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浓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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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出牌

    雾山的密林内,小笠原贞种率领残军躲在此地修整。

    虽然得以逃出升天,但小笠原贞种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这一仗实在是败的太惨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吃过最大的亏。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如今也意识到了,会吃下如此败仗,与他有直接关系,因为他小瞧武田晴信了。这段时间过得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心生傲气,小看了天下人,以至于对众人畏之如虎的武田晴信,认为只不过尔尔罢了。按理来讲,一开始知道武田家介入之后,便应当要防着木曾家与武田家的,可他并没有,而是亲信可以靠着自己的智慧见招拆招。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让他明白小瞧别人,是何等恶果。

    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受了打击,便一蹶不振的人,他这是在反思,只有明白哪里错了,今后才能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就在他思虑之间,犬甘政德向他请示下一步行动计划:“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什么想法?”

    “如今四处都是敌人,而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恐怕只要撤军一途。”

    就在小笠原贞种突围没多久,木曾家又重新组织了军势开始搜捕,他们这才会躲藏在这雾山之中。

    但小笠原贞种却苦笑了一声:“撤军恐怕没那么好撤呀。”

    见识过了武田晴信的手段,他现在明白,对方肯定不可能轻易让他们撤回府中,必然早就布置了后手等着他们。

    “那怎么办?”

    “去把地形图拿来,我们仔细琢磨一下。”

    “殿下,能不能从和至撤军?”

    “不行,和至关隘重重,一旦被堵在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章父举呢?”

    “也不行,从章父举撤军,必须要渡过木曾川,一旦对方提前收缴了沿岸船只,我军便只能背水一战。”

    两人商议了半天,却并没有找到好的退兵路线,一时间,两人犯难了。

    强行撤兵不是不可以,但此举太过凶险,谁都没办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犬甘政德不由十分沮丧:“退又退不得,进又进不得,难道我们只能在此地等死?”

    小笠原贞种也差不多,可无意间瞄到地图的一角时,却陡然呆愣住了。

    “殿下,你.....”

    “政德,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啊?”犬甘政德一头雾水。

    “不,不,你说退不得,然后......”

    “进又进不得?”犬甘政德不确定的答道

    只见小笠原贞种陡然一拍巴掌,随后面露喜色:“哈哈哈,我想到往哪里撤军了!”

    “真的?哪里?”

    便见小笠原贞种大手一挥,用手指着地图的西南角:“便是这里!”

    犬甘政德定睛一看,却是大惊失色,这位殿下不是丧失理智了吧,那里是能去的?

    为何犬甘政德会如此?

    只因小笠原贞种指的地方,便是木曾家的老巢—木曾福岛城。

    许是猜到了犬甘政德的想法,小笠原贞种问道:“你是不是完全没想到我会往这里撤军?”

    “是,此举简直是匪夷所思。”犬甘政德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对方肯定也想不到!”

    犬甘政德稍一思量,惊喜地抬起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往木曾福岛城进发,必然能脱离对方的包围圈。”

    “这话却是没错,可是若要归国,必然要借道其他势力,可是有人肯借道与我等吗?若是没人借道,也只不过是暂时脱离险境,一旦木曾家反应过来,我们岂不更危险?”惊喜过后,犬甘政德又生出新的疑虑。

    谁料小笠原贞种却摇头笑道:“谁说我要借道。”

    “不借道?不借道那去此处有何用?”犬甘政德一愣。

    “因为我的目的是拿下木曾福岛城!”

    小笠原贞种一字一顿。

    “殿下,你疯了?”犬甘政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很肯定,三殿下受刺激过大,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放心,我好的很。”小笠原贞种就知道他会是这等反应,并没有介意,因为他刚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后便听他解释道:“我欲进攻木曾福岛城的理由有二,其一,此战木曾家已是倾巢出动,木曾福岛城必然守备空虚,我千人之军若要攻城,必是不难;其二,木曾家的注意力如今定然全放在防止我们后撤归国上面,必然想不到我们敢大胆进攻木曾福岛城,突然出现如此之多的军队,沿途守军定然想不到会是我们,届时我们只要稍微避开各地城池,便能大摇大摆赶到木曾福岛城;其三,我此前模仿过木曾义康笔记,也知道他的花押,若是我伪造一封木曾义康战败的请降书,书中明确要求对方交出木曾福岛城,你若是木曾福岛城守将,你会怎么办?”

    “我军陡然出现,又带着木曾义康的请降书,对方必然不会怀疑信件的真实性。若是守将没有异心的话,极有可能只能依命行事。”犬甘政德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没错,对方便只能依命行事,如此我等便可兵不血刃占领木曾福岛城!”

    “兵不血刃占领木曾福岛城......兵不血刃......兵不血刃。”犬甘政德只觉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接手木曾福岛城。

    但小笠原贞种给他的震惊还不止如此,只听小笠原贞种继续说道:“届时木曾义康的家小必为我等所获,木曾家世代单传,鲜有子嗣,若是我以木曾义康嫡子为要挟,木曾义康很有可能就范,臣服本家,到时候我们便能转败为胜,破了这一居!即便木曾义康不从,但我们有其家小在手,木曾义康也不敢轻举妄动,届时我们也完全立于不败之地,可对木曾家予取予求。”

    我的天呐,我的三殿下,你竟然想靠着千人之军,一举拿下木曾家,而且还极具可行性,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此等精妙绝伦的计策?幸亏我是小笠原家的家臣,若是与你为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犬甘政德钦佩地望着小笠原贞种,哪里还会说半个不字。

    为了提振军心,小笠原真正将自己的谋划当着全军的面托盘而出,众将士听完之后,全都对他敬若神明,此生唯三殿下之命是从。想着自己等人即将完成此等壮举,将士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哪里是只败军,分明是一只常胜军才有的精神面貌。

    小笠原贞种满意地看着众将士,军心可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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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曾、武田联军搜寻了数日,始终没有发现小笠原贞种的影子,而且各路关隘也没有传来示警,众人均是纳闷,这只缩头乌龟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但却并不着急,此人早晚是要死在自己手上的,也不急于一时。

    在搜索对方的同时,为了彰显军威,打击对方士气,木曾义康特意命人将小笠原家的千人首级砍下,铸成了京观,摆在村井城守将的面前,并宣称小笠原贞种已然战死,被砍成了肉泥。

    当见到如此骇人之景,村井城举城而降,附近的一些小城也望风而降,木曾家全取和田郡,只是为了围堵小笠原贞种,这才没有继续进攻,否则大军已然抵达林城。

    此等耸人听闻的消息,自然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府中。

    小笠原家众人听到小笠原贞种败亡的消息,全都如坐针毡,连三殿下都如此,难道小笠原家要亡了?

    小笠原长时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但确认过后,却是久久不语,连续数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侍女每天都能听到从房中传来的哭泣声。家中事务,只得由小笠原信定和沟口长友二人负责。

    他当真算不得是一个合格的家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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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原城外,诹访联军大营。

    联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却拿城内的秋山信友毫无办法,屡屡被他击退,即便守军仅有三百人,还不到联军的五分之一。

    久攻不下,又见对秋山信友人少,联军慢慢开始滋生出了散漫之心。

    眼见这帮人如此,真田幸隆又气又无奈,气自然是因为这些人不思进取,这么多人竟然拿不下一个三百人守卫的城池。无奈则是因为秋山信友此人竟然文武双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仅作战悍不畏死,每战必先,而且多次识破自己的计策,让他束手无策。

    这般局面若是时间长了,武田晴信必然会低看自己几分,到时候自己复兴祖宗基业的目标只怕更加困难了。

    他倒不是武田晴信的死忠,反倒与武田家算是有灭家之仇。他出身信浓海野氏,其父海野辛义幸当年便是砥石城城主,海野家一度跟随村上义清作战,抵抗武田信虎的侵略大军。可后来村上义清却与武田信虎合谋,灭亡了海野家,真田幸隆三兄弟被迫远走上野,做了上州黄斑长野业正的客将。

    但其父死前留下遗命,三兄弟务必要尽全力夺回砥石城。

    如今砥石城在村上义清的控制下,若想夺回砥石城,只有依靠武田家的力量才有可能。山内上杉家虽然也有此实力,但重心却放在与北条家相争之上,他等不了。至于其他势力,则是完全看不到希望,但凡有一定希望,也不会想要投靠武田这等死敌。

    小笠原贞种的崛起,让他一度有过迟疑,但考虑到小笠原贞种毕竟不是家督,而家督小笠原长时在他看来又太过拉垮,相对而言,不确定性因素太大,他已经三十多数了,不敢赌,也赌不起。

    所以这才在山本勘助的劝说下,摒弃仇怨,准备投靠武田。

    当获知小笠原贞种败亡,真田幸隆不免扼腕叹息,虽然这里面也有他的功劳,但不妨碍他对此人的欣赏。

    可惋惜过后,该做的还是要做,他要借此良机,说降秋山信友,以作晋升之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