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在今天
马车来到漏斗山的山脚下,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在黑暗当中的某处,夜莺的啼叫声在寂静当中响起,让这里的环境染上了一丝幽冷。
“到了。”
车夫拉住马车,拿出了火折子,从自己座位的暗格里抽出两支火把引燃起来。
车棚里,坐在靠外位置的许谦和柳芸钻了出来,接着就是坐在中间位置的许奕和林惜容钻出来,最后是坐在最里面位置的仵作老者,提着一个小木箱出来,显然里面放着验尸的工具。
车夫将一支火把递给许奕、一支递给林惜容,他腾出双手,变戏法一样从马车底部取出两把铁锹,动作很熟练,显然没少干这样的事。
林惜容将两把铁锹一起接过来,对车夫吩咐道,“你守在这里。”
车夫应“是”。
许奕从林惜容手里接过一把铁锹,举着火把,带路上山。
许谦柳芸夫妇两和仵作老者跟在他后面,同样举着火把、拿着铁锹的林惜容走在最后面。
一行众人全都沉默,没人说话。
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来到半山腰。
许父的坟墓前。
许奕看了一眼许谦和柳芸,用不着说什么。
许谦红着眼睛当先跪下磕头,柳芸跟着磕头。
接着就是许奕磕头,长幼有序。
等到这一家子人都跪拜完了,林惜容将手里的铁锹递给许谦,“开始吧。”
许谦接过铁锹,双手颤抖地挖了第一捧土。
许奕这才跟着挖。
“我来吧。”林惜容从许谦手里重新拿回了铁锹,和许奕一起挖起来。
看得出来她学过武,修为还不低,身体素质很不错。
不多时,两人就挖开了坟墓,见到了棺椁,一起合力,一点点撬开来。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家属去那边回避一下。”
仵作老者打开小木箱,拿出了一双手套戴在手上,翻出一样一样的工具。
许奕和许谦柳芸夫妇离开了这里,去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沉默地等待结果。
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传来了仵作老者的声音,“验完了。”
许奕快步走回去,“怎么样?我父亲是不是正常病逝?”
仵作老者道,“从验尸的结果来看,可以排除中毒、窒息、受伤等等这些可能性,应是正常死亡。”
走回来的许谦红着眼睛看着许奕,“这下你满意了吧?”
许奕之前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有疑点就要查,不想再跟他争论什么。
林惜容问仵作老者,“有没有可能是修行者的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让人出现疾病,看上去就跟正常病逝一样。”
仵作老者点头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修行者的手段神妙莫测,老朽只是普通的仵作,能力不足,无法验证一点。”
林惜容遗憾道,“可惜,我们坎儿城衙门没有专攻仵作这门技艺的修行者,从洪都府调过来却又没有拿到衙门大人的批文。”
“够了!”
许谦怒道,“你们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们许家只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跟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不沾边,没什么值得修行者来迫害,你们这些衙门里的人一天天疑神疑诡,没事也能被你们折腾出事来!”
许奕若是没有获得金色签筒,没有被人盯上,他也不认为修行者会迫害自己家,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即便验尸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他还是觉得父亲病逝这件事存在蹊跷,只是两年前的他修为尚浅发现不了。
见许谦如此固执,林惜容不好再多说什么,跟许奕一起将土填回去夯实起来。
许谦柳芸和许奕又依次在坟墓前跪拜,一行众人这才开始下山。
来到山脚下。
上了马车。
车夫边赶着马车往回走,边说道,“城门要到卯时才会开,东城门外的八里亭可以过夜,每天晚上都有一些来不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的人在那里住宿。”
林惜容看了看许谦柳芸夫妇两,见没有反对,便回应了车夫,“行,就去八里亭过夜。”
漏斗山距离八里亭并不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看见那里有一簇火光,映照出石柱子结构的亭子。
“到了。”
马车在亭子外停下,车夫跳下车,将马栓在树桩上,拿了一些干粮、又在路边割了一些草喂马。
许谦柳芸、许奕林惜容和仵作老者依次下了马车,走进亭子里,发现有三个人。
两个身形消瘦的中老年男子和一个身姿端坐笔挺的青年男子。
从三个人身边放着的行李就可以大概猜到身份。
其中一个中老年男子身边放着药箱子,看样子是个走方郎中;
另一个中老年男子身边放着背篓,背篓里装着各种各样的货物,看样子是个走货郎;
青年男子身边只有一个小包袱和一柄长剑,应当是修行者,具体做什么职业不好猜。
见到林惜容身上穿着捕快的衣服,走方郎中和走货郎都是本能地从半躺半坐的姿势坐直溜起来,像是在家长面前犯了错的小孩一样。
青年男子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一行众人,便是重新闭目养神,没什么反应。
许奕拱手道,“打扰了三位,旅途劳顿,借个火,借个地方,歇息一晚。”
走方郎中笑道,“小哥客气,这是公众的地方,你们请便就是。”
许奕也没客气,把亭子里的两个角落清理了一番,留给兄长许谦、嫂嫂柳芸、以及仵作老者歇息。
至于他自己、林惜容、车夫都是年轻人,随便在火堆边凑合一晚上就行了。
车夫捧着一些干粮和两壶水进来,递给林惜容。
林惜容偏头示意分给其他人,她手一翻,出现一颗圆溜溜的糖豆,屈指一弹,精准地进了嘴里。
正在闭目养神的青年男子霍然睁开眼眸,眸光如电,静静地凝视着林惜容。
林惜容也是打量对方,目光带着审视。
许奕感觉莫名其妙,不就是吃个糖豆,这青年男子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不过他也感到好奇,为何林惜容时不时就要吃一颗糖豆...跟小姑娘的爱好似得。
青年男子淡淡道,“没想到,坎儿城这样一个偏远县城,衙门里的捕快竟然开了秘境,看来,这坎儿城不简单。”
许谦、柳芸、走方郎中、走货郎都是流露出茫然的样子,这似乎说的是修行者的事,完全听不懂。
仵作老者没什么反应,吃了一点干粮就在角落躺着睡着了,很快传出了轻轻地呼噜声。
什么是秘境?许奕也听不懂,他只是在县武院的初级武堂学过几年武,只知道一些浅薄的修行知识。
林惜容没有接话,对车夫吩咐道,“今晚我们轮流守夜,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许奕心想:这可能是为了防着这个疑似修行者的青年男子,这个青年男子能够看出林惜容开了什么“秘境”,说明这个青年男子本身可能也开了什么“秘境”。
车夫应“是”。
终究是车夫承担了所有...又得赶车又得守夜,挺累人。
许奕道,“要不,我来守上半夜吧,车夫大哥赶车辛苦了。”
车夫龇牙笑了笑,“那感情好。”
林惜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许奕。
许奕解释道,“其实我也算半个修行者...在县武院学过几年武。”
林惜容略微点头,也就没说什么。
众人吃过干粮后就陆陆续续地歇息了,整个亭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仵作老者的轻微呼噜声、以及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许奕倚坐在亭子门口,看着解了车套的驮马在悠闲地吃草和干粮,另外一匹马应该是青年男子的,眼馋地看着驮马吃的草和干粮,却被拴着凑过不去,只能着急地走来走去。
夜深了。
逐渐地起了大雾。
习惯了早睡早起的许奕有点熬不住,感觉眼皮沉重,时不时点一下头,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他忽然被马儿不安的啼鸣惊醒过来,目光扫视周围,发现路边的树丛里一只只野狐探头探脑。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数量太多了!
他霍然起身,握着拳头,长拳蓄势待发,皱眉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他考虑到自己的实力低微,赶紧走进亭子里,轻轻推醒林惜容,指了指亭子外面,低声道,“有情况。”
林惜容快速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坐姿笔挺的青年男子霍然睁开眼眸,也跟着往外走。
看着树丛里探头探脑的一只只野狐,林惜容的手一翻,出现一把的糖豆,手一抛,糖豆像连成了串,排着队精准地进了她的嘴里。
许奕眼睛都看直了,她一下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这糖豆能够缓解紧张还是有什么特殊作用?
青年男子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些野狐,他单手将长剑柱在了地上,地面无声无息蔓延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周围的沙石像失去了重力,缓缓悬浮起来。
这是什么修为?许奕眸光一凝,大感惊讶。
一只只野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纷纷缩回了树丛里,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林惜容若有所思,“野狐一般胆小,不敢轻易靠近有火光的地方,这些野狐如此反常,仿佛被驱使一样,八里亭周围的山里,可能出现了妖物,等回到衙门之后,我得把此事禀报衙门里的大人。”
青年男子将柱在地上的长剑拿起来,悬浮起来的沙子顿时失去了力场,一起坠落下来,他冷然道,“不是可能有妖物,而是一定有妖物!还是最狡猾、最阴险、最恶毒的狐妖!”
许奕听着两人说的话,思绪万千,想起了两年前病逝的父亲,想起了自己最近被人盯上,如今又疑似遇到了狐妖出世,自从金色签筒出现在他脑海里之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变样了,这让他不禁产生了联想,狐妖出世会不会也是冲着金色签筒而来?
这两天一直紧绷着,紧张兮兮,有点被害妄想症了。
林惜容看了看青年男子脚下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凝视着青年男子,“你又是什么来历?来坎儿城做什么?”
青年男子冷然的神情滞了一下,淡淡道,“我没犯什么事,你无权对我进行盘问。”
说罢。
青年男子便转身回了亭子。
林惜容对许奕道,“你去歇息吧,换我来守夜。”
许奕确实困了,也没客气,走进亭子里,在火堆边找了个空位,便是躺下歇息了。
可能精神太过疲惫,他很快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
天色已经大亮。
青年男子给自己的马喂了一点干粮,便是跨上马,拍马而去。
走方郎中和走货郎也是出发了,各自背着小药箱和背篓,徒步往坎儿城的方向走。
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准备启程。
等众人钻进了车棚里,车夫赶着马车行驶起来。
马车从走货郎中和走货郎身边路过的时候,许奕探出头去,挥手告别,“两位叔伯,我们先行一步了。”
走货郎中和走货郎都是笑着连连点头。
“好嘞,好嘞,小哥你们慢走。”
“路上注意安全。”
林惜容目光异样地看着从窗户缩回来的许奕,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柳芸捂嘴轻笑,“奕哥儿就是这样,人来熟。”
许谦沉着脸,一言不发。
坐在最里面位置的仵作老者打着瞌睡,似乎昨晚还没睡够。
马车一路颠簸,这个世界的路太不平整了,若是有其它选择,谁都不喜欢坐马车。
用了半个多时辰,回到了坎儿城门口。
按照惯例,进城出城的马车或者大批量的货物都需要检查,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携带违禁物。
林惜容出示了一下腰牌,把守城门的守卫没有检查马车就放行了。
马车来到古柳巷口停下,将许谦和柳芸放下去。
继续前行。
林惜容对许奕道,“虽然开棺验尸没有查出什么,不过我任然觉得两年前那件事存在疑点,我会继续暗中关注此事,你跟你父亲一样从事算命这个行业,平常要小心点,最好就是换一个行业。”
许奕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会注意,虽然你是衙门里的人,不过有些凶徒丧心病狂起来可不会在乎衙门不衙门,你也要注意安全。”
林惜容薇薇点头,将一颗糖豆放入口中,没再多说什么。
马车在石井巷口停了下来。
许奕钻出车棚,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林惜容伸手,“给我一颗糖豆尝尝。”
林惜容怔了下,注视着他,看了他片刻,将一颗糖豆放在他掌心里。
“谢谢。”
许奕跳下马车,目送马车离去。
他本来想请教关于“秘境”的事,可转念一想,这是修行者的秘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也就顺手要了一颗糖豆。
回到老宅。
他打水洗漱过后,生起了火,没做早饭,而是熬煮药膳,迫切需要提升实力。
将近半个时辰,药膳熬煮好了,略微放凉一点,趁热服下,紧接着,在院子里练起了长拳,让身体最大化地吸收药膳的药力。
药浴是先练后泡。
药膳是连服后练。
许奕出拳如风,步伐灵活,整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毫无停滞,练了一遍又一遍,腹中不停地涌动热力,扩散至五脏六腑,在奇经八脉流转,最后通达四肢百骸。
连续练完二十一遍的时候,似乎达到了某种极限,体内“轰隆”作响,犹如虎豹雷音,又仿似元气之河决堤,滚滚而来,他浑身蒸腾了浓郁的白雾。
他霍然收拳而立,眸中闪过了明亮的星光,真实感受到了生命层次的跃迁。
周围的落叶无风而动,移开了五寸有余。
蕴元一阶!
“就在今天。”
许奕呢喃低语,下意识地看向隔壁崭新院子一间屋子的窗户。
可惜,,,那小子没看见这一幕。
坏了,没装到。
他打水洗澡。
冲洗了身上的汗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顺手把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晾起来。
进到屋里。
补觉。
修行者最重要的就是养生,避免身体蕴含的元气流失。
今天就不去摆摊算命了,在每天没有客人的情况下,还每天都去摆摊算命,获取金色签筒摇签的机会,也会让了解金色签筒的组织产生怀疑,偶尔空一下才好。
“等到下午,我就可以用种菜这个理由去郊外榆树林西北角的山脚下,寻找第七纪古修行者的洞府,获取机缘。”
许奕有点期待,这是金色签筒给出的上上签提示,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