和柳弥烟说着。

    柳弥烟越听心越凉，如果王逸飞都走了，自己在这家公司还有谁能保护她？

    “那，那我们怎么办呢？你就这样不要我们了么？”柳弥烟看向王逸飞。

    “傻丫头，你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好好学习自己的专业课，好好提升唱功，你还考虑什么兼职的事。另外我建议你等你专业能力上去之后，去面试一些大的工会，尤其是这几年比较火的虚拟主播，有几家的合同不那么黑。而且直播不用露脸，虽说也不见得一定能藏多久，但是以你的素质就算被盒武器攻击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另外你的两个姐姐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们本来也不想继续做了。”王逸飞也继续吃自己做的菜，顺便给柳弥烟做了做未来的规划，一如往常在频道里认真负责的他。

    柳弥烟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吃完了剩下的一盆菜和半锅饭。

    王逸飞傻眼地看着这丫头，这是化悲愤为食欲了？

    “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么？”柳弥烟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王逸飞。

    “可以啊，我还是在沪市，我不忙的时候，你没课的时候，欢迎来找我玩，请你吃个大餐什么的。”王逸飞微笑应答着。

    “哼！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敢食言，我到时候就去你公司抓你，说你始乱终弃！把你吃破产！把你那点工资都吃了！”小姑娘噘着嘴，恶狠狠地威胁着王逸飞。

    “什么鬼的始乱终弃！上学之后好好学点文化课，别以后舰长名字都认不出来还得偷偷微信问我。”王逸飞敲了一下柳弥烟。

    “你！……”

    ……

    往事拂过脑海，柳弥烟听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频道里，指挥着自己的帮会成员有条不紊地打着boss。

    他还是那么沉着冷静呢。

    boss倒下，她抽空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聊了聊，这个隐藏职业往生堂确实是好厉害呀，有了她之后所有人都没想到打boss居然会这么顺利。

    “笨丫头……经验这种东西，都是靠时间堆出来的。”柳弥烟觉得心里的一块地方被狠狠地揪住了。啊，这么熟悉的语气，那个男人又在带徒弟了吧，还是他的手下？还是，女朋友么？安小月是他什么人？

    “你们的关系好好呢，请问这位打手先生和小月是师徒么？”

    柳弥烟问出这句话之后，专业主播的职业素养一瞬间告诉自己，她越界了，她不该这么问。她有什么立场问王逸飞现在的行动呢？

    王逸飞此时并没有回话，而是安小月在所有人短暂的沉默之后说:“嗯，算是吧，这是我所尊敬的学长，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多多指导我的。”

    “啊，哈……这样啊，是呢，那还真是羡慕小月你有一位这么优秀的学长呢。”柳弥烟赶忙就着台阶下。

    弥烟现在的经纪人是一个很干练的女生，id是罐头。此时的她也觉得奇怪，弥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微信里给弥烟打了几个问号。

    弥烟看见之后只回了一句没什么，便不再言语。但是心底默默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涟漪，是不甘么？还是羡慕？还是一种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所有人下线之后，她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