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声音已经停了好一会了。方星不明所以，也只能默默等待。

    “看来贪婪恶念比我想象中的重要！”，方星心中暗自想到。

    他从来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不管是智慧、把握机会的能力、还是辨人的能力都只是普通人。上天给了他重来几次的机会，他即使不能料事如神，也能做到事后诸葛亮。

    “终究还是信息的缺失！”，方星暗叹，穿越才几天，他就因为信息缺失吃了几个大亏。

    方星抬头望向房间里的摄像头，他知道仲裁庭的人就在在那边看着他。

    不过这次多了些许镇定与淡然。

    头顶的声音再次传来，还是刚刚那个男声。

    “方星，你的恶念是否是贪婪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男声中多了一抹郑重与严肃，“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其中部分是我个人添加的，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方星面无表情，轻声道：“请讲！”

    男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方星，你的人生目标或者说理想是什么？”

    方星闻言，第一次露出沉思之色。

    良久，才抬起头来，肃声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没有细想过。但刚刚我在心里仔细想了一遍，答案自显。”

    方星目露坚定，缓声说道：

    “理想什么的谈不上，只是一点短浅的想法罢了！”

    头顶的声音似乎感知到方星的心境，也放缓了语气。

    “想法？”

    “对，我如今只有一个想法......”

    方星的双眼似乎离开这个房间，游离到世界之外，接着缓缓说道：

    “那就是活下去！很好的活下去！

    开心也好，悲伤也罢。我只想好好地活着！”

    “活到山海易位，活到世界崩灭，直至时间的尽头！”，方星在心中暗暗补道。

    声音坚定没有停顿，没有大声诉说，也没有情绪起伏，似在说一件普通但又一定要办到的事情。

    像是许下一个大愿！

    他心中的意志在这一刻得到了某一种升华，变得更加坚定与强大。就连徘徊在意识空间的贪婪恶念都涨了一大截。而在意识空间正中，青铜色的道界之门也由原本的沉寂散发出莹莹微光，似在响应方星许下的诺言。

    头顶的声音变得沉默，好一会儿才再次出言。

    “我明白了。”，男声再次变得公事公办，像是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方星，这次仲裁庭对你的质询已经结束。”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方星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

    其实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不好说出来。

    头顶的男声换了一口气，合上笔记本的声音传来，最后说道：

    “本次质询正式结束！

    质询过程符合《人权法案》，所有参与人员均于法案规定监管下进行！。

    方星，稍后你可以用自己的基地内部账号登陆系统，查看本次质询的全部录像与录音。如果有异议可在之后提出！”

    男声肃声道，虽然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但同样坚定与严正以待。

    “质询结果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决议出来。

    方星，现在你可以离开房间了。不过在结果出来之前还请不要离开烛火基地！”

    方星闻言，朝摄像头点了点头。

    头顶的声音还没有消散，之前进来时的金属大门已经打开。

    方星站起身来细细活动了一下筋骨。

    听见体内骨头摩擦传出的一连串声音，方星嘴角不由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最后又看了一眼除了一桌一椅再无长物的质询室。

    方星不作停留，径直离开。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基地内模拟的太阳光散发出昏黄的色彩。

    回去的路上畅通无阻，方星回忆着来时的路径，很快走到中柱叫了一部电梯。

    “嗡嗡~~”

    方星立在墙边等待，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他顺势歪头朝右侧看去。

    只见十多个后勤打扮的基地人员正相互指挥着，默契地将一个一丈来高的物件搬进中柱的主电梯。物件长宽与高度一致，外面罩着一层不透光的黑色布罩，看不见里面。物件毫无标识，只有一个指头大小的蓝色弯月图案印在黑色布罩上。

    似乎是感受到方星的注视，油面的黑色布罩突然不断起伏，像是里面有无数只手在往外突破。

    后勤人员对此熟视无睹，只是不自主加快的手脚。

    他们相互配合，不到一分钟就将物件用纯机械工具抬进货物主电梯。

    方星目视主电梯的大门严丝合缝地闭上，心中不由想起上一次也在电梯里遇到过这个图案。

    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感叹了一声“好巧”。

    再次回到白色小队的楼层。

    方星在途中顺带打了一份猪脚饭，就直奔自己房间。

    没有理会途中遇到的人不断给他打招呼，他用身份卡刷开宿舍门，然后快速反锁上。

    眼光在宿舍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宿舍房间北面的生态缸同样生机盎然，一只花色的丛林蛙正趴伏在湿润的植物阔叶上睡觉休息。见到有人进入房间，花色丛林蛙只是张开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就再次合上，“咕噜”了一声就转过身去，把小巧的屁股对向方星，似乎是不想方星打扰它休息。

    方星目光来回在房间里扫了两圈，着重墙角与视线的死角。

    同时贪婪恶念像是烟雾般从眉心飞出，以肉眼看不见的方式将房间又检查了一遍。

    “看来异管局没有监视除念师。”，方星心中不住点头，恶念没有感知到监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

    他这几天观察下来，在烛火基地内遇到的能说得上话的基本都是除念师。想来异管局的的大部分话语权都被除念师掌握，即使不是他想的那样，除念师也一定是异管局的中流砥柱。加上除念师又是那类最注重隐私的一类人，异管局没有理由冒着得罪除念师的风险，做出监视除念师这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放下心中的顾虑，方星又回身检查了一遍门锁是否被锁好。

    检查无碍后，这才坐到床上休息起来。

    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意识空间，而是先冥想平静一下心情，心中把今天发生的事仔细地过了一遍。

    “原罪组织、无面人、仲裁庭、还有我在意识空间中得到的恶念...”

    方星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

    信息太少，而且都是听说来的。所有事情像是一团乱麻，纷纷扰扰没有头绪，方星只好放在一边。

    其实方星自己也很好奇无面人为何会放过他。他能感觉到他丢失了一段记忆，而那段丢失的记忆大概率就是无面人放过他的原因。

    连异管局的仲裁庭都没在他身上检测到异常，方星当然不会认为凭自己就能找到。

    不过谁让他有金手指呢？

    “道界之门！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方星在心中大喊。

    同时心里回想起第一次进入意识空间的感觉。

    他将所有注意集中到眉心处，排除杂念开始冥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意识混沌中，方星终于在脑海中感受到一处莫名所在。

    将所有意识往那处莫名之处一探，方星只觉得浑身一轻，接着就再一次以一个视角出现在意识空间里。

    “果然能进来！”，方星心中一喜，第一时间往青铜门方向望去。

    青铜门还是原来暗淡的样子，毫无变化。

    方星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道界之门上搜索，半晌后才移开视线。

    没有收获，方星转而往其他方向看去。

    果然，意识空间有了变化——多了两个东西。

    一团巴掌大小的血色氤氲光团，看样子是他昏迷后意识空间自主吸收进来的。

    环绕在一意识空间，像是渔网般张开的一些淡白色丝线。丝线模糊地组成一个人形。

    如果意识空间的方星有眉毛的话，在看到淡白色丝线组成的人形时方星就会皱起眉头。

    “果然！”

    方星心中“咯噔”了一下，人形长得很像他在天赐商贸大楼遇到的原罪组织的无面人！

    其上散发出来的恶念气息也跟无面人的一样。

    “这是无面人在我体内留下的后手？”，方星没有去管另一边的恶念光团，控制着视角慢慢靠近人形丝线。

    越靠近人形，方星观察到的细节越多。

    丝线人形通体由淡白色丝线构成，越靠近人形头部丝线越清晰，越远离人形头部，淡白色丝线越淡。网格的人形静默漂浮在意识空间，像是有微风吹拂般波浪地往复晃动。

    方星控制视角飘到丝线人形前边，定眼往人形的每一条丝线末端看去。

    他发现这些淡白色丝线不是突然在意识空间中截断的，而是由亮变暗，直至与黑色的空间融为一体。

    “像是一棵树的根须，扎在我的意识里！”，方星不由想到，“这东西有什么用？”

    方星控制视角凝出一只手，往人形的其中一条丝线抓去。

    像是在抓一个枝条，但人形的丝线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感受到异常！”，方星心中没有放松，反而觉得问题更严重了。

    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他松开手掌，想去触碰人形脸部的丝线。

    却在放手时发现手掌移动不了！

    意识凝出的手掌像是被502胶水粘在淡白色丝线上，根本撒不开手！

    方星小心地控制视角接近，仔细观察才发现淡白色丝线与手掌接触的地方已经长在了一起！白色丝线由亮变暗，跟意识空间与其接触的地方一个样！

    方星心中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

    “意识空间和手掌其实都是一个东西！或者说构成的‘材质’相同。”，他对意识空间有了更多认识，“我凝聚出‘手掌’，其实只是出于我的习惯！”

    “意识空间就是我的！这里的一切都能被我控制！而限制我的，只有我对自己意识的认知！”

    方星散去手掌，看到淡白色丝线凝实了一分。

    没有去管丝线的变化。他以纯视角的方式往意识空间的四周看去，顿时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一些以前注意不到的地方。

    他看到意识空间被分成很多层，直至看不见。

    “主意识也就是我的这个视角、能看到（感受）到的意识就是我的意识空间、意识空间之外的那一层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潜意识！”

    “主意识我现在就能掌控。意识空间只能感受到，能抵达与自由活动，但不能掌控。

    潜意识只能看到，不能控制也抵达不了！有无形的阻力限制。”

    “越往外，我对意识空间的掌握程度越低。”，方星想起上次越远离青铜门感受到的阻力越大，“而想要掌控更多的意识，不外乎是强大自己，认知更多关于意识方面的东西罢了！”

    方星一瞬间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这些对不对，但至少现在看来也是个解释。

    “无面人在我意识空间里留下的东西，无非就几个目的。”，方星思索到，“第一种，这些丝线是某种‘毒药’.无面人能控制毒药的发作与潜伏，以此作为钳制我的手段！”

    “第二种，这东西能扎在我的意识上，与我的意识融为一体。进而通过某种手段控制我的思想！这也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被其他人控制思想，还不如死了的好。”

    “第三种，其他。我对无面人和原罪组织的人了解太少了，不能完全确定。

    万一这些丝线能把我变成恶兽，或是往除恶人的方向畸变。或是干脆把我变成一个人体炸弹......，可能性太多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白色丝线组成的人形对我而言都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把我炸的粉身碎骨！”

    思绪勃发下，他对怎样处理无面人的手段也有了一些想法。

    “无面人留下的白色丝线能扎在我意识里，那恶念呢？”，方星控制贪婪恶念与念能，往白色丝线射去。

    但恶念与念能在碰到白色丝线时，白色丝线像是有预感般马上弹开。白色丝线像是一只趴伏在意识中的泥鳅，根本抓不住。

    “我的恶念与念能有我意识的气息！”，方星沉着冷静，“丝线人形感知到恶念与念能提前逃开也正常！”

    他没有气馁，立马开始下一个实验。

    “我的恶念不行，那么其他恶念呢？”

    方星把视角转向漂浮在另一边的血色恶念光团。

    同时重新在意识空间中凝出手掌，控制手掌抓取血色光团。

    强忍着贪婪恶念吞食的欲望，方星吃力地用手掌把血色光团拖近白色丝线人形。在靠近人形时，用贪婪恶念作刀，一边吞食血色恶念光团，一边将血色光团分成二十多块。

    又重新凝出意识手掌，将切分出来的光团一一堵向丝线人形的淡白色丝线的末端。

    淡白色丝线对血色恶念的靠近没有丝毫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摇曳。

    方星屏气凝神，终于将一块血色光团包裹住淡白色丝线的末端。

    “果然！”，方星心中振奋，他看到白色丝线扎在虚空中的末端显现了出来，像是黄酒泡海参般被泡在血色光团里。

    处于血色光团里的白色丝线像是失去了活力，不再游曳，静止了下来。

    方星用手掌又一次去握那根被控制住的白色丝线。发现不但松放自如，而且能感受到白色丝线挣扎的想法。

    “有效！”，方星再一次确定了这个方法可行。

    有了第一次，之后的操作愈发轻车熟路起来。不一会儿二十三个血色光团就被消耗一空。

    而整个丝线人形的所有丝线末端也被控制了接近一半。方星细细数去，发现还有三十二个丝线末端需要堵截。

    “看来至少还需要两个同样规格的恶念！”，方星心中估算到，“为保险起见，除了淡白色丝线的末端，每根丝线都需要全部用恶念包裹住！”

    到此，无面人在他身上留下的手尾解决大半！

    方星心中一松，再也坚持不住，退出了意识空间。

    此时，月色明朗，房间内生态缸里的生命也陷入了梦乡。

    方星默默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