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武亭文斗
一时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一丝醉意。
这时李荣想看到独自坐一桌的方墨,笑道:“世人都说武人粗鄙。我却不赞同,凡事皆有例外。
就象飞羽兄,不但剑法卓绝,连文采也不错。
咱们今天虽然来的是武亭,本该以武会友。一直如此,实在无趣。不如今儿个咱们就弄个不一样的,咱们武亭偏来一场文会如何?也让世人看看我们武人并不是个个都是粗俗这辈。”
其他人听得点头,哄然叫好。皆觉如此也还算新奇。
一时兴起,早有婢子去旁边的文亭内拿来了笔墨纸砚。
雕花桌案铺陈开来,少男少女们一个个磨肩擦掌,皆想一展大好文才。
一时作诗的作诗,绘画的绘画。既有作诗的,自然也要有品诗的。一时武亭内的气氛热闹异常。
唯独方墨还是手拿白玉盏,既不作诗,也不作画,只顾着喝酒。
李荣想笑哈哈的走过来,“玄砚呀,我记得你的诗才是颇好的。当年曾自比诗仙青云先生。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效仿先贤,就非要逼着文先生为你取字。说是如此才能彰显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文先生被你缠不过,无法,这才为你取了‘玄砚’两字。
如今我大齐男子已很少再有取字者。就算是有字,也是众人为表其贤而取。唯有玄砚与众不同呀。哈哈哈……”
方墨想起当年为附庸风雅,见其先贤都有十分动听的字号,一时头脑发热,非逼着学堂的文先生也为他取一个。无论文先生如何解释,他就是不听。后来文先生无法,只得敷衍地为了取‘玄砚’的字。
如此一事,他成了学堂的笑柄。人人‘玄砚、玄砚’的叫他。
妙的是,原身是个皮厚的家伙,一律笑嘻嘻的应下了。反倒让他的名字全罗城人皆知了。
这事当年还被笑话了好一阵子,只是慢慢,人们竟也习惯如此叫他了。
方墨冷冷看着李荣想,这家伙今天拿他当年的糗事出来,是想要嘲笑他吧。
可他虽不是原身,却也是位皮厚的,这样的小事,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云淡风轻的看向李荣想,“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李荣想怒,“你说谁是小人?”
方墨大笑,“你自己都承认了,偏还要问我?这里许多人,为何独你一人生气?只因你早已在心底自认是小人矣。小人常戚戚,先贤诚不欺我也!”
李荣想气急。
这时刘浩然走了过来,“李兄,方兄莫闹了。可不要在这里惊了姑娘家。”
一时与刘浩然在一起的苏家姑娘也走了过来。
方墨向四下看了看,“这位李兄说得对。众人竟都作了诗,我也不能例外。”
“哦,玄砚真的要写诗了?”刘浩然看向身边的婢子,“来,拿笔来,纸来,墨来!”
他则站在方墨身旁亲自磨墨。
方墨哪里会写诗,抄诗是会的,可是眼下是犯不着抄诗的。
要知道他会背的也就那些,首首是千古名篇。他会背的本就不太多,可舍不得用在这里。
方墨眨了眨眼,就见他在纸上写道:春听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
公子竟有猫儿意,何不学猫叫一声。
须知姑娘亦有心,酒深情深人沉醉。
须愁春霄一刻短,莫将金杯倒太满。
遇酒呵呵且乐乐,人生能度几回春?
方墨眨了眨眼,挥笔胡乱的写了几句打油诗,看向凑过来的刘浩然与苏姑娘,笑道:“呵呵,送给你们俩了。”
说完弹了弹衣襟,抬步就走。
嗯,得快些走。
苏姑娘与其他姑娘皆好奇的齐齐凑了过来,待看清纸上的诗句后,齐齐‘啐’了一声。
“呸,混蛋!”
“啊呸,色胚!”
“居然将咱们说成是猫儿……哼……”
“走,去揍他。”
“啊,可是?这里没人能打过他……”
“哼,打不赢,也要骂赢他……”
“混蛋……”
对于身后的咒骂,方墨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哈哈哈”大笑,一早被折腾几个小时的郁闷,总算是散了个干净。
任何地方都是分阶层,圈子的。这里虽然大都是些吃喝不愁的大家族公子小姐们,可也有那种身家贫寒,但天资非凡的。
这种穷书生对这场能改变自身阶级状况的相亲热情得很。
他们或是腹有诗才,或是琴棋书画造艺非凡。总之,都是些有一定公认好感度的才子。这样的人,有很大机会可能会被大家世族看中。
或是挑出一些旁门不太受宠的庶女之类与之联姻。
这种事两方情愿,自然无可厚非。方墨更不会有闲心管这些事。
只是他这么想,可别人并不这么想。有人见他如此无理,就将拿他来显一显气质,博一博小娘子们的好感。
“你站住!为何作那般羞辱人的诗?今天邀人作诗词歌赋本是雅事一件,岂容你如此粗俗之诗?”
方墨正要再挑个亭子间,不想身后会有人追出来。
这是一书生,方墨皱起眉头,竟没想起这是哪一位?
小莲儿对自家少爷实在太熟悉了,忙小声道:“这位是柳书生。以故柳翰林家的孙子。”
方墨哦了一声。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家道中落的前柳相之子,柳宏文。
他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家伙干什么这么生气?不过是几句打油诗罢了,哪里用得上如此计较?
林家自柳翰林逝世之后,以前的政敌对他家多方的打压,以致这柳家败落很快。
所幸这一辈的柳宏文天资不凡,九岁中了秀才,十三岁中了举人,是罗城几乎家喻户晓的文曲星。
“大胆,我家大公子是将来方家家主,才不是粗鄙之人!”小莲儿瞪圆了双眼,大声反驳。
如今大公子武道实力高强,竟有如此不怕死的穷书生敢咒骂他,真是找死!
“我辈少年,当知耻而后勇。我为方公子指出不足,公子自当努力改正,更该谢我。”
“柳公子错了。人生于人地间,各有所长,各行其事。没有人能什么都会?”方墨抬头,见是刘浩然走了出来,替他分辩。
“天公抖擞,不诸一格降人才。刘兄说的是,人生世间,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就算是方兄,擅武,而柳兄,擅文。不过是各自擅长的不同罢了,没必要为这种事起争执。”娄飞羽出声相劝。
方墨看向这娄飞羽,颇觉这人有趣。天生的和事佬,处事和润,不得罪人。
“一派胡言!我说的是,他不该借诗讽刺我等……”
“罢了,方公子已说过,不过是玩笑罢了。再纠结此事,难免让人觉得我等心胸狭窄。”这声音婉转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其他人听得纷纷闭嘴。
却见一妇人越众而来。
她大约三十余许年纪,生得面貌平常,却气场强大,让人不油自主心生畏惧。正是红线楼的主人左夫人来了。
“所谓各花入各人眼。这里竟是品诗作赋之地。却与正经文会不同,讲究的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已看过方公子作的诗,很是恢谐有趣。而柳公子不喜方公子的诗,不看就是。不必为此等事吵闹。”
“正是,这等小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柳公子见红线楼主左夫人都出来了,再不敢多话。连忙过来见向楼主见了礼赔了罪。
方墨却只略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他还没吃饱嘞,三番两次被个清高的二愣子打断,他心里又冒起火来。
随手进了最近的亭子间,也没看是文亭还是武亭,先吃为敬。
屌丝做久了,他行事做事就很随意。一进来,看到亭子间,竟然没有人。
他一愣,会意过来。原来刚才那柳文宏的声音太大,将附近亭子间的人都引了出来。
也好。一人还清静。
桌子上的糕点吃食都没怎么动过,毕竟谁会象他似的,真是为了吃过来的。
嗯,这块糯米绿豆糕不错,糯香软甜,十分的美味。
“咳……”
身后有女子清咳之声,“看公子对食物甚感兴趣,可是对美食有何研究?”
方墨三两口吃完了绿豆糕,又举箸夹起一只红豆荷花饼,“没有研究。就是饿了。哎,姑娘,你不知道呀。一天早,我家嬷嬷就将整了过来。害得我连早饭都没吃。”
就听姑娘“噗”的一声轻笑,“公子倒是实诚。”
方墨点头,颇为自得,看向进来的女子。
这女子眉若远山,眼如秋水,琼鼻樱唇,桃腮乌发,真是位绝色大美人。
“那是。我这人从不说假话。嗯,姑娘长得可真美,美成这样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如果真没人要你,我可以收了你。”
“大胆!竟敢调戏云家姑娘。真是有娘教没有养的败类!”
方墨慢条斯理的擦了擦了手上的油渍,看向柳文宏。这家伙又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可真是服这家伙,他就是想好好吃一顿饭罢了,也不知碍着这位什么啦?
“方公子,方家怎会如此没教养,岂可……”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方墨已来到了他眼前,两人近得可以鼻尖碰鼻尖。
“你,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我,我家祖父可是翰林……”
方墨再也不想跟这人说话了。
你想当舔狗自去当就是,想拿他当伐子,那可真是找死!
啪!一声脆响后,柳文宏身体便如柳絮般飘了起来。
他只觉脸上热辣辣的疼,口里更是有鲜血涌了出来。
“咚!”的一声,柳宏文跌倒在地,吐出几颗牙齿。
他不知道,要不是方墨不想要他的命,只这一巴掌,他就得去阎王殿里找祖父了。
亭子间进来的人随着抛飞的柳宏文一起跑了出去。
其中李荣想眼神惊恐的回头看了看方墨,在轻轻一巴掌拍飞柳文宏之后,这厮依然云淡风轻的坐在那里吃。
想着自己好几次故意拿话挤怼过方墨,李荣想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又看向摔飞在地,疼得满地打滚的柳文宏一眼,激凌凌打了个冷颤。
他原先的行动,是在找死呀。以后一定要离这方魔头远一些。
一定要闭嘴自己的嘴巴,决不能再嘴贱了。
“好了,终于又清静了。”方墨擦了擦手,这手上的脂粉印子可真厚。真是,一个大男人抹什么粉,早知道就不打他脸了。
踹屁股也是可以的嘛。
重新坐下开吃。再吃了这一桌子,也就差不多饱了,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