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蜿蜒的小路，林云提着满满的鱼篓，踏着残阳的余晖，慢慢悠悠地往城里走。

    待走到街上时，天已经黑了，大多数的商贩已经撤了摊子，唯有酒楼和妓院还亮着灯火。

    借着酒楼的余光，依稀可见街角处有一个卖鱼的老者，老者手拿着斗笠当作扇子，一边纳凉，一边驱赶着蚊虫。

    林云只觉得越走越迷茫，这个他最熟悉的小城，却在此刻变得尤其的陌生，尤其的无所适从。

    州衙，小赵家，杏花楼，这三个原本他当作“家”一样的地方，现在都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才好。

    “买鱼吗？”

    老者说话，林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卖鱼老者的近前。

    “不买，我这鱼篓里都是鱼！”

    老者笑道：“如果我非要卖给你呢？”

    林云突然心头一惊，他猛地抬头盯着卖鱼老者，赞叹道：“老先生好眼力，尽管我头带着斗笠，您也能一眼认出来！”

    老者笑道：“林捕头也认出了老朽，彼此彼此呀！”

    此刻林云当然已经认出来，眼前的卖鱼老头，就是顾村的神秘老者，当然他也意识到，老者此时出现，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老者又沉声道：“你不想买鱼，我硬要卖给你，你肯定会恼火；强行卖鱼的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主顾，都说店大欺客，其实客若大了，何尝又不能欺店呢？正如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不能强求！”

    林云沉思片刻，道：“您仿佛什么都知道，这让我不得不好奇……”

    老者打断他道：“你是聪明人，陈奎的事不能再追查了！”

    林云心头又是一惊，他瞳孔放大地望着老者，良久，才缓缓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者道：“你想知道吗？”

    林云点头。

    老者接着道：“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话是我告诉你的，也绝不要提及我！”

    林云道：“好！”

    老者舒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知道孙九的母亲姓什么吗？”

    林云满脸疑惑，道：“虽然从未有人提及过他的母亲，但是陈奎是他的舅舅，他的母亲不就应该姓陈吗？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老者道：“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从未有人提过她的母亲？”

    林云摇头。

    老者又道：“因为他的母亲不姓陈，而姓郭！”

    林云不解：“郭？”

    老者道：“她的母亲乃是当朝郭皇后早年义结金兰的妹妹，不过十年前就去世了！”

    林云像是听天书一样，道：“义结金兰？那为何姓郭？”

    老者道：“因为她对早年对郭皇后有莫大的恩情，至于是什么恩情？没有人知道。所以郭皇后入宫后，一直不忘她这个结义的妹妹，再后来仁宗皇帝知道此事，甚是感动，便赐她姓郭！”

    林云简直不敢相信，他一字字道：“这么说来，孙通兄弟二人，算是当今圣上和郭皇后的外甥？”

    老者点头道：“没错，所以说陈奎的地头蛇行径，陈十全的包庇纵容，有些官员也知道，只是其中有这样一层隐秘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愿意去说罢了！”

    林云终于听明白了，他缓缓道：“您……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老者道：“据我所知，陈十全已经知道孙通兄弟已死的消息，但郭皇后还并不知情；陈奎不断向包大人示好，甚至忍让。我想这大抵也是陈十全的手笔，即便孙通兄弟已死，他仍然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我想毕竟他也顾忌包大人的名声，不愿意把事情搞到不能收拾的地步！”

    没等林云说话，老者又道：“若要继续追查此案，那包大人不仅要对抗陈十全的势力，还要对坑郭皇后的势力，郭皇后若是知道自己义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敢断言！”

    林云彻底明白了，他怔怔地望着老者，长叹一声道：“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样去……或许我……”

    老者道：“你不用纠结，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转告包大人！”

    林云木然地点了点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既然能找到我，就一定可以找到包大人，您为什么不直接去和他说呢？”

    只可惜老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笑而不语的开始收摊，他一边将地上的鱼拾进筐里，一边自言自语道：“卖不掉的鱼儿，只有自己煮着吃咯！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如此的爽朗，仿佛与酒池肉林的世俗脱离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林云望着老者蹒跚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能够在被嫌弃之后，还依然能够接纳自己的地方，无疑就是杏花楼了。

    林云回到杏花楼的时候，月以至中天，他想一定有人和他一样会在今夜无眠，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在被注视着，虽然没有之前那样紧迫，但他却丝毫不敢大意。

    他没有喝酒，而是自己冲了一杯浓茶，因为此刻他需要冷静的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忽然发现，他终究还是忘了问老者是谁？但他却丝毫没有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无论眼前这个故事有多离奇，她依然深信不疑。

    “不是寒夜，茶也可当酒？”

    杏娘一边说着，一边正提着一壶温好的酒走了过来。

    早已出神林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道：“有些人不仅将茶可以当酒喝，还可以当作醋喝！”

    杏娘撇了个嘴，认真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林云笑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杏娘失望道：“我觉得是你不想说的事情罢了。”

    林云望着她，没有说话。

    杏娘自己斟了一杯酒，问道：“你又想说我适合当捕头？”

    林云苦笑一声：“起码比我适合，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要出去一趟！”

    杏娘猛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红耳赤道：“你又要去哪里？你觉得你能有几条命？”

    林云却突然露出了坏笑，一把将杏娘搂进了怀里，不顾她地挣扎道：“我要去的地方，就是你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