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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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

    夭夭在陌生的地界走了许久,可始终走不出这片山脚。

    待第三次见到她在树上刻下的纹路时,夭夭终于泄了气,长叹一声。

    林中一片祥和,鸟鸣山幽,若她不是莫名其妙入了阵法,而是郊游至此,定会觉得这个绝佳之处。

    也不知成辞他们可能对付得了那个姒雁。

    “夭夭!”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夭夭回过眸去,忽然被一双手拽入了温暖的怀抱。

    “成辞,此处……”

    她话未说完,成辞又放开了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无新伤才放下心来。

    可心是放下了,对上她带了几分震惊的眸子,成辞忽觉自己的做法不妥。

    他轻咳一声,放开了她退后一步,目光转向密林,“若我没猜错,此处该是汀兰山脉,阵法最正中处,便是那座有世外桃源之称的汀兰城。”

    从前天下,战乱四起,小国林立。而北部汀兰山脉腹地,还有一处世外桃源——汀兰城。

    汀兰山顶常年积雪,寒风刺骨,悬崖陡峭,除寥寥无几的绝世高手外,无人可攀。

    世人皆知这汀兰城之名,却无人晓城内之光景。城内人们不想出,城外流民进不去。各国派去的暗探,要么就是连谷口都没见到,要么就是见到了却再没回来。

    也曾有几国联合以“除妖”之名率大军攻入,进了山谷,风雪大作,山路曲折,还未寻到汀兰城,已经冻得冻死,饿得饿死,不得已将军队分成小组,分头寻找出口。几十万的队伍,活着走出汀兰山的,只余几千。

    自此,汀兰城被传为传说。

    后三百年,战争不断,各政权吞并抑或被吞并,到此时,中原大陆上只余三国。

    成辞一字一句给她讲完这座城的传说,然后便蹙了眉。

    “这阵法如此厉害,我们要如何出去?”

    夭夭淡淡开口,问得也是此时他心中所忧。

    成辞四下瞧了瞧,“阵法相生相克,不同的模子里放着同样的原料而已,总能找到生门。”

    夭夭忽然扶了一旁的树干俯下身去,眉头紧锁。

    成辞颇为担心地凑过来,“怎么了?”

    与姒雁争斗受了伤,又在山中走了许久,腿伤不愈,此时才开始疼痛难忍。

    这痛意来得急,她再抬眼时,语气都弱了三分。

    “我或许走不了了。”

    成辞几乎没有犹豫,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总归是男女有别,夭夭犹豫的功夫,成辞侧过头,“总不能将你自己扔在这。”

    夭夭趴上他的背,成辞的手颇为仔细地避开她腿上的伤,走得缓慢。

    默然走了半刻,除了脚下枝叶被踩碎的声音外,她耳边便只余两人的心跳。

    这样不对,她该说些什么。

    寻思许久,夭夭憋出一句,“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他脚步似乎顿了顿,“我将你从南燕岛带出来,又将你带上天外山,便该对你的安危负责。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半分旖旎心思都不带,夭夭抿着唇在心中点了点头。

    “南燕岛陷落的原因,可有眉目?”

    成辞摇了摇头,“还没。”

    夭夭垂了眼,兴意阑珊,面前似乎又出现了小桃的模样。

    成辞背着她找到一处山洞时,日已西斜。

    这山洞不大,却也勉强遮风。

    他将夭夭放在洞中一块平缓的岩石上,又从洞外抱了一堆干草进来,铺好干草,解下外袍铺在上面,将夭夭扶到那简易小塌上。

    天色渐暗,他又生了火,暖色火光映着她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

    “伤口若不处理会溃烂的。”

    夭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衣角血迹已经干涸,暗红一片实在摄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火的原因,他眸光闪动,神情坚定。

    夭夭便在这样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成辞寻了些干净的水来,又拿出身上带着的伤药,撕下一截衣袖,将她的伤妥帖处理好。

    夭夭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在他起身望过来时,于跃动的火光中,绽开了一个微笑。

    “多谢。”

    成辞耳尖泛红,将她的剑拿到她伸手便能触到的地方,“若累了便睡吧,我去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他话音方落便逃也似地走出了山洞,连回应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夭夭垂眸注视着身旁的青剑,火光映在剑身,她灵台忽震。

    好熟悉的景象。

    可她翻遍了这些年的记忆,也未曾找到一幕相似之景。

    该是有人递给她这把剑,又拿期盼释然的眼神瞧她。

    可她记得那眼神,记得那火光与青剑,却记不起自己当时的心境。

    一道阳光自山洞口射入,夭夭骤然回神,发觉天已经亮了。

    火堆不知何时熄灭的,山洞中温度也早便降了下来。

    她起身扶着凹凸不平的洞壁一步步移到山洞外,瞧见了那盘膝而坐的白色身影。

    成辞身上中衣的衣角已经被露水打湿,他横剑于膝,阖眸入定。

    阳光照在他面容上,可他浑然不觉。

    夭夭又沿着原路挪回山洞中,拾起他的外袍,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

    她再次出来的时候,成辞已经睁开了眼。

    成辞看见她手中的外袍,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不冷的。”

    他既然醒了过来,夭夭便理所当然地以伤者自居,抱着衣服靠在洞口石壁上,等他自己来取。

    成辞确实如此做了。

    他自夭夭手中接过外袍,又盖在了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可觉好些了?”

    她点了点头,“我们走便是,寻常军队寻不到出路,可天外山大弟子,总不至于被困在阵法中吧。”

    见她还能打趣自己,成辞摸了摸鼻子,“天外山不以阵法见长,更注重内力修炼,这阵法……还真不好说。”

    夭夭道:“若是寻不到方向,不如向山上走。最低处或许不是阵法出口,但最高处一定是汀兰城。”

    至少她们可以寻人帮忙。

    话音刚落,林中忽然起了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成辞的剑同时出鞘,挡在了夭夭身前。

    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前者一身劲装,手中短刀极为锋利,后者看上去便不会武功,提着裙子追得艰难。

    “云争你慢些。”

    她跑得累了,停下来扶住身边树干,再抬眸时愣在当场。

    她的视线越过严阵以待的云争看向两人。

    “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成辞率先收剑抱拳,“在下天外山成辞,与师妹不小心闯入了阵法,无意冒犯。”

    那人也回以一礼,“汀兰城顾漓。”

    顾漓的目光落在夭夭身上,神色一瞬震动。

    带了把青色的剑,且从天外山来,剑尾坠着凤纹玉珏。

    这模样,与父亲要找的人太像了。

    今日她说什么也要把人留下。

    “此处离城中不远,可下山的路却难走。二位受了伤,不如先随我回城中稍作休整,也叫汀兰城尽些地主之谊。”

    成辞与夭夭对视一眼,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