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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咆哮的罡风

    “嘭!”的一声巨响,许谦手里的石头泛起了乌光,仿似重逾万钧,砸碎了柳芸的护体金光,结结实实砸在了柳芸的脑门上,使得柳芸头破血流,踉跄跌退,仰面摔倒在地,她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怔神地看着许谦。

    许谦也茫然了,见到许奕身上的腐烂已经停止,不再痛苦地翻滚,他慌忙丢掉了石头,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柳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阿芸,我...我不是故意伤害你,只想救小奕,不不,我...我就是故意的,你这臭婆娘不听话,我就要打你,你有什么事冲我来,跟小奕无关。”

    柳芸一把将他甩开,爬起来,身体紧绷,目光冰冷,如临大敌地扫视周围,“什么人?”

    正当这时,晌午的太阳忽然消失,整片森林瞬息变成了黑夜,一轮皎洁无瑕的银月在低空出现,出奇的大,仿佛一颗星球降临在此方天地。

    一道袅娜的身影映照在银月上,看样子是个女子,实际上也是女子,因为传出了犹如黄莺出谷的女子声音,“狐芸,你的手伸太长了。”

    停止了腐烂、停止了痛苦翻滚的周信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伸出两只手掌,右手的手背叠放在左手的掌心上,低头叩首在右手的手掌上,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卑职,大兴商行坎儿城分行,护商队,队长周信,参见主上!”

    一道圣洁的月华从银月上垂落而下,化为点点银光,落在了周信、林惜容和许奕的身上,三人身上的大面积腐烂迅速结痂脱落,恢复了完好如初。

    周信目光炽热崇拜,“多谢主上赐福!”

    好“二中”...许奕心头震动,这无疑是大兴商行幕后的大人物来了,她说“狐芸的手神太长了”,指的是什么意思?意思是狐芸不该让化名“陈泽”的狐妖潜伏在大兴商行的护商队里,还是另有所指?

    来不及多想,许奕有样学样,学着周信的样子,单膝跪地,右手的手背叠放在左手的掌心上,低头叩首在右手的手掌上,行了一个奇怪的礼,“卑职,大兴商行坎儿城分行,护商队,新队员许奕,参见主上!”

    “...”周信懵圈地看着他,他在干什么?

    许奕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虔诚地看着映照在银月上的袅娜身影,“家兄许谦,被妖孽毒害,恳求主上赐福予家兄!”

    林惜容连忙跟着单膝跪地行礼,“卑职,坎儿城衙门快手林惜容,参见主上,恳求主上赐福卑职的李叔。”

    周信彻底傻眼,许奕跟着他一起称呼“主上”,倒也说得过去,林惜容作为衙门捕快,效忠的是朝廷,跟着他一起称呼“主上”,这样合适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主上”要造反呢。

    映照在银月上的袅娜身影却似乎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缓缓道,“毒入膏肓,无法可救,金剑穿心,已然身死,节哀顺变。”

    听得此话,许奕和林惜容都是眼睛通红,连这样一位让白昼化黑夜的高人都无法救治许谦和李叔。

    柳芸紧紧凝望着低空中那仿佛能够压塌整片树林的庞大银月,沉默了半响,“你是银月氏的哪一位?”

    银月氏?许奕心头再次震动,已经看过这个世界纪元历史的他,当然清楚银月氏意味着什么份量,“秘境理论”和“香火庙理论”的开创者,两度把所有妖魔诡怪杀到胆寒、被迫离开这个世界的中心舞台、只能去苦寒之地艰难生存,两度统御天下所有人族,现如今梁朝、乾朝、启朝和所有大小诸侯国曾经的“主上”,人皇之族。

    与此同时,许奕彻底绝望了,连银月氏皇族都救不了兄长许谦,那就是真的没救了。

    周信非常狗腿地喝斥柳芸,“放肆,主上的身份,岂是你能质问!”

    “不过是没落的人皇之族罢了。”

    柳芸呵呵一笑,也不再多问,对着许谦那边一招手,婴儿脸小狐狸从许谦的腹部飞出,落在了她怀里。

    许谦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一样,再也支撑不住了,瘫软在地,恳求地看着柳芸和婴儿脸小狐狸,“阿芸,你答应过我,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不让孩子害人。”

    许奕慌忙跑到许谦身边,搀扶着许谦,“哥别求这个妖妇,我以后迟早杀了妖妇和妖孽,给你报仇!”

    许谦语气虚弱地哀求道,“离开坎儿城,忘了这里的一切,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才是父亲和为兄的期盼。

    不要再惹怒阿芸了,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断送了你自己的小命。

    阿芸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一家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要恨她,也不要恨我的孩子,孩子还小,不通人性,啃食血肉只是生存的本能。

    以后许家只剩你一个人,父亲和我都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许奕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今天哭的次数比他前世加起来都多,眼睛通红道,“我好恨,恨自己这两年来误解了兄长,以为兄长娶了媳妇就忘了我这个弟弟,恨自己弱小无能,眼睁睁看着兄长被害,却无能为力。”

    许谦紧紧握住许奕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答应我,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

    许奕目光躲避,闷不做声,父亲被害之仇,兄长被害之恨,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许谦怒喝,“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

    许奕泪眼朦胧地跟许谦对视着,声音哽咽,艰难地“嗯”了声。

    许谦的手没了力气,松开了许奕的手,缓缓滑落在地。

    许奕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滴落,怎么也止不住,从小到大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兄长许谦都会给他留着,兄弟两从来没有吵过架,每天都是开开心心欢声笑语,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柳芸抬手抚摸着怀里的婴儿脸小狐狸,娇笑道,“奕哥儿,记住你哥的话,做人要识时务。”

    许奕霍然抬头看着她和婴儿脸小狐狸,目光冰冷,杀意不加掩饰。

    “哎呀,你用这样的眼神看嫂嫂作甚。”

    柳芸略微后退一步,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捂嘴笑道,“看来你还是没听你哥的话,还想着杀自己的嫂嫂和侄女,那就留你不得了,临走之前,嫂嫂决定给你留一份大礼,别说嫂嫂没有提醒你,小心点!”

    说罢。

    柳芸便是怀抱着婴儿脸小狐狸转身向大山深处纵跃而去。

    周信连忙道,“恳求主上,杀了这个害人的狐妖,不能放她离开!”

    映照在银月上的袅娜身影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族跟疫病之狐族达成了约定,本宫不便出手杀她。”

    人皇后裔和疫病之狐达成了约定?周信怔神,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两度把天下所有妖魔诡怪驱逐到苦寒之地的人皇之族后裔,竟然会跟妖魔诡怪合作?

    人皇之族后裔没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得不跟疫病之狐族这样的祸害同流合污?

    映照在银月上的袅娜身影没再多说什么,缓缓淡去,消失不见。

    片刻后,皎洁无暇的银月也是隐没了。

    这片树林从黑夜回到了白昼,正午的阳光洒落而下,树影斑驳,还有血迹斑斑,以及打斗留下的满地狼藉。

    红着眼睛的许奕和林惜容,各自背着自己的兄长和李叔,离开这个不祥之地。

    周信默默地跟在两人后面。

    三人来到山脚下,遇到了姗姗来迟的一队捕快和衙门里的一个大人,从这位大人的官服样式和图案可以看出,这是衙门里的典吏,主要就是负责县里的刑名案件。

    捕快们见到林惜容背着的李叔,全都变了脸色,一个个倒吸着凉气。

    “李捕头死了?”

    “嘶,好厉害的妖!”...

    典吏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山上,“妖,还在山上吗?”

    “跑了。”

    林惜容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没再搭理典吏。

    周信把两匹马牵出来。

    许奕和林惜容把兄长许谦和李捕头的尸体放在马背上,从周信手里接过缰绳,牵着马,向漏斗山行去。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

    看着林惜容走远的背影,典吏喝斥了一声,却不敢当着林惜容的面前说这话,知道林惜容死了亲眷,心里有恨,这要是惹急了林惜容,可能会连他这个上司一起砍了。

    他站在山脚下,观望山腰上的林荫寺,过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山腰上的林荫寺没什么异常动静,这才硬着头皮,带着捕快们小心翼翼地上山。

    漏斗山。

    许奕和林惜容徒手挖坟,把兄长许谦和李捕头安葬在许父的左右两边。

    许奕看了一眼林惜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化为一声叹息,营救兄长是他必需要做的事,却没成想兄长没有救到,反而把李捕头搭进来。

    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林惜容眼红眼睛道,“与你无关,李叔是为了救我而死,我们太莽撞了,低估了狐妖的实力。”

    许奕默然无言,狐妖身份暴露之后,兄长许谦危在旦夕,他根本等不了了,发动了所有人脉关系,依然不是狐妖的对手,归根结底还是自身的实力太弱了。

    周信看了看伫立在坟前久久不舍离去的两人,又看了看天色,只得提醒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天色快黑了,再不回去城门要关了。”

    许奕和林惜容只得跟着周信下山而去。

    三人两匹快马,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坎儿城,却发现大街小巷都是关门闭户,异常的安静。

    这让三人感到疑惑,这个世界,闹妖是常有的事,二十多里外的林荫寺闹妖,虽然会引起一定的恐慌,却不至于影响到整个坎儿城吧。

    林惜容询问看守城门的守卫,“家家户户这么早就关门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领头的守卫似乎认识她,“林快手,早些回家去吧,不要到处乱跑了,现在城外城里都闹妖。

    城外林荫寺的主持方丈被一个妖妇众目睽睽之下就挖出了心,手段残忍,太可怕了。

    城内更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十多个算命先生全都七窍流血暴毙。

    住在算命先生家隔壁的十多户人家也受到了牵连,每户都死了一个人,全身腐烂而死。

    太吓人了。”

    林惜容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狐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周信一无所知,莫名其妙。

    许奕知道的最多,柳芸这个掌管狐妖组织的话事者已经暴露了身份,没法在坎儿城待下去了,便下令“收网”,让狐妖组织毒害了所有算命先生,看看能不能找到金色签筒,并且,把收买的眼线全部清除了,免得留下什么痕迹被朝廷追查。

    天色已经快黑了,三人相互告辞,各自回家。

    许奕回到石井巷,看见小少年杨明家挂着白布,显然,被狐妖组织收买、负责监视他的张茹被害了。

    杨明丢了魂似得坐在门槛上,见到他走来,呆呆地呢喃,“我娘死了。”

    许奕已经猜到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茹是那个狐妖组织收买的眼线,间接害死他父亲的帮凶,按理来说,他应该恨张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张茹说白了只是一个贪图钱财的愚昧妇人罢了。

    杨叔从院子里冲出来,眼睛通红地看着许奕,怒骂道,“你怎么不去死!

    城里十多个算命人都遭到了天谴,被妖物害了,住在算命人隔壁的人家倒了血霉,全受到了牵连死了人,你也曾经摆摊算命过,该遭天谴的人是你,却害死我家婆娘!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怒骂声惊动了石井巷的家家户户,全都从家里开门出来,一双双眼睛惊恐地看着许奕。

    “奕哥儿,你搬家吧,别引来妖物害了我们家啊。”

    “你快走吧,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

    人心往往就是这么愚昧,许奕冷冷地看着平常关系挺好的杨建,“你怎么不问问你家婆娘,你家建新宅的钱财,以及送杨明进入县武院学武的钱财,是从哪儿来的?”

    听得此话,石井巷一户户人家的目光都是齐刷刷地落在杨建的身上,之前,他们也觉得奇怪,杨建家里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钱了,建新宅的同时还能负担得起县武院昂贵的学费。

    杨建目光躲避着邻居们怀疑的目光,浑身颤抖,一个大男人都遭不住,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支支吾吾道,“这这两年来,我...我多次问过她,她死活不肯说。”

    小少年杨明如遭雷击,他才十一二岁,年少懵懂,哪里会知道这个,只以为父亲挣到了钱,让家里富裕起来了,没想到是母亲张茹弄到的钱。

    杨明眼睛发红地看着许奕,“我娘的钱财是哪里来的,你知道吗?”

    许奕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也不想在这个小少年心里留下阴影,只得沉默不言,过了片刻,看向石井巷的一户户人家,“大家放心,我很快就会从这里搬走。”

    他不再多说什么,打开铁锁,进了自家的老宅,拿了父亲两年前用剩下的白布,挂在了家门口。

    石井巷家家户户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小少年杨明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许奕也红了眼睛,“我哥死了。”

    说罢。

    他迎着落日的余晖,在自家老宅院里练起了长拳,仿佛所有恨意都凝聚在了拳头之上,带出一阵阵咆哮的罡风,地上的落叶纷纷席卷而起,全被震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