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莲也没有捅破心虚的江文魁，继续道，

    “大人爱民如子的心令我感佩，可是您总不能做劫富济贫的勾当吧？要是那样不就成了江湖大侠？再说，我也不是富贵人呀。”

    赖账这种事，江文魁做梦都没有想过，可是他当时一时脑热，所以才不顾实际能力接下了这桩买卖。

    不过为了谷阳县的百姓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大不了自己辞官归老，只要能为谷阳做成这件事，他也觉得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

    江文魁两手一摊，老子就无赖了的欠揍样子。

    金莲哪里能和他一般见识，要是有些心黑的人，有的是办法让你“诚心诚意”地为他办事，可是江文魁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他是很有原则的人，有自己的道德准则和办事底线的。

    对于这样的人，金莲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哪里还敢真的得罪，

    “大人，难道你不知道有个地方叫钱庄？”

    金莲笑盈盈地说道。

    可是没想到江文魁的反应出奇的激烈，

    “什么？！这世上哪有朝廷向钱庄借钱的道理，那朝廷的颜面何在？朝廷的威仪又置于何地？”

    看可爱的县令激动的神情，金莲连忙伸手制止道，

    “江大人，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有点不够灵光，我可没有说过要去钱庄借钱。”

    “那你提钱庄是什么意思？”江文魁迷茫不知。

    见气氛已经差不多，金莲坏笑地说道，

    “难道我们就不能办个钱庄？”

    这个问题，江文魁第一次听过，所以冷静地思考了起来。虽然他看起来有点迟钝，可那是因为他面对的是超出这个时代的事物。

    事实上江文魁算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做事果断，遇事冷静，见识也算超前，就这次铺路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来，他不但不迂腐，而且是视野开阔思维敏捷的人。

    思量过后，江文魁默默地摇头，

    “食禄者不与民争利，受大者不取小。不行，这样做会伤害百姓的利益的。”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这个时代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在他们眼中，开钱庄的是百姓，卖烧饼的是百姓，地主佃农们也是百姓。

    可是这些人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越过朝廷的王法，已经在做主宰别人命运的事了，而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统治。

    金莲当然不能同意江文魁的想法，钱庄可不仅是金融机构，它更是信用机构，没有强大的信誉支撑，是做不成这行当的。

    可是有信用就可以吗？显然不是，还需要保证这种信用稳定的后盾，从这点看，朝廷显然是最有资格办钱庄的。

    还好钱庄的规模和业务还只是雏形，此时的钱庄更像是寄存东西的仓库，只不过寄存的是钱。

    而且这个时候可以异地存取的钱庄也还没有出现，不然朝廷的损失将是灾难性的。

    为什么朝廷动不动就缺钱，一点金融杠杆都没有，不就是老实又本分地过日子，可是朝廷每天要面对的事太多，怎么可能用固定的税收去维持它的运转。

    更可怕的是，一旦有天灾出现，那么就会严重地打破受灾地区和其他地区的经济差距，这种落差最差的结果便是发生民变，如果国库能够从其他地方调剂这种灾难，是不是可以减少民变的风险。

    如何实现调剂呢？钱庄便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当时的生产力能抵抗发生的灾难。

    金莲将这种厉害关系认真地和江文魁述说了一遍，又没大没小地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以为钱庄只是单纯的存钱罐？不，那是国之利器。不要小看一个小小的钱庄，关键时刻它可以力挽狂澜，救大厦将倾。”

    听金莲这么一说，似乎是那么回事，如果百姓把手中的余钱都由朝廷暂且保管，那么这笔钱将是不可估量的，几乎是用钱能解决的都不再是问题。

    江文魁不由在心中遐思起来，那将是何等豪迈壮阔的景象。

    “那，我们怎么做百姓才能愿意把钱放在官府手中？”

    江文魁显然被说动了，可是如何迈出第一步，他却没有头绪。

    忽然他又眼露光芒，沉住激动的心说道，

    “不行，这个想法我要上报朝廷，这可是利在千秋的事。”

    金莲被这家伙活跃的思维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这个愚蠢的行为，

    “大人，你还没做呢，就开始想着怎么邀功了。万一这事最后弄砸了，这背锅的人你是逃不了了。到时候杀头是轻的，连累的可是你的家人，甚至可能会引起朝野动荡，你想过没有？”

    金莲招招手示意他坐下，

    “不要那么激动，好心办坏事那也是恶人。要想让朝廷开办钱庄，你只需要在这里作出成绩，到时候朝廷自然会注意到。那时候你有了充足的经验，说不定圣上会特意给你个一品的官职让你负责钱庄的事，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银行吧。”

    对于金莲煞有介事的分析，江文魁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文人自有自己的孤傲，很少能看得起别人，但是对于金莲的这一席话，江文魁发自内心的称奇。

    他已经忘记了眼前的潘金莲不过是十几岁的丫头，此时在江文魁的眼中，潘金莲就是不世出的奇女子，是惊才绝艳的天才落凡。

    “潘女士说的是，是本官考虑不周了。”

    江文魁顿了一下，然后用讨教的语气问，

    “那么，我们如何开始办这个钱庄呢？我是说，百姓们如何才能把钱放到官府里？”

    其实，官府天然就有强大的信誉，只需要给百姓一个理由就可以，

    “人行利字当先，只需要给存钱的人一点利息就可以了。”

    潘金莲回道。

    “利息？钱庄收钱可是要收保存费的，怎么还要给存钱的利息？”

    江文魁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帮你办事还得给你钱的思维，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金莲看出了江文魁极力掩饰的不情愿，无奈开解道，

    “你就当是百姓借给你钱，给他们一点点利息是不是好受多了？”

    江文魁反应过来，是呀，钱到自己手上，不就是可以自行挪用，那么百姓不可能一下子都来兑换。这就像是一泉活水，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钱庄存钱，自己就可以用这些钱办事，甚至还借贷出去，既然是借钱，收点利息也是合情合理。

    江文魁一下子豁然开朗，思想也在一瞬间上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