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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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梦幻岛(十五)

    兵分三路。

    巴塞与路易夫妇一道,前往浅草寺,救助被困动物;寅、卯共赴斋会,探明集团董事会的真相。一来集团人员常隐身,又大部分为权势人家,难免之前曾与巴塞打过交道,再者,营救之事困难重重,能兵善将者奇缺,急需一个得力助手。

    至于剩余的三人,由子看护,继续留在“平民窟”,以局外人身份等候,作为后备力量,以防万一。

    照着所给讯息,沿西行,直至海岸线。

    一轮红日,血似的倒在海里,苍苍莽莽,毫无声息。

    一片奇怪的海域,没有鱼类,没有啁啾,没有人家,本该绝美的海滨景观,竟只剩下死寂和诡异,像为一场盛大活动做的清场。

    “再等等吧,接头人或许在路上。”卯对同行的寅说道。

    就一阴凉地而坐,稍作等待。

    潮涨潮落,时间悄然离去,夜已深。

    正至子时,远处闪过一道非自然光线,清晰刺眼,适应之际,那庞然大物带着一声闷重的鸣笛,悄然立在二人跟前。

    一艘大型轮船。

    金光闪闪,夺目的霓虹,足有上百米高。

    大门向外推开,白织灯下立着一个高挺的身型,烟酒肚,高顶帽,右手夹一根高级雪茄,嘴里吐着烟雾,漫步走下铺洒的台阶。

    在他右边,是一个更为高挺的巨人,一手撑开黑色雨伞,一手稳稳握住装烟头的透明玻璃器皿。与先前见过的不同,他精明,打扮周正,走路时直挺着胸脯,有着不属于这个族群的精气神。

    伞一直撑着,在不下雨的夜间。

    “让二位久等了!”男人将半根香烟递给巨人,腾出双手,给二人大大的拥抱,发出爽朗的笑声。

    “快请进,快请进。”热情地邀请进船,往里拥着,“我们早已恭候多时了。”

    踏过向上陡峭的台阶,到了灯光铺集的入口,竟刺的有些灼目。

    外门自动关闭,在与外界黑暗全部分离时,眼前才明朗清晰起来。

    庞大的船体内部一共分为三层,各有特色,风格迥异。

    第一层。

    音乐,画廊,柔和雾蒙的暖光,自由,激昂,现代优秀智能的机器,处处闪着启蒙的光辉。

    人们画上理想主义的色彩,激情澎湃,指点江山,追寻光明与前程,探索理性与情感。

    白皙的墙体上刻着这样一句话:“在这世界上,我们只有挺着剑前行才能取得成功,我们死去的时候,手里仍然握着武器。”

    第二层。

    立满精美绝伦的人体雕塑,壁上色彩斑澜,厅内人群拥挤,唱诗班哼着动听的歌谣,角落坐一群自由的吟游诗人,沉浸几许,便作出一首必将广为流传的诗歌。

    一艘木质帆船漂浮在半空,远扬的船帆轻拂,白布映出一行墨迹:“真正的勇士在面对死神的时候,他的行为将会比他还勇敢无畏。”

    继续向上前行,暖光渐渐变冷,气温也陡然骤降。

    直至顶层。

    原本明亮开朗的跳舞人儿,一个个带上了裹紧面容的黑头纱,自由畅快的步子也变得端庄约束,廊道上挂满了不苟言笑的圣女相。

    一群人穿着朴素暗沉的长衫,头微低垂,各自捧一根烛光灯,小心呵护着缓慢前行,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眼神紧紧盯着那抹微弱的光亮,充满欣喜、希望,还有恐惧。

    一直走向最深处。

    人愈来愈少,跟随的信徒不知所踪,黑暗将万物吞噬。

    停步。

    挂在墙壁上、屹立不倒,醒目的,猩红色的“A”。这巨大的字母之下,摆放一张数米半径的红木圆桌。

    A,是万物的起源,是警醒,是神示。烛光从这里散发,筛子不停过滤,给虔诚的人们分发一些边角料。

    男人坐在主位,浓郁的光映衬的像是东方鬼尸,黑伞被忠实的巨人抬举着,漂浮在半空。

    他举起一瓶黏稠的血浆酒,倒在透明的高脚杯中。

    “多谢您的好意,出家人是不沾酒的。”卯双手合十,道谢。

    “倒像是个真正的和尚!”他大笑,连同附近的巨人也跟着迎合。

    “这年头,不吃肉、不喝酒的和尚可不多咯!”

    谈话间,一轮轮举盘的侍从经过,摆上常规的西式晚餐,桌面中央点上一盏橙黄的烛光灯。

    肉,刚从鲜活的生命切割下,扑通扑通跳动,带着残留的体温,成为完完本本已逝去的美味。血,流淌,银光餐具将之衬的更为殷深。

    饕餮似的囫囵下咽,眼里泛起极尽享受的红光。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们享受人世的美食美景,却是最忠实的一群仆人。瞧瞧捐赠的那数百万银两,哪个虔诚至极的信徒能做到如此呢?”

    “呵——”一声无情的冷笑打破了自傲。

    寅站起,挑起一根血淋淋的猪骨,走至烛光下,炙烤。

    “要是虔诚的程度和金钱划等号,你们的神在创世说的第一句话,不应该是‘要有光’,应该是,要有黄金了!”

    肉滋滋作响,血与猪油混合,滴下乳白的液体,刹那,香味散开。

    “我倒是喜欢吃熟肉。老祖宗千百年将火种流传下来,不是为了人类变回嗜血的野兽的。”

    她坐下,拿起刀叉,大口咀嚼。

    而卯,端坐附近,不言,不去触碰那些禁令的血肉,却也不对身旁的人加以劝诫。

    “奇怪,真是奇怪。”男人饶有趣味地盯着对面的景象,不觉感叹。

    “两个活佛。一个禁欲苦行,挤出满面悲天悯人的愁容;一个打破规章,装作看空红尘的模样。本该是一对矛盾体,却和谐共处,相安无事,说到底,都不过为了共同的利益!明明一眼就能被戳破的两个跳梁小丑,竟也被抬到了如此高位,果真信徒心盲,真假不分。”

    “好!好!”他大笑,很是满意,仿佛通过了某种打量和认可。

    走进两个女人身边,面向那正对着的瘆人的红字,崇敬,参拜,又可笑。

    “让我们共祝——”

    举杯,向那无形的圣象。

    “愿圣母永存,愿世界充满和平与希望。”

    海浪翻涌,漂泊,驶进幽静而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