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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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颜清顺势坐下,想听听林氏要说什么,她若不出声留人,才是奇怪。

    泰华书院的事虽说算是她出现平息的,可林氏的儿子吃了大亏,定会帐记在她的头上,新仇旧恨总得算,难得她回来,正是好时机。

    “谢二婶。”

    林氏此举却惹得颜老太太和鲁氏不满,只是老太太想着林氏点子较多,为人也机灵,才以眼神制止鲁氏,示意她安静,静待林氏佳音。

    颜清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内,主动问起颜振源伤势,“源哥儿复原得怎样?”

    林氏想起儿子竟然摔断了手,遭那么大的罪,心里立刻怒火腾腾,为了维持体面只得强撑笑颜道:“清姐儿有心了,你源弟尚好,只是希望别有下回了,毕竟人心肉做很是脆弱,经不起折腾。”

    她拐弯抹角说颜清招惹是非祸害兄弟。

    颜清处置好肖家的事时,因为太忙来不及知会杨氏,颜府的人应当会监视她与肖府的动向,但仅能知道事件平息而不能知悉内情,正好现在摆上台面说个清楚明白。

    “既然二婶提起此事,那我也明白地告诉你们吧。”颜清娓娓道来:“此事已经查清,祸首是与我父亲有嫌隙的一个同僚,肖家要怎么处置那人大概得等到我父亲回来才能合计敲定。”

    “源哥儿和成哥儿是我堂弟,血浓于水,我希望他们能学业有成,平平安安,只是这回别人怎么能三言两语设局整治他们,与他们本身的言行可有干系,希望二婶、三婶能多加注意,多花点时间与他们谈心。”

    而非终日想着弄钱害人。

    林氏脸色变得很差。此事由大伯而起,可人家的冰棍儿子业哥儿却是安然无恙,而她的儿子却爬到树上并摔下来,颜清在说源哥儿昝由自取?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氏也没能理解颜清话里的好意,按捺不住呛声道:“大伯的事连累源哥儿和成哥儿受累,你作为嫡长姐竟然怪责兄弟?他们可是受害者。你这么本事,怎么不揪那人去官府受审?”

    颜清不慌不忙地说:“高瞻远瞩是何意,两位可能想明白?我父亲这回去金陵本是当替罪羊的,现在阴差阳错破了大案,这使他的官只会越当越大。除非你们与我父亲断绝关系,否则以后还会遭遇我父亲政敌的各种叼难和陷害。我们不能阻止别人作恶,那就只能让自己学聪明些好规避危险。若源哥儿不去爬树能摔断手吗,若成哥儿不与同窗打架,能招惹肖家?”

    “本来就是鸡毛蒜皮之事,希望经此一堑,以后做任何事都能掂量掂量。两位作为母亲,也该好好教导他们才是。”

    作为长姐,她言尽于此,算是替清儿尽点责任。

    说来说去,颜振源和颜振成出事倒成了林氏和鲁氏的责任。

    颜老太太这回听得明明白白,非常认可颜清说的话,她的长子颜知礼那是进退有度,是个当大官的人,以后权位越来越高,行事更需小心谨慎,连带家人也得带眼识人,绝不能拖后腿。

    “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这回清姐儿说得有道理,在教养儿子方面你们还真得多放点心思,看业哥儿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就不错,哪像源哥儿还毛毛燥燥,看到树上有鸟巢就想掏鸟蛋?”

    林氏听得颜清的话,心思千回百转,自己夫君在衙门当官全靠大伯扶持,大伯来信字里行间也是报喜的意思,回来定会得到提携,她又怎可能与大伯断绝关系呢?源哥儿是她心尖肉,这事还得与他爹好好商讨一番,看看如何管教才更能长进。

    大不了请夫子进府,又不是出不起银子。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颜清这张嘴比以前更厉害了,死的都能给她说成活的。

    鲁氏已经气得脸色发红,自己的儿子纵然有错也容不得别人说,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儿子有错,错就错在肖家比颜家地位高而已!

    “少年天性就是好动,我看成哥儿遇事毫不胆怯,受到侮辱挑衅不畏强权晓得反击,就是好样的!”她盯着颜清,“像清姐儿哪日不惹事生非呀?自己还没管好,倒在这装模作样说教了,好不知羞耻。”

    林氏头回觉得鲁氏这张嘴会说话,下意识点点头表示赞同。

    颜清接过婢子呈上的花茶,闻了闻,察觉味道有点问题,虚噙一口然后放下,杨氏却是很口渴,拿起来喝了半盅,颜清来不及阻止,只得默不作声看着她喝下去,忧心放的是泻药,父亲出去已经很久,回来时杨氏身子若不好……

    余下半盅,颜清捧起来,状作不小心摔了,顺便留意其它人的神态,发现林氏眼神有点不对劲,联系到去沏茶的是她的人,这就不用去怀疑其它人了。

    只是她现在只能忍着,待会再告知杨氏,让她赶紧看大夫吧。

    有了这小插曲,气氛倒是没那么紧张。

    颜老太太虽然心疼自己最喜欢的蓝色地毯,可也没责难颜清。她的婚事定下,长子即将升官,多好的事啊。

    待丫鬟把地毯清扫干净,颜清才慢悠悠地回应鲁氏之言,“三婶终日安坐家中,哪里懂外面的时势?只怕我把内里的文章说出来,也是听不懂的。”

    言下之意,就是说鲁氏蠢笨没见识,否则又怎会说出她惹事生非的话。

    那些好勇斗狠的人是怎么想的她无从得知,但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好眼前的日子,布局自己的势力,查出致使黎家覆灭的真正原因,并尽最大的努力为黎家昭雪。

    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降。

    鲁氏闻言气得站起来,指着颜清说:“你内里有些什么文章?你倒是说来听听,这么厉害没见你能搭上个王公贵族?你以为自己多能耐?牙尖嘴利还不是嫁个捕头?”

    对啊,嫁个不入流的小捕头,永无出头之日,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已经够了!

    这样还不解恨,她接着说:“到时清姐儿可别不守妇道,再去勾三搭四才好。”

    颜清对鲁氏所言毫无波澜,内心甚至还想恶作剧,既然已经想到了就说出来吧,又何惧之有?

    “三婶有所不知,本来夏世子原想向我提亲,已经准备礼品到我新居了,但巧合的是他闻听祖母大清早请媒去向赵禾说亲,于是有成人之美之心……”

    “你说什么?”颜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瞪着颜清打断她的话,“夏,夏世子,是那个镇国公府吗?”

    颜清笃定地答道:“没错,镇公国府夏世子。”

    颜老太太突然眼前一黑,竟昏厥过去。对于她来说,银子肯定没权位重要,若攀上镇国公府,自己一家岂不是鸡犬升天?长子的仕途有了依靠,拉扯两个兄弟和外祖家小意思,可是现在这亲事没了,她搬石头砸自己腿,岂不气得昏厥。

    室内立时乱成一锅粥。

    鲁氏最是担心老太太,急得厉声对颜清道:“清姐儿,你可别顺口开河!你看把你祖母急的!”

    颜清说的是事实,本来夏萤打算拿她当挡箭牌,做对假夫妻,是她婉拒了。

    “三婶自是可以去问问夏世子。”借十个胆给鲁氏都不敢,颜清毋需担心此事。

    鲁氏呸了几声,谁敢去招惹夏世子?

    “我看还是先派人去通知王媒婆先别让赵禾下聘吧,等大伯回来亲自去一趟镇国公府再说。”鲁氏越想越激动,那可是开国元勋夏家!

    大齐建立到现在,功臣之中只有夏家硕果仅存,老国公手上有三块免死金牌,还有高宗御赐的丹卷铁书!这可是大齐最显赫的家族,若论底蕴和权势,就连王皇后一族也无法与其匹敌。

    既然夏世子有意,这事得成!

    颜清喜欢看她们想要攀附权贵到了不要脸的地步,那么迫切、激动,即将提升身份带来的虚荣心远比其它算计重要吧。

    她扭头看了眼天色,可惜地说:“恐怕王媒婆已经到了,我身份卑微、顽劣,与夏世子错过亦是正常之事。”

    杨氏已经着人去请大夫,林氏按摩的手法不太好,杨氏让她走开,自己按大夫教的方法给老太太推拿穴位。

    林氏瞥着杨氏,对她极是不屑,女儿在妄自菲薄还不作声?

    “清姐儿怎能这样看轻自己?不说你有倾国之色,单说我们颜府家势也不差,往上数三代皆是清清白白的人家,配他镇国公府虽是高攀,可也算是门当户对。”

    若是与镇国公府的亲事成了,以后她出去参加茶话会,还能有人敢给她脸色看?

    私怨可以暂时抛下,先为共同目标奋斗。

    颜清无奈地说:“世子身份那么高,想要什么美人没有?诚如两位婶婶说我满身缺点,并非良机配。”

    鲁氏忙挤出笑容道:“清姐儿胡说什么!谁没个缺点?圣人都有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看就让你母亲跟着你住上几日吧。”

    杨氏现在与颜清关系好,更容易说服颜清处理好这桩婚事,做当朝一品重臣的婶娘,这得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利益当前,林氏与鲁氏所持的意见出奇一致。

    颜清露出赞同的神色:“两位婶婶说得是,赵禾那边有劳你们派人走一趟,我会想办法接近世子爷,好谈婚论嫁。”

    林氏满意地道:“你懂得这样想就好,可别犟得跟牛一般。”她立刻与鲁氏合计,派了最得力的嬷嬷出去寻赵禾。

    颜清对解决与赵禾婚事的事没那么乐观,希望林氏派出去的人能管用吧,最终还是得看老太太意思。希望这事若传到夏萤耳里,他别动怒找她麻烦就好。

    两刻钟后,张大夫来了,给颜老太太施针并开了一张调着身体的方子。

    颜老太太很快转醒,杨氏明白自己毋须担心颜清的安危,凭她一张小嘴把两个少年利用起来,耍得老太太三人团团转真的很解气。她送大夫离开,没说什么。

    在她引着大夫出了清晖园院门时,唐三娘追了出去,贴近杨氏耳朵说了两句。

    杨氏脸色倏变,林氏那人真的又愚蠢又恶毒!夫婿出去许久,或许有逢场作戏或许是寻欢作乐,也这点总不能经常去,那他回来或许会想……若是她身子坏了可怎么办?

    她握紧了拳头压下想回头掌掴林氏的冲动,稳步送大夫出了垂花门,周围人少些时小声道:“张大夫,我突然有点不适,劳你帮我诊个脉吧。”

    张大夫揖道:“那请大太太先到亭子坐下吧。”

    抄手游廊的右边正有一座八角亭,假山真水流转,水流声清悦耳。

    杨氏坐下,伸手左腕搁在石桌上,初晴为她捋好袖子,铺上丝帕。

    张大夫暂时没看出杨氏有何问题,连号脉边问道:“敢问大太太哪里感到不适?”

    杨氏答道:“喝了不干净的东西,请大夫仔细号脉,给我开个好方子。”

    张大夫花了片刻才诊出杨氏轻微中毒,“小问题,小的给大太太开张药方,下人抓药回来马上煎了喝,晚上睡前再煎一贴喝下去,如此喝两日即可。”

    杨氏松了口声,“谢谢张大夫。”她示意初晴给赏钱,“你引张大夫出去吧。”

    张大夫拜别杨氏。

    颜清今日回来感到事情很舒心,每一件事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在她掌握之内。

    颜老太太脸青唇白,靠在软榻上一直追问颜清与夏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挽回之类的问题,又气自己好死不死找人今日找上去说亲,若然放到下午,岂不是和镇国公府的婚事成了?

    她心里充满怨气和恨意。

    “你与夏世子交好,怎的不给府里传个信?”颜老太太虚弱的神态掩饰不住对颜清的怨怼,“你可知道寻常人十辈子都修不来镇国公府的地位和实力?现今你有此机会还不好好把握,说半天才提此事?早干什么去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夏氏作为人臣,已经获得最高的荣誉,还长盛不衰!若能与其结亲,颜家在朝中可真是站住脚了。待她死后到了黄泉地府,颜家的祖先还不能夸她最能干?

    “你们派人去给王媒婆说明没有?”

    颜老太太恨不得自己亲自跑一趟,希望赵禾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