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米兰内洛的餐厅里有一张特殊的餐桌，摆在最深处临窗的位置。外表看起来它和其他餐桌没什么两样，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曾是巴雷西、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和塔索蒂四个人专用的餐桌。他们四个是当时米兰队的主力后卫，队员们都有些敬畏地称他们为“后卫们”，虽然当时荷兰三剑客是最耀眼的明星，但在队内地位上没人能和“后卫们”相比。很多重大决策不是由贝鲁斯科尼、加利亚尼决定的，而是由“后卫们”在这张餐桌上决定的，因此这张餐桌也被看做米兰队的权力中心。除了四个后卫，别的球员都不许在这张餐桌上用餐，只有法国人帕潘是个例外。

    刘翰章入主米兰后，他和塔索蒂一直共用这张餐桌，有时还会拉上博内拉和克拉迪诺。而最近，布瓦奇成为了这张餐桌上的第三名常客，这意味着他成为了米兰教练团队中的核心成员。尽管布瓦奇到队不久，但没人敢质疑他的能力，毕竟他曾是克洛普的心腹。而他领导的战术分析团队也迅速投入到工作之中。刘翰章告诉布瓦奇，不用为热身赛对手费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研究联赛对手，建立一套完善的数据库，为联赛的战术安排提供依据。

    今天，刘翰章又特意把定位球专家特洛普叫到了这张餐桌上，想听听他对球队的定位球战术有什么意见。由于这个话题太过宽泛，很快他们就专门探讨起角球进攻战术。特洛普告诉刘翰章，以前在布莱顿队的时候，他们球队熟练掌握了十二种角球进攻套路，可以在比赛中任意变换，使对手防不胜防。

    刘翰章想了想说：“布莱顿队都能掌握十二种，我们岂不是要掌握二十种？不过一下给队员灌输那么多东西他们也接受不了，不如你先制订出四五种最常用的方案，让球队在联赛开赛前就能熟练掌握。”

    特洛普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咱们的联赛前四个对手，除了贝内文托刚从乙级升上来，资料不多，其他三个对手的角球防守习惯我都做了一番研究。卡利亚里队防守角球的时候，喜欢让多达八名球员站在小禁区内，另有一名球员做自由人，站在最前方封堵罚球手罚出的低平球，只有一名球员会站在点球点附近进行防守。想要对付他们，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使用战术角球，把球交给弧顶位置，或者轴心区位置的球员，让他们选择远射还是传直塞球。罗马队的角球防守站位更开阔，但相应的小禁区内的人员就不够密集，小禁区的两个顶角就会成为我们的主攻方向。我们的进攻球员可以多演练一下无球跑动，把他们的防守人员调往前门柱或者后门柱，在另外一侧形成攻门机会。而桑普多利亚在角球中习惯采用区域防守，他们通常沿着小禁区线站位。要对付他们，我们需要演练一些复杂的跑位战术，在球罚出的同时不停地从一个防区跑向另一个防区，分散防守球员的注意力，最后就能形成射门机会。我会以这三个对手为样板，设计几个具体的套路，教给球员们。”

    刘翰章没想到特洛普到队仅仅四天时间就已经研究到了这种地步，不禁对他大加赞赏。大家越聊越有兴致，特洛普也索性讲出了自己的心得。他说：“定位球攻防中最大的秘诀就是做让自己不舒服的事。如果没有具体的安排，球员们就会按自己习惯的方式来踢。球来了，他们就会向着球跑；对手高大强壮，就会避免和对方身体接触。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我们要求球员要向远离球的方向跑动，这样一来，防守球员就没办法同时看到你的跑位和球的来向，会造成防守被动。而定位球进攻中人员十分密集，完全就是一场肉搏战，想要取胜就必须拿出勇气和对方拼抢，一旦软弱就会失去机会。所以，越是做自己不舒服的事，越是能取得理想的效果。”

    刘翰章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觉得受益匪浅。他说：“我听说在拳击场上也是这样的，想要向左移动，就要用右脚趾发力，而不是迈出左脚。只有迎着痛苦而上，才能成为好拳手。”

    特洛普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聊完了角球的事，布瓦奇说道：“刘，我对球队的阵容有些担忧。”

    这是布瓦奇第一次向刘翰章提意见，刘翰章很感兴趣：“尽管直说”

    “我觉得一线队人员有些臃肿，特别是有几个位置上存在高薪冗员，我们要不要在转会期截止前把他们卖出去呢？”

    刘翰章摇摇头，说：“泽利科，这件事不能纯粹从球队经营的角度来考虑。我们当然有冗员要处理，但是现在卖掉他们，我们只能分到百分之三十的钱来引援。所以不如再留他们一年或是半年，让董事会明白他们的薪水是个更高昂的代价，他们就会给我们开出更优厚的条件让我们卖掉球员，我们也就可以利用转会收入引进一两个大牌球星。反正现在我的转会预算花光了，薪资也正好不超标，剩下的负担都是董事会的，我们不用替他们担忧。”

    布瓦奇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卖人的钱不会分给我们来引援呢？”

    刘翰章想了想说：“我想大概是上面准备回笼资金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想卖掉球队？”

    “埃利奥特集团是一家投资公司，米兰在他们眼里和其他的资产没什么两样，经营两年，球队打出成绩，他们就会高点抛出。如果加图索那年真的带队打进欧冠，说不定他们早就把球队卖掉了。现在又耽搁了两年，米兰在他们眼中恐怕已经成了不良资产。如果这个赛季我们打进欧冠，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经营下去，毕竟这支球队一直在亏钱。”

    布瓦奇长叹一声：“你们意大利的足球环境可真复杂！”

    “好了，泽利科，你还没见过中国的足球环境，我可是亲身体验了三十年。相比起来，意大利足球简单多了。”

    正在此时，新任的营养师特丽尔博士正从他们桌前走过。她虽然顶着康奈尔大学营养学博士的头衔，其实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女性，总以姐姐的态度来对待球员们，因此很受大家欢迎。特丽尔看了看刘翰章的盘子，说：“这可不行，番茄是我特意在你菜单里加的，你应该把它吃掉。”

    刘翰章把刀叉一摔，说：“天哪，我不是球员，你管好他们就行了，不要管我。”

    “那可不行，你作为教练都不遵守饮食规定，球员们又怎么会遵守呢？你得以身作则。”

    “我一辈子都没吃过生番茄，根本咽不下去。”

    “教练，不要任性，你的问题可比球员们严重多了，你现在心律不齐，胆红素过高，同型半胱氨酸比正常值高出了两倍，还有很严重的脱发症状。只要你按照我开的食谱饮食，问题很快就会得到改善，这总比让医务室的那些人拿着小镊子、小钳子在你身上比比划划来得轻松吧？”

    塔索蒂也说：“你确实应该吃了它，有好处。”

    刘翰章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拾起刀叉：“好，我吃，不过你答应我，等会儿监督着球员们也把他们食谱上的东西都吃掉。”

    “好，你吃完我就照做。”

    刘翰章咬了一口那块番茄，一股酸溜溜的汁液立刻涌入了口中，让他恨不得一口就生吞下去。好不容易才全部吃完，他对特丽尔说：“这样可以了吧，去干你的工作吧。”

    特丽尔笑了笑，满意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了，刘翰章说：“毛罗，都是你找的人，单纯乐观的美国佬，他们是不是觉得生活一直都应该很美好？你见过他们发愁吗？”

    “可是你不觉得特丽尔夫妇到来之后，球队多了一点家庭的温馨吗？”

    “别问我，我没成过家。”

    “你真该好好感受一下，刘，那是女性才具有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