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守则，小旴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脑里只记住了守则四：原来全息游戏并非只能单机，还能够联机！

    立即打开游戏，一次又一次反复载入，却毫不例外依然是单机模式。

    不禁有些气馁。难道联机模式只能在游戏中途切换？

    小旴决定再一次载入《永远不会结束的征途》。

    深空逃生船脱离了母舰，此刻正驶向未知的领域。小小的飞船，在漫无边际的庞大宇宙背景衬托下，犹如一粒静止的微尘。

    小旴走近操控台，正打算查问飞船此刻身处的星域位置，目光却被其中一个显示屏所吸引。

    萤幕此刻正播放着穹顶看出去的太空景象，只见一团异常壮丽的星云，如光线雕刻而成的雄伟立柱，涌动着尘土飞扬的羽流。柱子边缘散布着看似熔岩的橙红波浪线，具有衍射尖峰的无数婴儿恒星们，正散发着亮红色的光。

    这是鹰星云的“创生之柱”，位于巨蛇座尾端的一个年轻疏散星团。

    这些尘埃和气体云柱其实早已不复存在，被一颗超新星的冲击波炸得烟消云散，但它千年以前曾经发出的光，还在日日夜夜往宇宙深处推送。

    如此看来，游戏的背景是设定在距离蓝星非常非常遥远的一片太空星域。

    在飞船上等待剧情展开，小旴百无聊赖地拿手戳戳角落里张着血盆大口龇牙裂嘴的大王花，再吃两口干瘪瘪的太空三文治。

    正发呆间，后方幽幽的传来一道声音：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旴后背一僵，慢慢回过头来，不远处站着一个脸色有点苍白的男生，头戴一顶破旧小毡帽。

    “它们快要从母舰追过来了。”

    这是......推动剧情的NPC吧？小旴虚虚的问毡帽男：“走？去哪呢？”

    “当然是回家。先开往猎户旋臂吧。”

    说完他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椅上，并扣上了安全带。

    敢情我才是这救生船的NPC吗？小旴不忿地走到操舵工作站，输入了目的地坐标，讶异地发现居然要跨越四亿多个天文单位，于是启动曲率引擎，并打开能源阀为引擎充能。

    正当小旴忙得不亦乐乎，耳边却传来了毡帽男喃喃自语的声音，颠来又倒去。

    仔细听，他好像是在哼一首歌：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他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我做他妈妈，我做他爸爸

    永远爱着他”

    渗人的神经病歌声，突兀地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不眨眼睛的泥娃娃形象，在小旴脑中却是挥之不去。

    说也奇怪，不论是华夏古代神话，还是古希腊或犹太传说，同样记载了捏土为人的故事。古代先民普遍认为，自己的祖先来源于泥土。

    乃至于人离世以后，也终归于泥土。这是起源，也是终点。冥冥之中，遵循某种自然规律。

    随着歌声结束，太空舱只剩下曲率引擎充能时的机械报数声，以及沉默中伴着些许尴尬的气氛。

    小旴尝试打破沉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逃生舱的？之前怎么没看见你呢？”

    “这里并不是逃生舱，而是深空探测飞船。”毡帽男的声音波澜不惊，眼睛却死死地紧盯着小旴，好像想看出点什么来。

    “主要用作搜索异生命，也测量星体大气中的二氧化氮、磷化氢、氯甲烷等，尝试收集和捕获生物样本。”

    “你怎知道这是一艘探测飞船？”

    “你看到那边一整排亮晶晶的大铁柜吗？那是医学样本冷藏箱，存放着不同种族和品种的解剖样本。有些现在还是活的。”

    小旴心里一阵恶寒，毡帽男自顾自继续说：“那里还有一种特殊的泥土，据说，把断掉的肢体种进去，会长出新的人来。”

    目瞪口呆的小旴刚想继续问，毡帽男忽然转头，对着后方的虚空说：“啊，你来了。”

    小旴向后方张望，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太冷了，多给我一件大衣。”

    小旴使劲张望，还是没人。

    回过头想要问他在和谁说话，却发现毡帽男不在椅子上。

    他消失了。

    ．

    ．

    小旴后背渗出丝丝冷汗，凉飕飕的。

    什么鬼？？

    一晃眼间，毡帽男又回到了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彷若没事人一样。

    呆看了他几秒钟，一个震惊的想法出现在小旴脑海。

    “你……并不是NPC？”小旴直勾勾地盯着他深灰色的瞳仁，“刚才下线去拿大衣了？”

    “是的。”

    原来游戏终于联机了！

    “那件大衣拿到了吗？你叫什么名字？”小旴兴奋得语无伦次。

    “你有腿吗？”

    “我叫子昊。“他顿了顿，“我没有脚，也没有左手。”

    “我叫小旴。也没有双脚。”小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好歹他还有双手，“最近天气真是冷啊，还好你拿到了大衣。昨天起床时，我发现自己的嘴巴居然被冻住了。”

    子昊忽然一声冷笑，“那只走掉了的'肉牛'一天找不回来，天一直会是这个死样子。”

    “但牛嘛宁愿冻成一根冰棍，也绝对不会愿意再回来的。”

    “横竖是个死，还不如留在这里，苟且活下去？”小旴不以为然。

    “逃出去，也不一定会死。”子昊的眼神有些异样，但瞬间即逝，“不说了，赶快继续游戏吧。追兵快要赶上来了。”

    小旴回头一看，面前是一片漆黑的、无尽的宇宙，但极远处却出现一小片空间扭曲，彷若乱流。

    但曲率引擎充能却只有10%不到。

    “来不及了，怎么办？”

    “先躲躲。”

    子昊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颗星球，一颗红橙色的小行星，表面好像爬满了班驳的熊熊火焰，夹杂着大块黑斑。

    妥妥的地狱溶炉即视感。怎么看都不觉得是活人该待的地方。

    子昊看了看电脑数据，说：“还不错，存在大气层，主要由二氧化碳构成。纯硫酸形成的云团笼罩着整颗行星。”

    “就是大气层有点厚，温室效应把巨大热量困在行星表面，地表温度超过了450摄氏度。大气压100单位，也有一点点高。”

    也有一点点高？人体能够承受的最大压力，为18个大气压，这行星的气压可以把人瞬间压扁，再立即烤成焦炭一样的肉饼。

    “这艘飞船可以承受得住，我们不外出就是了。找个峡谷躲起来，待曲率引擎充好能就走。”

    “但必须注意，行星的巨大气压，令地表的二氧化碳被挤压成一种特别的状态——'超临界流体'，相当于工业用强溶剂。飞船不能在这儿待太久。”

    二人商量后，决定让飞船先向在昼的半球飞去，以免在夜半球看不清楚状况，会遇上意想不到的危险。

    小飞船缓缓向星球靠近。穿过65公里厚的浓密大气层，展示在眼前的，是一个满布岩石、干燥的、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