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从一声啼哭开始，走向另一声啼哭

    生命只有一个去处，就是死亡

    就像两点之间有只有一条直线，但有无数条曲线一样

    命格或者说命运，不过是从起点到终点的一条线，一条多次节外生枝蜿蜒绵长的线

    岑六郎和师兄二人在一个平静的早晨出发了，一路向北三百里

    地势越来越高，在穿过一座光秃秃的河谷后，一行人来到了一片积石滩前

    太阳挂在头顶，积石滩上的零星积雪和远处的亘古冰川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布满巴掌大碎石的棕褐色积石滩带，向东西两侧绵延不绝，视野里望不见尽头

    积石滩的上边缘是一条浅浅的雪线，时不时有一两朵蓝紫色的绒草在碎石滩残存的积雪中摇曳

    木氏一弟子按捺不住，探出身来抬脚欲行，被风思让一把拦住，做了个手势

    众人退回山谷

    “这里是阳州的启罗山脉南麓，越过这些鞍部隘口，就可以伪装成阳州人族，毛景仑的牛妖部就在山后的雪原之中”

    “那还等什么”？木氏弟子问道

    “问题就在这片碎石滩

    走上去哗啦作响，会引起石滩中石耗子和熊蜂一族的注意，石耗子只是叫声大些，应该并无甚强者

    可熊蜂群居，被毒针蛰一下不死也得扒层皮，若是被蛰了最好打道回府”

    “若是飞跃过去呢”岑六郎出言问道

    “此地地势甚高，空气稀薄，起跳困难，且隘口风疾，我等修为难以直接飞过”

    众人心中思索

    “此处天堑，易守难攻，所以这些年来我们都只能小范围出击

    去阳州乂草只是名义，一是探路，二是打探情报，最后一个作用才是报复特定的妖族”风思让又说到

    “既然有人能过去，那他们是怎么过去的”？任耕实问道

    “小猫尿尿，各有各的道，我给你们一柱香时间调整，顺便也想想如何通过，若是没有法子我就带你们过去”

    岑六郎听风思让如此言语，显然心中有数，便不再思考打坐调息

    一柱香后，众人说了些自己的想法，风思让摇摇头，不予置否

    众人来到碎石滩前，风思让双手合十放在嘴巴上

    发出“呦律律呦律律”的声音

    岑六郎探出头去，看见碎石滩中露出两只既像耗子又像兔子的动物，有巴掌大小，灰扑扑的毛色

    若不是两小团子，后腿直立地站起身子，露出雪白绒毛的肚皮来，岑六郎根本发现不了

    “山南人族，你很懂规矩嘛”两只鼠兔口吐人言，三瓣唇上下翻动露出长长的门齿和薄舌，有些诡异的景象让任耕实头皮发麻

    他对动物口吐人言的情况还是不大适应

    “盐砖六块、糖砖六斤，酒水十二斤，经贵宝地入而另寻他地出，有劳流石滩之王行个方便”

    风思让也不知从身上何处的储物法器中拿出一堆琐碎东西，摆在碎石滩前

    碎石滩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如河水流动起来，尖锐的碎石彼此碰撞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清脆响声

    风思让摆出的东西眨眼间，便被流石滩吞没，吃人嘴短，算是默许放行了

    启罗山南的这群阳州妖族，对小股人族北上是吃拿卡要

    可安北都护府的大部队若是北上可就要誓死抵抗并且传信阳州众妖族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于是风思让回头一招手，抬脚站在了流动的碎石河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见风思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也不再多言，都站了上去

    碎石滩缓缓向坡上流动，像极了滑雪场的魔毯

    碎石滩后是一条浅浅的雪线，雪线之上是雪豹大王

    雪线之上是冰川，但一行人从山隘中通过，又拜见了金雕大王

    如此，沿着河谷与山隘上下攀爬，前行几十里，大王见了八九个

    天色昏暗时，众人终于走出这片启罗山脉

    启罗山脉后是一片荒莽开阔的干冷草原，偶有几颗稀疏枯树静静伫立在原野上凝望着这群外来人

    青紫色的暮霭沉沉笼罩着原野

    空气中传来腥臊气味儿，岑六郎转过身看去，一条被啃食了一半的腿举在干枯的黄草深处一下下的抽动

    风思让举手示意，众人小心戒备，靠拢成一圈，走向黄草深处，天色已晚，他们最好靠近哪些枯树，然后在视野开阔的树旁过夜

    “唔呦！嘻嘻桀桀～”黄草深处似有群鬼狞笑低语，众人脖颈中瘆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让人心慌不已

    木氏弟子膝盖一软，脚后跟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住绊倒，向后拖拽而去

    岑六郎伸手去拉，身边黄草飒飒作响，两点猩红夹杂着恶臭从草丛窜出

    扑向分神的岑六郎，岑六郎迅速后仰，同时腰胯一拧，木道剑上挑与不知名何物森森亮光碰撞

    金铁声伴着火花光亮一闪，岑六郎匆匆一瞥，只看见灰扑扑一大团毛发中嵌着两点猩红

    岑六郎单手拍地，借势起身

    身后却传来木氏弟子的“荷荷”喘息声，像是呼噜着的呢喃低语越来越远

    岑六郎前冲，穿过黄草，草原上的夜风呼啸

    草丛后有一群东西咬住木氏弟子的脖子，叼住肩膀往后边的黄草深处拖去

    岑六郎追赶不及，仓促间左手捏决，使了个道火术，顿时火光大作

    那一群东西受惊，四散而逃

    众人也围聚过来

    接着火光也看清了那群狞笑着的长毛，那是一种头颅粗壮硕大、前肢长而后肢矮的无尾红瞳凶兽，褐色长毛上有稀疏黑斑，与黄草夜色融为一体，毛发长尺余，夜风一吹显得群兽像一大团长毛厉鬼

    当他们沿着血迹，找到被拖走的木氏弟子时，他被啃去了半张脸和上半个胸腔，脖子露着森白脊柱，腹脏流了一地，血还咕咕冒着

    岑六郎放的野火很快在黄草中烧出一片空地，众人沉默着将木氏弟子的残缺尸身拖到空地中

    周围群鬼的狞笑嘻叫更盛

    影影绰绰的灰团在黄草中若隐若现

    “我们必须去那些稀树旁过夜，一是可以登树，视野开阔，两人放哨即可

    再者有木柴，可以燃起篝火，这些竖瞳野兽不敢靠近”风思让说道，然后拖着尸体，走向最近的几颗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