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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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破局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天为道,道非天。

    人为道,道非人。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又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人居天地之间,因缘际会,各有所得,而道不失分毫。

    人皆有道,为人道,非天道,非大道。

    以人心代天心,以人心代道心,人心也!

    以人道代天道,以人道代大道,人道也!

    “你我皆是凡尘俗夫,你道那些乞儿如野草,尘埃,却不知人命皆贵,殊无异同的道理。

    人皆独上,天无二人。

    凭什么要以数十人之命,延续一人之命!

    倘若今日袁恪要死,便要害数十人,那朝堂上衮衮诸公又如何?那高坐君王之座的皇帝又如何?

    生老病死,天理也!

    夺人子女为丹,臣失臣道,君失君道,天下人是要举起刀来的!

    这丹药,不是救命的丹药,是亡国的毒药啊!

    南宫啊,南宫!你糊涂啊!”

    阳正眉头紧锁,指着南宫晏怒斥,最后长叹息一声,神情悲苦。

    南宫晏仰面朝天,思索片刻后,最终一声长叹。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身为臣子,我竟险些铸成大错。”

    言罢,南宫晏目露坚毅之色,对着阳正说道。

    “郭开此人,忠于平侯,却心无家国之念,此事为平侯所重,事已至此,绝无放弃之理。

    棋子虽已落下,但尚有转机。

    郭开以大义诓我,此时绝未料想我会相助于你。我在城中,尚有几人可用,待我布置一二,胜负犹未可知!”

    话音刚落,南宫晏从囚服后领处,取出个铁条,而后将牢门的锁打开,就这样走了出来。

    “我在城中几年,县衙里每日出入,身边总要有几个能用的人在。”

    南宫晏随口解释几句,而后将目光看向走廊尽头,神情有些凝重。

    “张焦在此,有些棘手。

    烦劳你将他引走,便说从我这里得到了些许线索,或许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将他带到城南,与他说有家脂粉铺子,忘了名号,掌柜的是个南方人,四十余岁,面白须长。

    等到张焦去寻时,你趁机离开,到城北当初你我吃面的地方等我。”

    “好!”

    “你不怕我再骗你?”

    “我行我的道,被骗又何妨。”

    阳正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铁门,消失在了南宫晏的视线里。

    片刻后,南宫晏也从铁门走出来,刚才与张焦喝酒的牢头衙差连忙迎上来。

    “我要出去,你带几个兄弟清个场。”

    等到衙差出去,南宫晏将衣服穿戴妥当,铁尺别在腰间,等了半晌,直到衙差回应妥当,便这样走出了牢房。

    一路走出县衙,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

    另一边,阳正领着张焦到了城南,依着南宫晏的嘱咐,与张焦说了胭脂铺的事情。

    “四十多岁,面白长须,南方口音……”

    张焦思索片刻后,眉头都不由得皱起来,这城南因为有个酒庄,酒气比较重,本就胭脂水粉铺子比较少,反倒是食铺要多些。

    莫不是新开的铺子,怎么开在了城南,还是南方口音,南宫晏在城中也无家室,怎么跑到胭脂铺子里去,当堂时又缄口不语。

    疑心立起,张焦环顾四周,对着阳正说道。

    “你且回县衙,告诉衙差,看好南宫晏,加强戒备。”

    紧接着,张焦便不再管阳正,开始寻找这家所谓的胭脂铺子,自然是找不到的。

    阳正来到城北吃面的食铺,等了片刻,才看见南宫晏过来。

    “照常,两碗素面。”

    大抵到了这个时候,阳正才想起自己一日未曾进食,此时才感觉是腹中饥饿。

    “你要怎么安排人手?”

    “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要等等才行。”

    “这么快?”

    “铜枭有自己的手段,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眼见着日头偏西,阳正却是无法再等下去了。

    “我先走了,你既有安排,依计行事便是,我亦无需尽知。”

    眼见着要等的人迟迟未至,南宫晏也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天色确实已晚,便不再阻拦。

    “你且去吧,待我这里齐备,我去找你。”

    阳正离开后,没有直接向酒庄的方向过去,而是带着自己的一应开坛物件,回了一趟院子,将一气坛绑缚起来,思虑片刻后,又将众多邪器也用布包起来,抗在肩上,而后才向城南走去。

    找了个能看见酒庄的地方,而后将法坛放下,解下一应开坛器物,借来一瓮一碗,将两个容器都灌满了水。

    而后焚起香来,点起符烛,将笔提起,点蘸朱砂,黄纸张铺。

    “天传妙法,礼敬心诚。阴阳合化,万物始生。

    三贤公在上,二十六代弟子阳正叩首:

    道无二法,天无二人。今有邪左为乱,罔顾天律,以人炼丹,其罪无赦。

    今请庚金之气,诸邪诸秽,一应皆杀!”

    一应书罢,阳正再提起一张黄纸,左裁右剪,口中念诵庚金剑诀,片刻即将黄纸裁成一剑状,不过手掌大小。

    而后将刚才向祖师书文的黄纸焚烧,取符灰于墨中,磨研一番,直到见不到纸灰痕迹。

    便另提起一笔来,点蘸墨汁,在剑形黄纸上,书写下四字。

    “乱道者诛”

    紧接着阳正掐动指决,取出八卦镜来,扣在碗上,而后念念有词。

    此为水镜观影术,寻常以水施展,亦有以月光,日光施展之法,因此法广泛,几乎各家坛公都会修行。

    随着八卦镜移开,水碗中的水开始不断流动,随着阳正掐动指诀,水流腾空而起,升腾下落,不断循环往复。

    “现!”

    随着阳正一声喝令,水中显现出了酒庄中的情景。

    十余人站立在院中,手中紧握棍棒,院子中的酒坛已经不见痕迹,屋顶甚至有三四人手持弓箭,低伏着身体。

    水镜向屋内映照,只见有二人在内,一个是酒公,另一个是书生模样,阳正却感觉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见过。

    酒公原本闭目养神,似乎有所察觉,睁开双眼,正与阳正对视。

    “谁在窥探?”

    随着酒公一声喝令,而后一拍酒囊,抓起一把酒水,向前挥洒,水镜立时落入碗中,景象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