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乌鸦汤
“柯梦,你还好吗?”何诺向躺在床上的我问道,她此时已经处理好了脖颈上的伤口。
我扭起来头,看了眼她脖颈上的纱布,想要问她现在还疼不疼,但又不清楚该以什么身份跟她说话,是以洛柯梦的身份,还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我不知道,自从睡来之后,我就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了,我不是洛柯梦,也不是洛维克,更不是喜梦。
我只知道我是我,一个曾经用着洛柯梦身份的,一个自大,敏感,卑鄙的外人。
“柯梦,你在这里肯定闷坏了吧,我带你去医院的活动区里看看。”何诺扭头向着门外喊道:“小滴,过来帮我一个忙。”
说完,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和何诺一起将我抬到轮椅上。
“谢了,小滴。”何诺向护士小姐道谢。
小滴是一个长相还可以的女性,脸颊两侧有一点点雀斑,皮肤白白的,但却有些干巴巴的,导致并不是那么好看。
“不,不用谢。”小滴的护士脸皮努力拉开嘴角,向何诺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然后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何诺突然伸出手抚摸我的脸颊:“别看了,你都有我了,再说了人家小滴是张医生的女朋友。”
“我没有那个意思。”
何诺笑了笑:“我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
何诺接下来推着轮椅坐上了电梯,来到了医院的一楼,然后推着轮椅上的我来到了医院的外面。
白昼的阳光照射了过来,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何诺伸出手帮我挡住了阳光,给了我适应的时间。
“今天天气真好啊。”何诺感叹了一声,而我的眼睛也适应了外面的光亮。
“柯梦,你现在好多了吗?”
“……我不是洛柯梦。”我开口否认了何诺。
“不,你是洛柯梦,你们都是洛柯梦。”何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我走到了阳光下:“我会一直等你,不管你最后是否选择了这一边。”
“……”
何诺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将推着轮椅来到了活动区。
活动区很宽敞,也有很多病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像我一样穿着拘束服,在这里甚至还有一些小区里的建身器具,我被何诺在这个活动区逛了几圈,这里活动的人大部分表现都挺正常。
表现不正常的人其实很少,比如只有两个人在聊着人被关在什么地方会变成青蛙,一个拿着拖鞋打电话的人,还有一个有着长长白发咬着大拇指盯着医院大楼的女人。
我顺着那个女人的目光看了过去,我看见六只乌鸦并排的站在空调箱上,在一旁还有一只它们同伴的尸体。
突然感觉到前面有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我将目光收回,看向前方,那个咬着大拇指的女人此时正盯着自己,她的皮肤病态般的白,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上半张脸让我看不清。
“白化病。”这是我看到这个女人时出现的念头
扑通——
“求求你了,别杀我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求你别杀我的孩子!!”
女人突然跪了下来,她像祭拜神明一般朝着自己这边跪拜,又突然挺直腰杆,扭过头扑向了一旁的草丛,从里面抓出了一只老鼠,然后狠狠的咬下了老鼠的头,吓得监管人员直接冲过去,把她嘴里的老鼠头给弄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呜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女人看着监管人员从她嘴里拿出来的老鼠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仿佛咬断老鼠脖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看到的女人疯癫的行为,我心中一股悲凉冲上心头,我也是精神病,而且还是需要被根治的家伙。
我不想接受治疗,我很想逃离这里,但是我又知道我必须接受治疗,不然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人生毁了,到时候甚至可能会毁掉其他人的人生。
好痛苦,好痛苦,为什么我会遇这种事。
一双手从背后绕了过来抱紧了我。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她的声音如此令人安心,好像一辈子就这样,真的好想。
“真的好累啊。”
…………
“好烫好烫好烫。”
何诺将一碗汤端了上桌,然后对着双手吹气。
“这是什么?”洛维克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白色浓汤,微笑着对何诺问道。
何诺脸上浮现出笑容:“乌鸦汤。”
洛维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我们现在去自首应该能从轻处理吧?”
“哈哈哈哈。”听到洛维克的话,何诺忍不住笑出声,不过很快就停下来了:“骗你的啦,只是一碗普通的鸡汤而已。”
“吓死我了。”洛维克拍了拍胸脯,然后拿起汤勺尝了一口。
“怎么样?”何诺一脸期待的看着洛维克。
“鲜。”
……
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里,头沉甸甸的,就像是被人敲了蒙棍一样,同时脑海中作为洛柯梦的记忆也清晰不少。
刚才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何诺给自己煮了一碗汤,一碗很美味的汤。
“恭喜恭喜。”喜梦烦人的声音一下子将自己的好心情全都破坏了。
“洛维克,你醒啦。”希瓦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洛维克躺在床上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别担心,辰司仪式不是唯一摆脱引梦人的方法。”
“什么方法!?”洛维克迅速起身向希瓦问道。
希瓦一脸微笑的看着洛维克。
“你不会在骗我吧?”
“你觉得我像会开那样玩笑的人吗?”希瓦微笑着反问,然后又接着说:“确实有其他方法分离你和引梦人,不过我知道的那几个大多都有些问题,不适合你。”
“有什么样的问题?”洛维克摊开一只手,试探性的问道,他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希瓦一根食指抵着下巴,然后一脸坏笑的看着洛维克:“比如说变成身体腐烂的活尸,话说需要向你解释活尸是什么吗?”
“不用,我大概能够猜到。”洛维克忍不住捂头,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别担心。”希瓦摆摆手:“我认识一个神子可以解决你的问题,而且还能保留引梦人给你带来的便利。”
“真的有这么好的事吗?”洛维克感觉希瓦在给自己画饼。
“当然,只是有些治标不治本,但对于目前而言,比较好的方法。”
“治标不治本啊。”
希瓦尴尬的笑了笑:“洛维克,这其实已经不错了,我们的能力不可能比肩辰时支配者。”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们的难处。”洛维克立即低头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希瓦摆动着双手。
“那么请那位神子帮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洛维克向希瓦问道,他明白要想得到神子的帮助,肯定要有能够打动祂们的筹码。
希瓦微笑着盯着洛维克:“不用代价,到时候你和迈提尔德直接去祂就行,只要是你们两个就不用考虑代价。”
“……”
洛维克明白希瓦在暗示什么,如果自己一个人去,估计连那位神子的面都见不到。
“那位神子是谁,喜欢什么,跟祂交流需要注意点什么吗?”洛维克继续问道,他要先收集情报,避免到时候出现其他的问题。
“这是女孩子间的秘密,现在的我不能告诉你。”希瓦微笑着回答。
“……好的,我知道了。”
希瓦不愿意告诉自己,洛维克也就不好意思问。
“还是有点信息的,至少知道那位神子应该是女性,呃,大概是吧?”
洛维克有些不敢确定,但思考这件事并没有意义。
“我还有多少时间?”
希瓦当然明白洛维克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要问引梦人。”
洛维克望向了坐在床头柜上的喜梦,他的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洛维克集中精神想要看透他的想法。
“听不到吧,你现在已经读不到我的想法了。”喜梦脸上的笑容写满了轻松,不用猜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愉悦到了极点。
“你想知道你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喜梦一瞬间贴近洛维克的脸。
喜梦的嘴角上扬到了与鼻子平高的地方。
“不,告,诉,你。”喜梦一边比着中指,一边吐舌头。
洛维克嘴角一抽。
“怎么样?”希瓦向洛维克问道。
“它不肯说。”洛维克皱着眉头的回答道。
“它?”希瓦重复了洛维克对喜梦的第三人称,斯尔罗坦语中对第三人称的发音是不同的,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你平时都是这样称呼引梦人的?”希瓦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偶尔,偶尔。”洛维克也就喜梦不做人的时候,称呼他为它,好吧,其实主要看自己心情。
希瓦沉默了一会,然后捂着后脑勺笑道:“哈哈哈,你可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当面侮辱辰时支配者以后还能活下来的。”
“哈哈,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我也该走了。”希瓦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然后走到了窗边,一只脚跨上了窗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洛维克指向门的位置:“希瓦,你可……”
希瓦跳到窗外,然后向空气中划了一刀,然后整个人就消失。
洛维克看着消失的希瓦。
“他,是在耍帅吗?”
“洛维——克,我们来看你了。”迈提尔德依旧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吓得洛维克一跳,在她身后还跟着赤玫和夏代。
看到迈提尔德的那一刻,洛维克这下明白希瓦选择跳窗不是为了耍帅,而是因为迈提尔德在外面。
“早安,迈提尔德,赤玫小姐,还有夏目小姐。”洛维克一一向她们问候,但在看到夏代的那一刻语气变弱了些。
“早安,亚伦先生。”夏代保持着职业微笑,说完便将目光移开,她此时还穿着昨晚的露背裙,只是有些地方有些脏。
“早安,洛维克大人。”
在所有人都跟洛维克打完招呼以后,赤玫轻轻的向洛维克致以问候。
迈提尔德看了一眼夏代,然后走到洛维克的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引梦人大人,您能不能放过人家的朋友啊?”
洛维克眼前一片模糊,然后看着自己身体突然起身与迈提尔德的脸贴近,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
“小鬼,你这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喜梦的话让洛维克感到一阵恶寒,迈提尔德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夏代眼中的六角星开始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引梦人大人。”赤玫向着喜梦行了一礼。
洛维克眼前一扭曲,又重新掌握身体的控制权,看着随时准备出手的夏代,然后尴尬的露出笑容:“放心,现在是我,不是那个家伙。”
夏代眼睛中的光芒消失,然后重新恢复职业微笑:“亚伦先生,我觉得之后咱们有必要聊聊。”
“……”
“吓死我了。”迈提尔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重新与洛维克对视:“刚才希瓦找过你了吧?”
洛维克点了点头。
“他给了你什么建议吗?”
“他说可以找一位他认识的神子帮忙。”洛维克老实的将希瓦跟他说的解决方法告诉迈提尔德。
迈提尔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行,那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一点用都没有,而且还会让情况更糟糕。”
“那种方法到底是什么?”洛维克向迈提尔德问道。
“贝茜有让一切事物保持不变的能力,虽然确实可以做到让你不被引梦人夺走身体,但这样子……。”迈提尔德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会怎么样?”洛维克有些紧张的问道,总算知道那位可以帮助自己的神子的名字。
“希瓦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迈提尔德气鼓鼓的说道:“夏代你跟洛维克解释他到底会怎么样。”
“为什么是我呀?”夏代吐槽了一句,但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使用那样的方法,你虽然能够保存意识,但身体会变成怪物,最要命的是引梦人的呓语会像诅咒一样追着你,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
洛维克沉默了,他并不清楚这样会有多痛苦,但迈提尔德极力反对自己这么做,那么出于慎重,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不使用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