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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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怀云诀指尖敲着桌沿,看着坐在对面的怀云月,目露疑问。

    怀云月看着他这番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怀云月托着腮,听到他的话后眼神有些闪躲,“什么怎么回事?”

    “我看他可对你关心的紧。”

    怀云月坐直了身子,“那又如何?天宗上下七十余条人命隔着,注定我只能恨他。”

    怀云诀看着她眸中凝着的化不开的悲凉,轻轻叹息,昨日一见,这段昭延也是一表人才,不如传言中那般病入膏肓,还为了救她孤身深入险境,倒像是个可托付月儿后半生的人。

    毕竟嫁了,他自然是希望怀云月后半生安稳幸福的。

    三日前,怀云月一人一马刚到边关的时候,怀云诀正在军帐中与几个副将演算着从何处出兵。

    她径直掀帘进来,风尘仆仆失魂落魄,脸上满是泪痕,看着上首位的怀云诀,语气哽咽,“哥哥。”

    众人见她就这样闯进来,而外头的侍卫竟完全没有发觉,知道她武功极高,心下疑惑,而在听她称怀云诀为哥哥后更是震惊。

    怀云诀挥挥手让他们明日再议,走到怀云月面前,“怎么哭了,月儿。”

    “恨一个人却不能杀了他,我该怎么办。”

    他眉头紧锁,“发生了什么事?”

    “天宗毁在段昭延手里。”,她将段昭延伪装成溪山君与她相识,又是如何要挟小九,如何带兵上了逢云山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怀云诀。

    怀云诀眉头紧锁,他是个将军,排兵布阵上阵杀敌的事得心应手,这种安慰人的活他着实不会,只是抬手环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怀云月深吸一口气,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下次出兵是什么时候,我能不能同你一起去。”

    怀云诀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好。”

    她手握一把古剑,在乱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却不杀一人,只是将他们打晕了事,白衣飘然,和漫天黄沙的塞外战场格格不入。

    两方大军厮杀在一起,喊杀声震天,血腥味霎时间覆盖了这片土地。

    一个拿着矛的敌兵向她刺过来,她向旁一闪,旁边被怀云诀安排来保护她的侍卫已经一剑刺穿了敌兵的胸膛,那敌军目眦欲裂,颤抖着手将那只长矛向她扔过来,却堪堪落在她脚下。

    “怀小姐您没事吧。”

    怀云月神色震动,眼前之景与那一天段昭延一剑杀了明烛的景象重合。

    侍卫抽剑回到她身边,见她神情呆滞以为她受了伤,语气有些焦急,“怀小姐?”

    此时又有一群人将她二人围在中间,徘徊着不敢上前,他们死死盯住怀云月,目露恨意。

    侍卫暗暗咬牙,“我找机会送您出去。”

    怀云月微微蹙眉,“他们……为何恨我?”

    那侍卫严阵以待,挡在怀云月身前,“各为其主罢了。”

    怀云月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你也是吗?”

    北狄士兵又逼近一步,侍卫深吸一口气,“我若不杀他们,敌军的铁骑就会踏破我们的城池,我的妻儿便要沦为阶下之囚,我怎么能不恨。”

    敌军冲上来,那侍卫冲着一边猛地挥剑,想着杀出一条血路来,“怀小姐不要管我,找机会快走。”

    忽然一阵风掠过,侍卫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怀云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前,剑影斑斓,接着那些敌军便倒了一地。

    她衣袂翻飞,招招凌厉无比,每出一剑,衣角上便多些血迹,在乱军丛中穿行,如鬼魅一般。

    那侍卫愣在原地,没想到怀小将军叫他保护的人武功如此之高,旁边又扑过来一个北狄士兵,他一惊,回身一剑刺入那人心脏,收剑追怀云月而去。

    怀云月的剑势愈渐凌厉,敌军见她皆如见了神鬼一般不敢上前,她竟硬生生在乱军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余乾隔着大军看向那白衣人,眼中晦暗不明,怀云月察觉到他的目光,回身来与他对望,眼神冰冷如数九寒冬的冰窟,余乾心下一凛,策马回身,“撤军。”

    司檀拎着两个酒壶走进苍月教的府邸,此处已不复他上次来时那般破败,苍月教弟子都随着苍笙回了此处,他放出神识探寻到苍笙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

    苍笙盘膝坐在树下,功行一周天,缓缓睁眼,看到司檀手里的两坛酒后微惊,“怎地有此兴致?”

    司檀将其中一坛酒扔给他,“这两坛酒在逢云山埋了九年,便宜你了。”

    苍笙笑着起身,“司宗主好大方。”

    “不白请你。”,司檀眸中神色莫辩,“让这些后辈自己折腾去吧。”

    苍笙拍开酒封,浓郁的酒香顿时漫延开,他闻言挑了挑眉,“为了怀云月?”

    司檀敛下眉目,没同意他的话,也没反对。

    “逆徒已伏诛,是我错信他人才招致祸患,如今江湖动荡,我这条命得拿来护着余下苍月教弟子,不会去找段昭延的麻烦。”

    苍月教内部分裂,两方毕竟都是曾经的师兄弟,没人下死手,只是受了些或重或轻的伤。近半数弟子跟着苍枢叛出苍月教,余下的人便分散在各处暗中修养,直到苍笙归来,他们才忙着着手重建事宜。

    苍笙收敛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郑重。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司檀,他是知道司檀的身世的,国仇家恨,天宗又覆灭在段昭延手里,他本该与段氏不共戴天,如今竟为了怀云月放弃寻仇,甚至跑过来劝他。

    怀悯躺在软榻之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眼。他眼中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再不复调兵遣将纵横沙场时的那般意气风发。

    怀云月跪在塌前,怀悯向着她缓缓伸出手。

    从出征至今不过月余,想必战事太过焦心,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父亲。”,怀云月见他这般样子,心头一酸,握上怀悯抬起的手。

    “月儿,我要去找你们的母亲了。”,他声音微弱,这几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力气。

    怀云月眼眶微红,“不会的,父亲,哥哥还没娶亲呢,您还得看着他成家呢。”

    怀悯似乎是累极了,闭上了眼。

    “怀将军于我朝有功,皇兄的封赏也已备好,只等将军得胜归来。”

    怀悯此时才发现怀云月身后还有一人,挣扎着想起身,“老臣参见安王。”

    段昭延走上前来扶住他,“怀将军不必多礼,御医跟着押送粮草的大军同行,明日便到。”

    “月儿……便托付给安王了。”

    段昭延侧目看了怀云月一眼,“怀将军放心,我定会护她周全。”

    怀悯点点头,轻轻阖眸,“臣……有些乏了。”

    段昭延抿了抿唇,“老将军好生休养。”

    怀云月站在账外,抬头望着天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十一月的塞外,寒风冷冽,吹的人心也生疼。

    段昭延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别担心,来的是宫中最好的御医,影卫已经去接他了,夜里便到。”

    怀云月吸了吸鼻子,感受到披风上传来的温暖,“你不该对我好。”

    “怎么不该?皇兄的圣旨上可是将我俩的婚事写的清清楚楚了。”

    她攥紧了那件披风,眼神从天边收回来,低下头时额角一缕墨发散落,“我早晚会亲手杀了你。”

    段昭延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那预祝你成功,我的夫人。”

    怀云月抬手拢了拢额角落下的发丝,“那日你在伏陵城中出手救我,可是知晓我的身份故意而为?”

    “不是。”

    怀云月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你不会看不出我会武功。”

    段昭延眸色暗深,“说来也巧,我生平只有这一次,想管闲事。”

    她嘴边似有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太过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