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直阴沉着，浓厚的乌云将BJ头顶仅剩的天空全部遮住，任凭狂风如何吹，也不肯挪动半分。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让我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又是一声惊雷，但我此时，心里已经激不起半分波澜了。

    林月受伤的事情已经在网上传疯了，这个事件的热度比他以往所有歌曲的热度加在一起都要高，我几乎可以想到粉丝们多么焦急地在网上催促着，希望我们能第一时间告诉他们林月的情况。但是，林月的母亲实在离BJ太远，只能坐飞机过来，而她本人又是个全职的家庭主妇，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县里到城里，莉莉赶着最近的一趟航班去接她，自然是没空理网上那些事的。许望舒一个人跟着医生跑前跑后的签字谈话，陆韶一边看着我，一边还要照顾还在发着高烧的宋羲和，而孙柔，我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

    急诊区闹哄哄的，到处都是哀嚎痛哭的声音，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不计其数，我几乎要分不清哪个才是管着林月的医生。空气中有无数种味道混杂着，臭味、血腥味、消毒水的味道，但是谁会在乎呢？医生和护士不会在乎，崩溃中的家属们也不会在乎，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更不会在乎。

    已经十一点了。

    江仲秋才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孩。或许是我给了林月过多的偏心，又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处处迁就体贴地江仲秋，此时的我看向江仲秋时，心里满是责怪，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个女孩，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林月呢？”江仲秋直奔我这来，急的气都没喘匀。

    “还在抢救，情况比较危险。”陆韶说。

    “你别着急，小林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坐下歇一歇。”女孩体贴的将江仲秋扶到我们边上的长椅上，拿出保温杯递给他，水是温的。

    “这位是？”陆韶看了一眼女孩，问道。

    “哦，是我女朋友，我已经告诉以安了，我们最近才在一起，保密做的很好，目前网上没有舆论。”难为江仲秋一边喝着水，一边还和陆韶解释了这么多。一阵酸痛充斥着我的胸口，让我猛烈地哭嚎起来，陆韶急忙替我顺气，扶着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难过，我的胸口就像被人狠狠地锤了好几下，疼的喘不过气，我只能用手紧紧地攥着我胸口的衣服，不断地大口喘着气，告诉自己：冷静点。

    林月已经从急诊区推进了手术室，但是腹腔内部大出血，能活下来的太少了，哪怕我已经做了急救措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如果没有希望了，请留给我们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林月被推进去前，我拉着主刀医生说了这句话。

    在手术室外等了将近五十分钟，许望舒已经来来回回的离开了十多次，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烟味，江仲秋坐在陆韶身边一言不发，女孩始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等待总是很难熬的，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想和别人说说话，心里又烦躁，百爪挠心又无能为力。

    护士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林月真的要离我们而去了。

    “只能进一个人，速度快点，他没有多长时间了。”

    林月的母亲还没能赶来，我看了一眼江仲秋，或许，林月现在最想见到了就是他了。我本想叮嘱一句，最后还是算了，江仲秋又怎么会不懂林月呢？

    他们谈了什么我无从得知，当我得知林月死讯的时候，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实在心痛的难以接受。

    我昏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林月冲着我笑，他说，他好想看一次桃花，今天早上出门时，看到院子里的桃树有了花苞，大概过了春分就能看到花开了吧，只是今天的雨下的好大，不知道有没有打坏它们。不过没关系，马上就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的了，等太阳出来，花就会漂漂亮亮的开了，只要再等一会，一会就好。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林月的身影还没散去，他的声音犹在我耳边响起。

    “林......”我想喊住林月，嗓子却哑得说不出话，被气流刺激的咳了几声，竟咳出了血。陆韶早在我睁眼时就醒了，他扶着我小心的喂了几口水。

    “林月说，想看桃花，咳，他有没有，撑到桃花开的时候？”我拽着陆韶呓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不在梦里了，陆韶愣了一瞬，我似乎瞧见他眼中的水光，他扶着我又喝了些水：“看到了，他说，很好看。”

    那就好，那就好。我再次睡了过去。

    我昏睡了五天，再醒来时窗外正是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林月的葬礼也举行完毕了。

    “醒了？哪里不舒服吗？”陆韶一直在家里陪着我，我看着他憔悴了不少。

    “好些了。”我摇摇头，大夫说我受了很大的刺激，但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在家里随便吃了些，我就急着往公司去，听说这几天韩奕推掉了所有工作，整日整夜的在公司坐镇，忙的不可开交。

    我到的时候韩奕歪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我没敢打扰，在会议室看到了莉莉。这两天网上的舆论已经几乎要控制不住了，各种讨伐声席卷而来，无非是责怪公司，责怪团队之类的，事故的原因警察已经查出来了，吊着舞台和林月的绳子被人做了手脚，根本承受不住舞台和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当时的工作人员都被叫去谈话，然而调查却没有进展。

    “首先得控制舆论，不然影响了公司和其他人会损失很大，再者，这段时间关于林月的流言蜚语很多，应该有人专门买了水军来黑他，虽然内容五花八门，但是核心还是在说，林月挂名杨益专辑的事。”莉莉叹了一口气，又强撑着继续工作了。

    我想杨益或许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林月从他的专辑上彻底挤出去，但是用这种方法，就算成功了，过段时间也总有人将这事扒出来，到时候就会骂他趁人之危，这人设肯定也会彻底崩了，对他而言，怎么看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我靠在休息室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反而又头疼起来。

    “咚咚。”有人敲门。我抬眼看了一眼，是孙柔。

    “进来。”孙柔慢吞吞的走进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休息室。

    “尚总。陆韶哥呢？”

    “工作。你找他？”我隐约觉得孙柔今天哪里怪怪的。

    “我是来找您的。”孙柔笑了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她抿着唇，眼睛到处乱飘。

    “我想求您一件事，”她说，“我想求您，别再查林月的死因了。”我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哀求：“我求您别再查了，是我干的，是我喜欢林月，可是他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所以，所以我才想报复他，可是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能相信孙柔的话，我很清楚这是谎话，能将曹垣一送进监狱的人，我不相信她会为了林月干出这种蠢事。

    “站起来说话。”此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自我醒来之后，我的情绪就再也没有太大的波动，这或许是件好事，好让我好好地思考。

    孙柔跪在地上没动，只是一直期期艾艾的哭，正好有人路过，我喊他进来：“把孙柔扶起来，休息室的门打开。”男孩应该是新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略有些不知所措，但也很快按照我说的做了。休息室的大门打开，我们在里面说什么，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孙柔一下子慌了，又趴在我身边求我：“别，别让大家知道好吗，求求您。”她或许拿住了我心软善良，又露出那样可怜的表情看着我。

    “啊！”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孙柔就被人一把拎起来了，来人是韩奕。莉莉紧随其后，走上前将孙柔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搜出一个录音笔。

    “现在说实话，我可以考虑不报警。”韩奕冷着脸看孙柔。莉莉当着孙柔的面，将录音笔摔得粉碎怒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柔一下子止住了哭，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忽然，她猛地站起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扫在地上，我的杯子也被推到了地上，在我脚边炸开，好在陆韶及时用衣服挡住了我，才没被飞起的玻璃划伤。孙柔喘着粗气，在我面前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有钱人为什么总是拿我出来挡刀啊！我就想好好生活！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啊！”她嘶吼着，乱拳打在周围人的身上，似乎要将自己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但她没有这个机会，保安已经将她摁住了。

    “你是说，你知道是谁杀了林月？你是替谁在挡刀？”我敏锐地听到了孙柔话里的信息，看着她问。

    “呵，你不知道是谁吗？林月只和一个人有仇。”她说的再清楚不过，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杨益。

    “他嫉妒的快疯了，他写不出歌，又被人拍到绯闻，公司已经警告他好几次了。他想让我和林月传绯闻，可是林月根本不理我。他想给林月一个教训，可是他却把人害死了，他拿着我妈的命和我弟弟的前途要挟我，让我给他顶罪。哈哈哈哈哈，对你们而言，我就是蝼蚁，我们穷人的命便是草芥一般，什么读书改变命运，不过是你们骗人的把戏！到最后，还不是要我牺牲！要我牺牲啊！”孙柔趴在地上扯着喉咙大哭，哭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接着开始干呕，她颤巍巍的爬到我身边，拽着我的裤子央求：“尚晚姐，我知道你是善良的，我求求你，让我顶了罪吧，你们别再追究了。”

    “你确实可怜。我救了你一次，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善良的人吗？如果死的是旁人，我或许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死的是林月，我不允许静止空间的任何一个人被伤害，受委屈，你听明白了吗？以后别再想这件事，杨益能做的，我更能做。”我甩开孙柔的手，再不去看她，起身走出了休息室。身后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整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