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儿，那棵树，好孤独。”

    “她怎么会孤独呢？

    这里的云雾陪着她。

    这里的河流陪着她。

    和城市里那几百万孤独的人住在一起，才让她孤独。”

    *********

    削尖脑袋爬上来的几位营地主管，都没有入冷策的眼。

    小魔女背倚着木屋的松木板，轻轻的把腰弯了个月牙般的弧度，优雅的招招手，就把曹之路唤了过去。

    一起看树。

    一起看云。

    玲珑默契的打配合，拉起众人到木屋，开起工作会议。

    主管们议论纷纷，不再勾心斗角，而是希望合力完成此事，吸引小魔女对他们办事能力的认可。

    天魔女之眼的主人，并不只看属性和忠诚，也非常在意这种办事能力。

    威廉和娜美，则在旁观。从身份来说，作为家臣的两人，甚至已高过代理人狼堡伯国，不必急着踊跃。

    “首座大人的意思，是知道了亡灵寻找的洞穴里，藏有某个神秘的序列，但她似乎不确定洞穴的位置。”

    “我提议，可以寻找本地的贵族们，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消息。”

    “中央山脉横亘在大陆中央，地域数十倍于狼堡，遍布迷宫和秘境，得知道哪个洞穴才是目标。”

    “黑暗瘟疫扫荡了泽北，贵族们大多家破人亡。找他们，还不如找精灵和妖族的势力。我手下有个混血儿，能够联系上一些部落。”

    “这种部落，在中央山脉里少说上千。一个一个问过去，搜寻效率太低了。应该在冒险者协会发布一个高额悬赏。”

    “别以为能瞒得住别人！你就是冒险者协会掺进来的沙子。”

    “你还敢说别人？你看看你那青色的元力！你分明有妖族的血统！”

    “好了，闭嘴。”威廉脸上挂不住了。

    娜美掩口而笑，动作效仿小魔女，少了一份纯欲，多了一份清秀。

    威廉挠挠头。

    他笨拙的试图把手下的意见糅合出一个方案。

    娜美小声的和九微解释。

    与其让上位者误解，不如让其鄙夷。

    她轻轻说道：“

    威廉他。。他出身很尴尬。

    他是索伦年轻时为了争夺伯爵之位，而与半兽人部落联姻的产物。

    这些都是公开传闻。狼堡家族本来也有类似血统，这片大陆各族杂居，经常发生这种事。。。”

    她有些羞于启齿，好在，九微只是撇了她一眼。

    满屏都是懵懂无知。

    她掩口一笑，无形殿下真单纯。

    于是她跳过狗血传闻，继续说道：“

    出身，在这种家族里是生死的关键。

    索伦一直没得到他最爱的女人。

    腓特烈，是他续弦的贵妇所出。

    威廉为了自保，一直以来，就不断，不断的染指地下世界。

    他只是为了自保。。。

    九微又一撇她，专心找零食。

    满屏都是懵懂无知。

    玲珑已经解释过了，纳戒里的零食都分给孩子们了。

    可问题少女不死心。

    玲珑握住了娜美尴尬的手，接过话：“这些事，你要对我和冷策报告。九微和公子一样，不管事。对了，涉及九微力量的事，千万不要当公子的面提及。她最在意公子面前的可爱形象。”

    九微终于找到了零食，正要欢快开动，却被玲珑按住了小手。

    意思是要她注意场合，维护自己的神圣形象。

    木屋内分为上下首，由一张精美的地毯隔开。

    下首处，近卫军的人在左，营地的人在右，自觉坐成了两派，各自小声商议着方案。

    娜美自己接上了话：“

    其实，在两个烂苹果中，贵族们还是挑选了腓特烈。

    按照传统，威廉将独自踏上冰原流浪，从此失去继承权。

    但你们，哦不，我们神眷者家族降临了。

    冷首座打造了新的权力生态。这个生态重创了贵族们，虽然失去了庄园和农奴，但他们还有财富和雇工。

    而本地的至高神教则被直接解散。教士们急切之下，曾经急于和威廉抱团。

    但令我不解的是，现在他们似乎又远离了他。

    而后不断涌入的移民们，带来了不同的信仰和文化，强化了资本的力量。随着神眷者商会维持住商路和市场，小资产们的联合催生出了新商业党等等新势力。

    他们的诞生和走向权力，似乎是一种机械式的本能。

    他们走近威廉。

    但毕竟弱小，所以还没提供什么像样的谋士。”

    丫头耐心听完，小手一摆：“

    知道了，我没怪他啦~~

    冷策说过，贵族们要维持利益网络，自然会维护新的制度和规则，选择腓特烈或马基。

    这都在她计划中。

    新教的变化，也在她掌握中。

    因为九微不需要信徒，冷策当然没想过真的立教。

    大量空置的教职，只是为了吸收底层人才。毕竟，现在的版图只有一郡，官僚和议政员的位置根本不够分。

    至于说新商业党们的目的。。。

    哦，我想起来了。德皮特之前来信，说这些人闹着要神眷者商会取消港口和城门的税费。

    这可是你的事哦。

    我准备推荐你去接管神眷者商会~~”

    娜美感觉心潮澎湃，眼前小丫头温柔腼腆，可爱害羞的形象，瞬间崩塌了。

    这位小总管，可能并不善于经略或谋算，但她的见识和身份，不容轻视。

    这片大陆太小，必定留不住如此强大的神眷者家族，他们迟早会离开。

    而一旦他们离开，这座商会必将是与其合作获利的主要桥梁。

    甚至是，唯一的合作桥梁。

    自己，将要掌握这座桥梁！

    娜美意识到，自己将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玲珑大管家，这是属下拟定的寻宝方案。请您过目。”此时一位管事走了过来，双手高举着几页纸，恭敬的献给了娜美。

    丫头接过，看着复杂的方案，却皱起了眉。

    “我要回去他身边。”九微嘟了嘟嘴，很不满。

    众人都望向玲珑。冷策的威望很大程度基于，她说的话，问题少女偶尔会听。而玲珑呢？

    玲珑一手端着茶，一手拉住少女，说道：“别急。听雪要我考考你。怎么把这件事情办成？”

    *********

    木屋里猛然变得昏暗起来，仿佛日夜倒转。

    众人惊愕的抬起头，只见一颗纯白色的流形已在九微面前浮现。

    少女脚下如雪的神域仿佛沸腾起来。

    雪花飞舞中，四周瞬间变为雪国，一切事物都仿佛在低头拜见神祇。

    虚拟神格。

    众人神志恍惚，仿佛置身于一艘冰封的航船，漂浮在无限的时空海洋里。

    随后九微正要展开双眸，却被丫头打断了。

    玲玲急说道：“

    听雪她说，

    九微，那晨曦赐下的双生序列，

    让你能轻松驾驭机械和元井的力量。

    但当你召唤虚拟神格凝视总历史时，

    那片迷雾最深处的古老存在，

    也在凝视你。”

    玲珑说完，起身款款离开。

    她当然没能力去解决问题，但她知道，一碗面条足以绊住公子，换冷策过来解决一切。

    *********

    九微沉默的思考。

    那淡蓝双眸里若隐若现的暗金色正六面体，渐渐消失。

    某道神秘序列的力量，也渐渐消失。

    众人居然感觉到，虚拟神格的冰元力依旧无穷无尽，但那停滞时空的位格压力却不在了。

    少女小指托腮，坐回椅子，认真思考这些话里的意思。

    如雪神域，竟然也“安静”下来。

    在场众人都意识到天赐良机，纷纷盘膝而坐。他们竭尽全力试图感知神阶元力的一丝一毫，以期改变命运。

    此时威廉5阶的实力最高，而且元力属性为冰，自然最为卖力。

    他暗中催动全部力量，胆大包天的试图去捕捉四周缥缈如云的冰元力。

    哪怕是其中的丝缕。

    也像沙漠，像星海。

    是可以看，可以想。

    可一旦，试图触碰。

    威廉只觉眼前一黑。

    灵觉中，那微弱的一丝丝元力自动反击了一下，极其细微的一个抖动，转变为万倍于己的重物呼啸着砸面而来。

    “啊！！！！！”他惨叫着倒飞出去，感觉要碎尸万段。

    那重若万钧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几位手下的搀扶着浑身是血的威廉进来。

    众人见到如此惨状，吓得重新坐好。

    九微没有看下首一眼，而是和冷策打招呼：“怎么办？”

    冷策来时已知事况，坐到她身边的椅子。

    说来奇怪。

    九微双眸浮现出神秘的序列时，众人能感觉到仿佛直面宇宙本体的终极绝望，根本没有自我意识。

    如果她想要毁灭这个星球，恐怕众人连反应都不会有。

    而当九微只留下深渊的虚拟神格时，众人感受到的是直面极度深寒的无穷元力。恐怖是恐怖，但至少众人会有自我意识。

    如果她要毁灭这里，众人起码还能说一句遗言。

    而当冷策示意，九微收起虚拟神格时，众人居然清晰的感知到了，九微身上第三种来不及收起的元力。

    机械。

    冷策饶有兴趣的说：“8阶巅峰。8阶初境。7阶巅峰。它有不同的反应么？”

    娜美小心翼翼的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前面3句，说的是无形殿下3个序列的力量层次。

    而它，是谁？

    冷策好笑的白了她一眼。

    九微皱皱眉，还在降低力量。

    如雪的神域收缩到她脚面四周，像是神秘舞台的一盏聚光灯。

    终于，九微的力量已经压到7阶，此时数千倍的实力差距，甚至让娜美松了一口气。

    她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从宇宙本体到浩瀚星云，从天上的恒星到身边的少女。呼~~~”

    这句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他们也都能感觉到她神裁绝色的魅力，而不是那恐怖的位格压力。

    九微的回复：“

    听雪的话，解开了我记忆里的遮蔽。

    原来在我之前访问总历史的时候，它会注视我。

    只一瞬间。

    但很古老。

    我，刚才，试用了不同等级的力量。

    它不在意。”

    冷策沉吟，倒也不在意在场的小人物们。

    上位者偶尔落下的信息碎片，原本就足以让底层的小人物们豪享一生。

    她继续说道：“晨曦给你的神恩，其实很宽泛。我有办法，让它吃点苦头。”

    威廉猛然跪下椅子，滑稽的颤抖着。

    他回忆起了之前的记忆。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是第二次见到无形殿下的虚拟神格。

    娜美也满面香汗。

    她突然想起来，十天前，无形殿下第一次召唤虚拟神格时，那一道空灵清丽的女声。

    那位存在说。。。

    此处，允许深渊第702层虚拟神格，访问总历史。

    此处，允许上述神格的超自然能量，无损物质化。

    此处，允许序列机械造物，创建5阶以下物品。

    全局，此为神恩，九微独有。

    *********

    冷策细致交待一番后，九微开始动作。

    问题少女如此谨慎的样子，也让在场的小人物们屏息凝神紧张万分。

    她小手托腮，吹出一道道冰晶，在面前自然成型出了一个沙盘。

    娜美脱口而出：“

    这是。。。泽北？

    北面的是狼堡，更北面的冰之洋，海上的城邦。。。

    是的没错。狼堡往东是狮鹫堡。那个红点，是红狮子亨利。

    狼堡西边的黑色丘陵，居然有这么多5阶。”

    冷策点点头，很满意下属的思考本位发生了变化。

    她点头道：“

    不错~

    九微，即使你压到7阶巅峰，这灵觉扫描出去，除了世界守护者，此界也没有能遁形的。

    好啦。现在，你这样问总历史。

    吸血鬼戈多，他在这里的命运轨迹，有始有终？是或不是。”

    冷策展开双手，画了条直线。

    起点是泽北的入口，终点是中央山脉南部的教国，当然是覆盖了戈多目标的所有轨迹。

    娜美回想起自己那几日不堪回首的经历，眉头紧皱，握紧了小拳头，随后又无奈的放开。

    九微好奇的歪歪头，随后闭目按冷策教的做。

    神秘的答案来的极快。

    宝贝伸出右手食指，表示确定，顺带刮了冷策的鼻子。

    众人突然明白，无形殿下为什么日常喜欢冰元力，而不是机械的纯元力了。

    现在的她，实在太像一个精美绝伦的人偶！

    冷策微笑道：“吸血鬼戈多，他在这一块区域，命运目的和终点不一致。是或不是？”

    宝贝刮鼻子第二次。她开心的微笑，宛如冰雪中的樱花。

    众人明白，那个“它”，现在注意到有7阶存在，在询问一位圣域吸血鬼的“轨迹”。

    冷策选了一半曲线，笑道：“吸血鬼戈多，他在这一块区域，命运目的和终点不一致。是或不是？”

    九微刮第三次鼻子，非常调皮。

    冷策继续减半范围，笑道：“吸血鬼戈多，他在这一块区域，命运目的和终点不一致。是或不是？”

    宝贝咦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冷策的脸蛋。

    她说：“有。。。异常，异常诡异和混乱的力量。”

    众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冷策掩口一笑，冷魅绝伦，说道：“那就对了。关注过来的，一定是戈多背后的存在，等会让它们狗咬狗。”

    众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施舍这么多信息碎片。

    谁能看过这样的谋算反应，还敢反抗这个魔女？

    第4个问题，冷策切了相反的区域。

    一样的询问：“吸血鬼戈多，他在这一块区域，命运目的和终点不一致。是或不是？”

    第5个，第6个，第7个，第8个。。。

    答案的不同，影响小魔女问话的曲线区域。

    看来反反复复的询问，无疑是种数学算法。

    但那位“它”，很可能会判断为一种挑衅。

    众人觉得那位戈多的命运，将会非常可怜。

    九微给了冷策一个爱的抱抱：“它们，在打架。谢谢策，我讨厌这种注视，又不好过去杀。”

    小魔女微笑，倒是不邀功：“

    不必搭理这种存在。

    主上应该遮蔽了它的注视，不然我算计不了它。

    好啦，解决宝藏的位置问题~~。”

    她闲暇的看着面前剩下的3个目标。

    一座龙窟。

    一座废弃教堂。

    一座黑暗幽深的洞穴。

    傻子都知道吸血鬼要找的东西大概在哪。

    九微开心：“太好了。他可以去历险了。”

    冷策微微一怔，鼻子一酸，傻妞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安危。

    她爱怜的捋了捋九微的鬓发，安慰道：“

    你以后不要随意访问总历史。

    就算偶尔要用，也要卡在机械序列的层级，问点简单的是或不是。

    对了，有了晨曦的神恩，造些小东西方便么？

    我困了，要和你一起睡~~~”

    宝贝双手合十，一片冰雾过后，却是两顶睡帽。

    看着交相辉映的笑颜，众人对曹之路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PS：7月下，8月上，两章连续在一起，大概写了4天。一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