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丰最近几天的直播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直播通关最热门游戏时似乎完全提不起兴趣，带大佬装X带大佬飞时也是失误频出。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在弹幕中询问主播最近状态怎么不在？有人甚至提议大家众筹脉动或者士力架寄给主播，让他一口以后状态回来。

    只有钱小丰自己知道，自己最近心思都在那个该死的游戏头盔上。自从激活了头盔的游戏账号，他给自己取了一个“黑留夜客”的游戏名后，他会时不时戴上游戏头盔去关注一下封测开始的倒计时。

    他也曾经在直播间提到过这个游戏，不出意外完全没有人知道。当他说自己已经预约并且还收到了游戏头盔，更是惹得大家一片哄笑。有人说这个宣称的全息虚拟游戏更像是智商税，虽然暂时没让你掏钱，但最终目的无非还是为了割一波韭菜。就像卖保健品，事先总会先给你一些关怀和好处。

    一些好事的粉丝去查看过游戏主页后，更将这款还未开始封测游戏批得体无完肤，甚至开始怀疑起主播的智商，这么低级的韭菜局也能上当。大家众口一词让钱小丰也有些动摇，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期盼。万一呢……

    徐冶坐在离地超过一百米的玻璃房子里，沙发很舒服，手里热气腾腾的饮料闻上去很香。他深深地喝了一口，浑身觉得很温暖。

    他四下打量着这栋被三根巨大支架撑在半空中的房子：房子四周墙壁都是透明的，很像是玻璃，但徐冶相信这玩意儿肯定比玻璃不知要坚固多少倍。在如此高度的房子里，他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风声和摇晃。

    房子共有两层。他此刻身处在房子的下层，正对他的墙上有一块大的显示屏，显示屏下方是一个工作台；他坐的地方显然是一个休息区，这里有沙发和一些不知名的小玩意儿；房子另外一角显然是一个简单的厨房，因为那里整齐的放着一些盆子和食物，一个外形像锅的器皿还冒着热气。

    玻璃屋有旋转楼梯通往第二层，他并没有上去。但是大体能猜到，上面应该是卧室。在玻璃屋外侧延伸出去的地方有一个小的停机坪，上面停着一架外观像蜻蜓的扑翼机。

    时间倒回到一个小时前，徐冶听到身后等离子步枪充能的声音。他将手中的等离子步枪远远地扔开，慢慢举起手，尽量不比引起对方误会，然后缓缓转过身。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他面容粗犷，下巴蓄着浓密的大胡子，手中武器直指徐冶的要害。等徐冶缓缓转身，他或许是发现徐冶并没有敌意，也逐渐放松下来。不过徐冶怀疑是自己身上这件舰员外套，因为他注意到：男子打量了他以后，注意力都在外套上，然后枪口就放下了。

    不久以后徐冶就被引导来到了铁塔顶部的玻璃屋，随即被递上了一杯暖和的饮品。对方似乎也很想和他交流，但语言限制了双方的沟通速度。

    对方所说的语言明显和精卫教他的是同一种语言，可徐冶目前帝国语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往往对方说上一大段，他只能听懂其中一些零零碎碎的词和短语。好在对方虽然看上去体型壮硕外貌凶横，却很有耐心，通过放慢语速和手势，甚至对方拿来纸笔画上一些图像来解释他所说的，最后徐冶连猜带蒙大概能明白四五分。

    身材壮硕的男子叫卡多雷，这座铁塔是一座偏僻的边缘观察哨。从卡多雷画的图来猜想，附近似乎就这一座观察哨。徐冶在他所画图上大概位置画上了一个湖，然后做出了钓鱼的姿势，卡多雷瞬间就懂了，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他随即在图上圈出几块区域，然后涂上不同颜色来区分它们。

    徐冶发现希望号坠落峡谷的大概位置并没有在涂颜色的区域内，它处在几个颜色区域外的角落里。

    卡多雷也许是一个人单独呆得太久，终于有个人和他说话，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时而指着图中白色区域，这个时候的他往往语气平稳，他还特意将自己的哨塔位置标记成白色来表明自己立场。而当他在说起群山另外一边的广袤黑色区域和遍布在图上的长柄斧头标志时，不自觉提高了嗓门，语气带着些愤怒和厌恶。

    而这个时候，徐冶往往也同仇敌忾地表现一下憎恶，惹得卡多雷很是高兴，连连拍打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至于卡多雷为什么放下敌意并愿意接待他，徐冶大致猜到了原因：他在玻璃屋外侧的醒目位置看到了一个徽章，这个徽章和他舰员外套胸口上的徽章看起来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随着交流逐渐深入，双方领悟对方想表达意思的能力似乎逐渐熟练起来。徐冶甚至直接听懂了卡多雷放慢语速的问题“你从哪里来？”。他伸手在卡多雷画的图上找到了玫瑰湖的位置，稍微犹豫了一下，在偏离希望号所在山谷的方向上画了一个小圈。

    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冒险。

    卡多雷伸手在小圈上点了点，看着徐冶的脸上都是疑惑。徐冶则是肯定地笑了笑，事实上，他感觉自己的笑容多少有些心虚。卡多雷盯着他看了片刻，摇了摇头，一幅了解并理解的表情更是让徐冶感到尴尬。

    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起身从桌上盒子里抽出一个东西递给徐冶。

    徐冶伸手接了过来，和他来时路边好几次看到的蓝色小瓶一模一样。他拿着这东西疑惑地冲卡多雷摇了摇，示意自己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用处。卡多雷从盒子里抽出另外一只，大拇指轻轻顶住瓶盖一弹，瓶盖便飞了出去，然后他那张长满胡须的大嘴含住瓶口一吸，蓝色透明液体便流进了他嘴里。

    卡多雷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似乎在享受那东西滑过喉咙的感觉。等液体滑过喉咙他睁开眼，做了一个放到嘴边仰头喝的动作，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徐冶：“尊尼……”

    徐冶指着那个蓝色小瓶：“尊尼？”

    卡多雷哈哈一笑，点了点头。

    徐冶突然想起了希望号舰长室里那些酒，更想起了那瓶‘诗洛岢’。下次倒是可以带来给卡多雷尝尝。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保质期一说，卡多雷喝了会不会直接去见他的太奶奶。

    不过此刻徐冶有些为难，关键他并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玩意儿。很大可能是类似酒的饮品，但是并不确定。看着卡多雷期待的眼神，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并没有恶意，他学着卡多雷一样摘掉瓶盖，一股辛辣味道直冲鼻端。等到这股辛辣味道过去，嘴里居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芬芳，那香气徐冶很熟悉，他在捡到小瓶时闻到的就是同样味道。

    这玩意儿会不会就是格利泽上的二锅头？徐冶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距离地球22光年的格利泽667C上，他竟然还能喝到这玩意儿。卡多雷见他一口就将整瓶液体咽了下去，哈哈大笑起来，大方地转身又拿了一瓶递给徐冶。

    就这么一瓶下去，徐冶已经感觉自己脸皮有些燃烧的感觉。他准备摆手婉拒，手伸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卡多雷再次递上的接了过来，小心放入自己衣兜里……

    赵梓毅拿着寄来的游戏头盔已经看了好几遍了。作为在电子工程方面有着极深造诣的年轻大学教授，他看着头盔里的倒计时显示，竟有种想拆开来看看的冲动：所谓的全息虚拟游戏，就是在眼前这个小屏上显示？他对自己当初想通过科幻游戏来找些设计灵感的想法感到苦笑不得。

    这样的一个游戏头盔，想想它能提供怎么样质感的画面？让你戴着一个类似电瓶车头盔一样的东西加入游戏，美名其曰全息虚拟。想想这样，赵梓毅就有些兴趣缺缺，看着为自己游戏角色取名的输入框，他准备取下头盔放弃，但随即想了想，恶作剧般在输入框里填下了自己的游戏名：我是韭菜让你割。

    徐冶带着满腔希望回到了希望号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虽然这个世界依旧陌生，但他至少知道这个世界是有人的，真正意义上的人，碳基生命体，他不在感到那么孤独。虽然未必会彼此友好，但至少他又烧起了希望，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晚上，徐冶躺在舰长室的大床上，和精卫分享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想抓紧时间学习帝国语，以便能和卡多雷更多交流来获取更多关于格利泽832C上的讯息。原本最快捷的方法是邀请卡多雷来希望号，让精卫充作双方翻译，自然可以彼此沟通无碍。

    徐冶相信卡多雷目前对他没有恶意，但如果对方发现了被半掩埋在山谷中庞大的希望号残骸，对方的态度会不会变化？而且，他是属于某方势力在这里的观察哨，他背后的势力会有怎样的态度不得不让徐冶心里有些忌惮。

    他还将自己带回来那只小蓝瓶让精卫做了一个成分分析。剔除一大堆复杂的化学名词以后，精卫的结论是对身体无害，大量饮用会暂时麻痹神经系统，待身体将其中的成分分解以后，效果会自然消失。如果口感不错的话，可以放心饮用。

    这样的结论倒是印证了徐冶的猜想：这玩意儿就类似地球上的酒，而且度数还不低。要不是他现在这具身体强悍，换作以往估计一口就得躺下。

    李杰祥结束了一天的营业。和往常一样，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的他就静静地坐在临窗的那张餐桌旁，看看窗外那条小街上人来人往。这里最终还是逃不脱拆迁的命运，房东已经通知他这个月底之前小饭馆需要搬走。

    和当年他家被强拆不同，这次小餐馆拆迁合理合法，也和房东达成了赔偿协议。李杰祥感觉自己的寄托和乐土终究要失去，却也无能为力。当初他出狱以后在街道帮扶下开了这家餐馆，现在他不想再去麻烦街道。

    他想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餐馆，可是谈何容易。在这附近即便只是买下一个小铺面所需要的钱，也不是他目前的积蓄能够奢望的。

    太阳就快要跌落地平线了，夕阳金色的光芒从他脸上逐渐下移，映照在他身旁的餐桌上，也同样映照在餐桌上那个光洁如新的头盔上。李杰祥照例坐了小会儿，拧起头盔锁好门，沿着老街迎着夕阳慢慢走去，身影在身后越拉越长。

    在他手中拧着的头盔里路人看不到的角度，读秒倒计时显示：72小时0分0秒。迎着老街，他突然知道自己该有一个怎样的游戏名了。

    格利泽832C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徐冶照例在希望号前面的平地上升起了火堆。白天的格利泽壮阔无比，晚上则深邃且压抑，黑暗天空中格利泽的三颗巨大卫星如同三只巨大眼睛注视着黑夜下的大地。偶尔山峦中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远远传递过来，让人更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距离玩家到来还有三天。徐冶再次去了卡多雷的观察哨拜访，他和卡多雷彼此交流顺畅程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在卡多雷连说带比划，甚至再配上一些手绘图，他大致了解自这座哨塔往东去，翻阅这些连绵的山峰，在平原和河流出现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大城。

    这座叫‘西界’的大城人口众多，下辖的地域也很广阔，周围广袤区域内甚至包括那些散落在群山中的许多或大或小的部族都依附西界城生存。西界城管理者自称是当年帝国遗留在格利泽667C上幸存者和军人后裔中的一支。他们沿用了很多帝国当年的语言，风俗和管理模式，甚至代表西界城的徽章也几乎沿用了当年帝国的。

    而卡多雷是西界城外城一名有正式户籍的居民，更是一名城卫军军官。说起这个，他的骄傲写满整张粗狂的脸。只是由于某些特殊状况，才被发配到距离西界城遥远的深山观察哨，看起来能返回西界城的机会很渺茫。

    由于距离过于遥远，而且受格利泽星球强烈的地磁影响，他无法直接和西界城卫军指挥部门联络。他和西界城之间通讯必须要通过离哨塔最近一个部落中转，因为这个部落附庸于西界城，所以在部落中设置有大型通讯联络站。

    徐冶很好奇，为何西界城会在距离如此远的地方设置这样一座哨塔？

    “这座哨塔已经存在很久了。虽然它在西界城防御系统里只是最边缘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点，可是它就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这里，周围群山方圆一千公里内有大的变故都可以被放飞的无人机观测，然后提出预警。”

    “在防备什么呢？像西界城这样一座超级大城，这里又有什么势力能威胁到它？”

    站在哨塔顶的平台上，卡多雷喝着手里的尊尼，手指指着遥远西南方天际：“敌人就在那里。”

    徐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天上格利泽三颗巨大的卫星，云彩，一座座耸立的山峰。

    原来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这里和地球的情况依然差不多，依然充满战争和杀戮，也依然不是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