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活法
二查天下在秘密中进行,也在秘密中带走了无数人的性命,朝堂上危机重重,苦的还是百姓。。。
冬天的云庄大雪纷扬而下,竹叶上残留着雪留下的痕迹,落地无声,花白满地,与尘土交融,像极了百姓们的处境。
云庄有人家饿死了。。。
原因是令人心痛的,初冬时节,全国各地的粮价被统一了。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呀?
可惜是按照敖都的粮价统一的,那粮价比各地自治定下的价格贵了好几倍。
这种事还正好是在这个难熬的冬天来临,令人猝不及防。
“仙者不饿,这凡人饿呀,皇宫万千珍馐吃不尽,亭台楼阁数不清,就是不愿意分我们一石米,一间房呀。”隔壁的私塾先生每天都这么说,云穿石都听腻歪了。
之前还有人去隔壁读书,物价涨了后,就没人来读了。
饿都快饿死了,读个屁读。
食物价钱翻了几倍不说,连基本的生活资源都翻了几倍的价格。
事实证明坚持还是有用的,云秋生在云掸那里得这段时日,终于捞到几两银子,这可令他笑开了花,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刘砥石的天赋比他好上许多,明明比自己晚学了一段时间,却也拿到了银子,而且做的也比自己好。
云掸还直夸他好本事,未来好好练,能比他强!
然而每次说到这里时,刘砥石只会笑笑,眼里闪过一抹悲哀。
他也与云秋生熟络起来,二人也是无事不聊,但都有所隐藏。
今日大雪几乎封住了路,但是云秋生却依然冒着大雪,往镇子赶去,只因为今日云掸要发给他半两银子。
他身上的麻衣很厚实,里面塞的却不是什么棉花。
半两银子足以让他不顾一切了,哪怕现在的物价,半两银子买不来几斤米,他也必须得去。
山下的雪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就好像寒冷的泥沼一般。
大街上的积雪很少,墨仙人每天都在大街上扫除积雪。
唯独见不到了呲仙人的身影。
前些时日有别处的仙人来到这里,似乎就与他有关。
墨仙人落寞了,他发间落雪,衣着单薄,面容中透露出一丝惨白。
再次来到云掸的家中,他正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堆柴火,火焰燃烧着,上面一口大锅,锅里是烧开的热水。
“来了?”云掸没有去看他,依然盯着沸腾的水。
云秋生没有说话,迈步走到了云掸的身旁。
“坐。”
盘膝坐在云掸的对面,看着升腾的水汽,二人一时无话。
云秋生想开口要银子,但是却觉得这时候说,有些不合时宜。
最终是云掸率先打破了平静。
“你觉得刘砥石这个人怎么样?”云掸是这么问的。
云秋生愣了一下,他随即说道:“挺好的,他虽然总是死人脸,但做事用心,认真,虽然没跟他深入聊过,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听着他说的话,云掸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走了。”
“走了?”云秋生有些不解。
云掸抬起头来,往向顶部的墙壁,继续说道:“他今早来辞行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问他去哪,他只说随心行走,我问他有何打算,他说没有打算。”
这话把云秋生说懵了,他不明白明明能赚钱了,有了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还干嘛要出去?为什么要离开?
不过云掸却并不这样子认为,他熄了火了,拿起一杯子,在里面打了一杯水。
“他想走出去,说明他不想一辈子待在这片小镇子,他想走出去看看了。”这番话说动了云秋生,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不就像曾经的他吗?
本以为说到这,话也就完了,谁曾想云掸也聊起了自己的往事来。
“我以前,在离这里有八百里之遥的穷苦界,那里活的比这里苦,可是没人走的出穷苦界,因为穷苦界有一道高墙,将一切昏庸腐败,甚至是饥饿的产物隔绝在其中。”云掸彻底陷入了往日的回忆当中。
“二十五年前,穷苦界内部发生了争端,城墙短暂的破碎,无数灾民涌出穷苦界,跑到了外面,大抵有十万?恐不止!我也是其中之一,随后朝堂仙人出手了,他们第一时间不是去阻止纷争,而是将逃出去的民众无情杀害。”
“外界称我们是瘟疫,是诅咒,是凶兆,若不是我逃的够快,早就死了,逃的时候,我还背着天生看不见东西的妹妹,只可惜……”
云掸说的很平静,但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饿死了,我给她找了一处地方就埋了,我本来也会饿死在荒郊野外的,直到后来我遇到一敖都前往水天任命的官爷,他认出我是穷苦界逃难的家伙,却没有杀死我,反而带我上了他的车,载我来到了水天。”
他不再说话,沉默是他最真切的感伤。
云掸从兜里拿出半两银子,扔给了云秋生。
“手艺你学的差不多了,你们俩学的快,剩下的,你自己慢慢领悟吧,下次再来,就等初春吧。”说完云掸挥了挥手,似乎是在驱赶。
云秋生最后看了一眼跟了几个月的老师傅,只觉得这些日子他老了好多。
待他走远,年过半百的老云掸长舒了一口气。
这些年,没了家人,没了朋友,活着是孤独的,也是困苦的。
两个小徒弟就像他晚年的一道短暂辉光,起码他没那么寂寞了。
至于为何他总是敷衍的教,因为路不是教出来的,还得他们自己走,就像自己一路走到这里一样。
雪蔓街头,路上无人,老汉喝着温热的水,回忆着五十年来的种种经历,终是一口饮尽,不知甘甜苦涩。
云秋生走走停停,他被冻的手脚发抖。
戏庄子里的歌舞依旧响起,不知是何人在里面听戏。
那声音悦耳动听,那叫做呲仙人的家伙,总是会躺在那里,听着曲声,酣酣睡去。
大雪纷飞,有人往西归家,而有人却反折向东。
刘砥石的家不应该是那枯槁陋室,他志不在此,他也不甘于此,他毅然出走。
白发仙人当初还讥讽他一辈子走不出水天,出去也是尸骨无存。
起初的他恨那白发男人,可后来却是不恨了。
若没他夺符赠银,或许母子二人早已饿死。
寂寥白雪地,挑担走行人。
孤影皑皑里,从此不归家。
刘砥石没有来此之前的记忆,或许说记忆被模糊了。
他要知自己为何而活,母亲复仇的执念为何。
了无牵挂,一生随他。
若有牵挂,推门回家。
云秋生走回家中,老母亲正蹲在柴房,点起火来,取着暖。
“妈,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天气也格外的冷呐!”云秋生被冻的通体发寒,打着寒颤的说道。
云母从柴房出来,面容也更加憔悴了。
儿子大了,她也越来越老了,陪在儿子身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知足,她满意,即使不如意,都能扛扛。
唯一不好的是,凛冬粮食价格变贵,家里活的更难,一个老两口的家庭被活生生饿死了。
他们的儿子被抓壮丁修补六城时,累死了,就剩他们两个孤寡老人。
寒冷冬天无依无靠,贫穷困苦的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然而没人会救他们,因为家家都穷困潦倒。
家中积攒的银子,也都花了大半去,那米面的价钱早已是天文数字,普通人望尘莫及。
仙权博弈,苦的终究是底层百姓。
生活是艰辛的,已经不敢奢求他平淡。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有一天,墨仙人前来扣门。
开门的是云秋生,他二话没说,递来一柄锤子。
那是云掸的宝贝,他用它来纠正自己的‘错误’。
就像他说的一般,犯了错误,不要想着去如何弥补,抡起大锤,把它砸的稀巴烂!
接过大锤,云秋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墨仙人。
“助人遗愿,萍水推舟罢了。”墨仙人躬身做辑,身后是一大大的木棺材。
说罢他扭头就走,但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说:“不许跟来。”
辞别了云秋生,墨仙人扛着那口棺材,缓缓走去云庄。
有亲人的家伙死了,家属葬之,没亲人的家伙死了,没人葬了,也不能让他烂了街头,墨仙人就是这么想的。
这算是人情味吗?
这个冬天死的人格外的多,墓地都埋不下了。
扛着墓碑的墨仙人,看着那三间冷清的私塾,笑了。
他低下头摇了摇,忍不住码道:“云庄就是眼光太高了,读什么书找出路呀?以为有点手艺就供的起?抱着个考取功名,一飞冲天的狗屁想法,那种东西,你们触及不到的。”
寻常年代这里人过的越来越舒坦了,家里人稳固后,就想着往上攀。
仙没个关系注定无缘,官还能一搏。
可是官固然能一搏,又能有多大可能?这场饥饿该给他们提个醒啦。
如此一看,还是凄凉界的人在思想上好一些,因为对底层人来说,读书无用!那不是他们能触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