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空气号的路并不长，师生二人走在空旷的广场上，只有脚步声在回荡。约翰·波哥奇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平视着前方的玻璃建筑，“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同，如果你的办法没有办法推广，那么不说也可以。”

    “确实推广不了。”乔尼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每个人都有秘密，约翰·波哥奇自己也不例外，对于这个和自己最像的学生他是十分爱护的，“知道你装了炼金义肢的人很多，现在你身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变的迹象，兵荒马乱暂时没法深究，但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

    “我有预感，也做好了准备。”虽然来了纳契敦还没多长时间，中间有一个月还是在海上度过的，但乔尼在这里的仇家已经不少了，怪只能怪这个时代逼着人吃人。

    地面上神似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的建筑，其实是空气号的穹顶，约翰·波哥奇走近后抬起手，原本看上去没有任何入口的玻璃上打开了一块缺口，容两人走进了内部。这座被改造成战舰的浮空建筑里已经大变样了，只是空间空旷得很，一个人都看不到。

    “老师，为什么不让学生先转移进来再启动空气号？”现在可以直接从地面走进来，几百人分分钟就能涌入这里，等下飞上了得用吊篮来运送，效率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这次是紧急升空，向军部那边报备了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最关键的是不知道璃族人的立场，把人全都弄进来了，等会儿飞上天被打下来不是就全军覆没了？我们先飞起来，看看各方的反应后再作决定。”约翰·波哥奇摇摇头，这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对时局缺乏必要的敏感性。

    舰桥在最顶端，强能驱动装置的正上方，约翰·波哥奇从脖子上扯下了一根吊链，上面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正八面体，插进舰长座位前的凹槽里，炼金炉被瞬间点燃了，“空气号，启动！”

    升空的过程非常顺利，而随着高度的升高，整个纳契敦的景象也被乔尼尽收眼底。局面比他想得还要更崩坏一些，几乎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冒烟，尤以北面那一片的灾情为最，大火把夜空都映红了，“同谐教会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自己人陷入混战，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好处。”

    “这个问题校长肯定有答案，我虽然没有听他明确说过，但多少有一些自己的猜测。”约翰·波哥奇一个人操控着空气号的升空姿态，却一点不显慌乱，还有闲心跟弟子交流，“你应该知道同谐教会的基本教义吧？”

    “知道一些，但不算多。”乔尼根本不信任何宗教，也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那些人怎么想怎么说，只是偶尔听别人提起的时候了解了点皮毛而已。

    “同谐教会认为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残缺的，只有归于一体才能实现终极的‘完整’，他们是三大教会里唯一一个不把神当神看的团体，因为至高者纳古尔也不过是‘完整’的一部分而已。”现在不是开课的好时机，约翰·波哥奇挑最重要的东西说。

    “这教义跟他们如今的疯狂行径有什么关系？”乔尼被说得更加迷糊了。

    “你没发现吗，身上发生异变的学生们，不仅伤口愈合的速度变快了，他们还能将别人的断肢接在自己的伤口上，而且不是单纯的绑在一起，还能无障碍地使用。”刚才解剖学生的时候约翰·波哥奇就站在最前排的位置，细节看得非常清楚。

    “他们总不至于把对抗璃族的希望寄托于这些毫无理智的变异者身上吧？”如果这些人和上次见过的怪人一样能接收命令，乔尼多少还能理解一些，可是因为炼金义肢而变异的炼金士，比起野兽还要没脑子，只剩下了杀戮的欲望。

    “那种血管一样的东西能把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体部件，甚至炼金义肢都捏合在一起，如果这种融合是没有限制的，最终能制造出来什么样的怪兽我都不敢去想。”无限的成长可能，比起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更能让人胆寒。“而你说的理智，同谐教会从未把生死当做一回事，在他们看来即便是死了，只要能成为‘圆满’的一部分也是最好的结局，他们不仅要拉上整个纳契敦陪葬，还要把仙舟上的璃族人也拉入他们的狂欢。”

    同谐教会的圣堂已经关闭了，黑几丁质外壳将整个建筑包裹在中心，紫色的菌毯从门口延伸开去，呈扇形占据了四神广场四分之一的区域，并且还在往外面扩张。教众们聚集在圣堂中央，围聚在一个巨大的棺椁周围，即便此时举世皆敌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慌张焦急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冕下，补完病毒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已经在整个纳契敦遍地开花了，但凡身体残疾的炼金士都进入了可协调状态。”凯恩·贝克被璃族人抓到了仙舟上，目前主事的是另一位红衣主教丹迪·泽尼维尔，他看上去要比其他大主教年轻得多。

    棺椁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扶我起来吧。”

    “遵命，冕下。”围在第一排的都是红衣大主教，不是大宗师也是宗师实力，但一块看似由石头雕成的盖子，却需要他们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推动，并且花了足足两分钟才完全将之打开。

    棺椁里躺着的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因为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血肉，只是一具洁白如玉的骸骨而已。在这具骸骨上镶嵌满各色宝石，内层穿了一件黄金丝线编织成的软甲，外层披了一套黄金甲片打造的盔甲。见到这具圣骸骨的瞬间，十位大主教单手抚胸鞠躬，“圣克莱门冕下。”

    圣字代表着这位同谐教会的教皇曾经在另一个教会里身居高位，并且被封了圣字头衔，是后来转头到同谐教会的，如今他只剩下了一句空空的骸骨，却依然“活着”。

    丹尼·泽尼维尔上前将教皇圣克莱门的骸骨扶坐了起来，却没有将其带离棺椁，这个特制的器具和身上的金甲宝石，是克莱门能以这样诡异的方式继续留在人世间的关键。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我们已经快要迎来圆满的明天了，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的脚步。”克莱门的声音宛如从幽冥传来一般，听在教众的耳朵里却是神圣的。

    “冕下，补完病毒能够存活的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并且因为重量的缘故只能积聚在地表低洼处，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丹尼·泽尼维尔不是泼冷水，他只是实话实说，这时候一丁点错误的信息都可能导致他们前功尽弃。

    “二十四小时足够了，巴布尔战线上会同步发动，好战的坦贝恩家族还有追随他们的战争贩子，必将为他们的邪恶行径悔恨终身，没有他们制造的孽债，补完病毒还没法如此大规模地传播。”另一位身披红袍的大主教愤恨地说道。

    乔尼其实猜错了，他身上没有发生异变的关键在于他自己的认知与别人不同，狮心圣剑的剑刃只起到了辅助的作用。补完病毒是要人体主动配合才能激发的，装了炼金义肢只是表面的相同的，其实真正让那些炼金士都中招的，是他们都“残缺”。

    人受了伤，身体就会主动去修复伤口，而落下了残疾，有机会的情况下也是希望能将自己补完的。补完病毒就是利用这种机制，在人体伪装成有益的东西骗开防御机制，然后在内部制造一套全新的控制系统，来接管原本的神经、肢体、乃至整个人。

    同谐教会的初衷是参考蝾螈的断肢再生能里=力，制造一种可以让残疾人恢复健全的生物药剂，最后他们却开发出了一种霸道无比的危险武器，只是在教会的高层眼中，这东西的意义比单纯修复人体更加有用。有了上面的命令，研究人员于是一条路走到黑，还更加深化地研究出了通过同谐炼成力来驱动格物炼金装置的手段。

    乔尼没有受到补完病毒的影响，是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残疾人，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需要补完的必要，所以病毒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很快就被自体免疫系统压制了。

    教皇克莱门压根不关心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们的终极计划需要改变大局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璃族人呢，他们就没有受到一丁点的影响吗？”

    “补完病毒虽然可以靠空气传播，但风不可能把病毒吹到几千米的高空，而且璃族人有着独特的炼金技术，就没见过他们当中有人往身上安装炼金义肢的。”凯恩·贝克被当众抓走，同谐教会的颜面荡然无存，但实力上的差距让他们不敢异动，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缩头乌龟。

    “那就尽量避开那些自大的家伙们，会有人去对付他们的。”教皇克莱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