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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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妈妈说我出生那天是整个冬季太阳最暖的一天,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冷的发抖。

    我总是在不断的搬家转学,总是在认识新朋友,也总是在失去老朋友。

    我遇见那个人的时候,他始终坐在墙边沉默寡言,哪怕周围的人再怎样热切的搭话,他也只是温柔的笑笑,我们站的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刚转学的我拿了他一直连冠的数学竞赛的奖,他作为第二名,站在我身边。所以当他站在我面前开怀大笑的时候,我以为,我遇见了永恒。

    无论我在哪,在操场或者在教室,在门口的小卖部或者在文具店,在路口还是在街道,他似乎总能找到我,轻轻的拍拍我的头,笑着喊我的名字。他跑在我的前面,频频回头看我,似乎在配合我的速度,阳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他一跃而起,跳下最后几个台阶,转身看站在楼梯口的我,爽朗的笑容和阳光一起照映在我身上,或许和我出生那天的阳光一样温暖。后来他坐在我的旁边,老师这样的安排引起了全班的骚动,连我的心也乱了。

    距离变短了,可是我们的关系却似乎变远了,我总觉得我们不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他也似乎融进了男生的圈子,偶尔会看见他在操场打球的身影,即便动作那样僵硬笨拙。好在男生们似乎也没有排斥他,围在他身边的女生越来越多,我那时候才忽然发现,原来说他是校草之一,真的不是谣言。

    后来我们一起升学,我身边的朋友也换了一批,只有他,在新学校的校门口又一次喊着我的名字。

    隔壁班有个我的旧相识,那个人肆意的宣扬着对我的爱慕之意,最后闹得全年级人尽皆知,无论我走到哪都会有人在背后议论那个人如何如何喜欢我,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似乎从那时开始,我见到他的次数变少了。

    在我见到他那样温暖的笑容落在另一个人身上时,我忽然意识到,我的“永恒”破碎了。

    我们最后一次相望,是我站在学校长长的阶梯下面和朋友打闹,等待校门开启的人群乱哄哄的挤在楼梯上,我抬头,就撞上了那个站在最顶端望着我的人,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穿越人群与我相对,曾经对我嬉笑的面容也失去了弧度,我从心底感觉到了恐惧,一瞬间便又低下了头,躲开了他的眼神。我们之间隔着几十级台阶,又似乎比银河还要远。

    后来听说他有了女朋友,我站在远处偷偷看过一次,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会撒娇会卖萌的,像草莓蛋糕,和我这样冷冰冰又别扭的人比起来,果然有趣得多。那个女孩的朋友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情,气势汹汹来询问我时,我甚至没敢承认。

    我就这样丢掉了那个“永恒”。

    我遇见过很多能够谈天说地的好友,曾经也不只一次的约定过永远,最后都不约而同的走散,我想这世间万物都是这样吧,相遇——分离——再相遇——再分离,有时候也可能是永别,就像我那一直忙于工作,没回过几次家的父母,后来我甚至想不起他们的样子,记不起他们饭菜的味道,也闻不到干净衣服上传说中妈妈的味道,我再也不想去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永恒,甚至不敢向身边的朋友确认她们是否真的爱我,我已经记不起被爱的感觉了。

    直到那天,我看见他们。那个叫蜗牛的组合,评论疯狂的刷着“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句子,视频里播放着他们组合至今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就默契无边的表演,饱含信任的一次次对视,让我深陷其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无论面对记者还是粉丝都配合的那样默契,还有他们之间那毫无保留的偏爱,那些我不曾见过的,也不敢想象的相处模式,就这样真实的发生在我眼前,那首歌响起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在冰冷的被窝里嚎啕大哭。

    现在,许望舒和宋羲和就站在距离我不到十米的舞台中央,唱着那首歌。歌曲开头的孤独感直击人心,就像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歌词一遍又一遍的请求着对方,是否可以接纳这个孤独又脆弱的人,而另一个同样孤独的人也在寻求这份慰藉,他们互相靠近,诉说着只有对方能读懂的言语,没有一句许诺过永远,却真实的让我看见了永远。

    我不知道台下有多少个怀着同样心情的人,但是如果有,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忍不住落泪吧。他们的音乐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从专业性上来讲完全比不过其他人,可不知为何,他们的歌总是那样舒服,舞台上的表演也让人觉得无可挑剔,哪怕是失误,最后也会被完美的转化成亮点,键盘和吉他的相遇,任何时候都称得上奇迹。

    鲸鱼乐队开始演出的时候许望舒已经收拾好了两个人要带回去的东西,分别装在两个包里,而宋羲和则坐在一边看着许望舒井井有条的整理,生怕自己一伸手,就打乱了那个人的行动。

    舞台上传来骆洛独特的弦乐声,让我恍若置身于音乐会的现场,钟雷的鼓点清晰又干脆,任彦明的键盘完美的把控着主旋律和赵宇的演唱声完美契合,无论是什么样的音乐,配上温柔的弦乐后,听起来都会充满希望。

    几天后,鲸鱼乐队被章娉带去外地集中训练,剧场只剩下江仲秋一个能撑起演出的,我干脆发布了出租剧场的消息,承接一些演出活动,接着通知演出部给剩下三个人安排了商业演出,江仲秋有独立的经纪人,时间被排的满满当当,一些能带嘉宾的演出,干脆带上了林月一起。宋羲和则准备在空闲的时候为鲸鱼乐队设计队服。

    韩奕不在公司,未来几个月可能都忙的没时间回来,我只好不情不愿的到公司坐班。一路走到办公室门口,遇见的人一个也叫不出名字,我叹了口气,伸手推开门,左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办公桌。

    “尚总。”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站起来和我打招呼,黑色的衬衣,温柔的笑容,不是陆韶又会是谁呢。

    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胳膊也忍不住发抖,连手里抱着的箱子也差点扔在了地上,他赶紧走过来替我把东西放在了我的桌子上,然后一件件取出来归类摆放整齐,动作熟练又自然,我回过神,急忙走过去将我的箱子抱住,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行。”

    眼前的一切让我完全懵了,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语言组织能力一度崩溃,最要命的是,他此刻就站在一边看我,我紧张的浑身发烫,连箱子里的文件夹都拿不动,如果他继续在我身边站下去,我估计又得进一次医院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我的局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对我说:“从上周起我就是你的助理了,希望你能尽快适应一下。”

    “我什么时候要招助理了,怎么没人通知我?”

    “韩奕替你发的招聘广告,他很忙,没有时间,所以你必须来上班,怕你不熟练,于是给你招了助理。”

    “哦,这样啊。诶,等等,你不是来应聘宣传部门的吗?”

    “骗你的。”

    陆韶一脸平静甚至有些无辜的说出这句话,让我仅剩的一点紧张感彻底消散了,原来从他见我的第一刻起,他就在耍我。怒气无从发泄,最后只能疯狂的整理桌面来获得平静。

    几天之后,我已经彻底习惯了和陆韶独处,办公效率也逐渐高起来,好歹这个世界的尚晚母亲也是个商人,管理公司这件事尚晚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不少,我用起来也勉强能算过得去。

    “你,要不要喝水,饮料还是咖啡?”看着一直忙碌的陆韶我忍不住问他,虽然他是我的助理,可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陆韶抬头看我,说:“你渴了?想喝什么,我去端给你。”我闻言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是问你渴不渴。”陆韶噗嗤一声笑出来,对我说:“你才是老板,我是你的助理,这种关系你也试着习惯一下吧。”我红着脸不知所措,陆韶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热橙汁可以吗?还是喜欢喝茶?”

    “橙汁吧。”

    我最终还是妥协了,在他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下,我终于逐渐习惯了指使他为我做这做那,譬如倒杯水,带份饭这样的小事,又或者帮我看文件,整理资料这样的事。

    宋羲和设计好了队服,虽然只是在白色短袖上做了简单的涂鸦设计,却也体现出了北服曾经设计类第一的实力,我坐在办公室里捧着衣服啧啧惊叹,忍不住说道:“这样的水平不开服装店当设计师果然是可惜了。”陆韶突然停下了手上叠衣服的动作,看着我喃喃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他吗?”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我抱着衣服看了又看,笑道:“当然啊,我可是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投进这个公司了呢。”

    这还是我第一次亲手捧着宋羲和设计的衣服呢,他的设计新潮又特别,就像外国热血动漫中的夸张画风,又有点中国风的味道,用色大胆,线条流畅,是我从没见过的服装风格,虽然风格完全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但是有些特别的小心思还是很符合我的喜好。

    经纪人莉莉送来了林月和宋羲和他们三人未来一个月的行程安排,我翻到蜗牛的部分,仔细的看着他们的工作行程,酒店开业暖场、公司年会表演、公园演出、游乐场演出……我翻遍了整个文件,也没找到一个像样的音乐演出,我想到我认识他们的那个时候,万人的场馆里座无虚席,如星光般的应援棒将整个会场全部照亮,他们穿着宋羲和设计的演出服,一把吉他,一架键盘,空荡荡的舞台上,身前是足足呐喊了一分多钟的粉丝,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舞台。那才是他们最辉煌的时候,在那个格外冷的寒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舞台上,全国巡演从北开到了南。

    “尚晚,你发什么呆呢?”

    陆韶拍了拍我的桌子,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来,我看着眼前的文件突然做了一个决定:“陆韶,帮我定票,和蜗牛同程的所有车票。”

    我曾经错过的那些,他们苦熬过来的那段寂寂无名的时光,这一次,就让我陪他们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