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淮阳城
淮阳城是淮阳郡的紧要之地,四通八达,南通青洲,北临水泽,西走幽洲。此城雄伟,浑厚方正,巍然耸立。三丈余高的城乡显得遮天蔽日,
陈长风自东门而入,交上了核实身份的竹牌,入城的费用—一枚大钱。
街上人流如潮,仅是城门一角就遍布茶楼酒肆,再往深处走去,青砖的街道干净整洁,两边遍是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眼花缭乱。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美食糕点,看得陈长风频频吞咽口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巡城的官兵,有闲散的衙役,有过往的马车,有款款而行的妇人,角落里也有衣衫褴褛的花子。‘看来哪里都有穷人。’陈长风走马观花,啧啧称奇。
巳时,手里提着两条肥鱼,一包新茶,到了城东裴府。
这府门红砖绿瓦,雕梁画壁,端是阔气。
“兄台,劳烦通传一声,铜山陈长风来访裴山公子。”
那门房是一杂役打扮的汉子,黑布棉袄,膀大腰圆,甚是精神。
裴府是靠读书人起家,办的是油厂的买卖。别看陈长风风尘仆仆,但门房不敢怠慢。
大楚国的读书人地位高,仅得秀才功名,便能免税免徭役,能穿长衫,能纳妾,见官不跪,见刑不上。门房又见其拎着两条鱼,一包茶叶,便暗自点头‘君子之交果然淡如水。’千里迢迢两尾鱼,胜过千言万语。不由又高看一眼。
“陈相公稍待,这就是通传。”门房汉子答道。
约莫半刻,一富商打扮的裴山便快步走来。
“哈哈,兴得少游贤弟到访,你我兄弟多日未见,快快入堂一叙。”裴山很是高兴,绝不似伪装,一手拉着陈长风,一边嘘寒问暖,一边让仆役准备酒菜。
这裴东芝真是八面玲珑,不愧能把大和号打理的井井有条,陈长风暗道。大和号油厂占淮阳、周郡两地,辐射着周边百十个乡镇县。
两人落座闲聊一会,裴山说着淮阳趣事,陈长风说着一路见闻。听得裴山羡慕不已。
曾几何时,也想这么负笈游学,怎奈不是读书的料子,连功名都是买的。每思至此,常暗自伤神。
午时,酒菜已至,两尾白鱼一蒸一炸,放在桌中。烧花鸭、盐炯鸡一黄一白。四五样小菜摆盘精致,煮一壶清酒,饮一杯热茶。这宴席不俗不媚,尽显文士恬淡之道。
此时一大一小两只女子走进屋来,大的是裴夫人,花信年华端庄优雅,盈盈一拜。小的是裴府千金,扎总角小髻,一双大眼盯着席上酒菜,时不时的吞咽口水。
家主会客时,女眷不能上桌,俩人就此拜别,进了偏房。
“娘亲,我为什么不能去吃席。”小姑娘疑惑的看着裴夫人。
“爹爹今天的客人与众不同,是他同科的秀才,千里访友,别看那两尾鱼寒酸,胜过白银百两。”那妇人说道。
“我懂了,这就是爷爷说的同窗之谊。”小姑娘大眼睛眨了眨,紧盯着那桌酒菜。
席间,二人把酒言欢,裴山说了说生意的过往,陈长风则提到了铜山往事。一通酒席下,二人的关系近了许多。
“贤弟,有所不知,此次秋闱可能要延后了。”裴山叹气说道。
“何故又延后了。”陈长风疑惑道。
“西北此次打了胜仗,官缺都被功勋权贵分完了。”裴山道。
陈长风不以为意,此次前来应约是其次,主要打探青山宗之事。
“这可如好是好。”陈长风索性也叹气道。
“如今年关将近,贤弟不如小驻几日,来年再做打算。”裴山出口挽留。
“也罢,那便叨扰了。”陈长风答道。
裴府是三进门的宅子,外院是家丁杂役,中院是东西两厢、大厅,后院堆着些许杂物油缸,柴房厨房也在此处。陈长风少年意气受不得寄人篱下、人来人往,索性躲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住了下来,懒得清净。
因此裴山还与之争执了许久,奈何后者坚持,也就罢了。
转眼间。年关将至。
陈长风找了个抄书的活计,每天抱着几本书出入茶楼酒肆,喊上一壶新茶,一叠点心。摊开纸砚,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听到一些南北趣事,丝毫没有青山宗的消息。
每天的感觉就是饿饿饿,点心不管饱,抄书得的银子又不够吃。上元节当天,要准备大子赏给裴府下人,裴府小姐也需几钱银子打发。长叹一声,也没什么心思打坐练功,看着屋顶发呆。
西厢,除夕夜。
裴山穿着白色里衣,靠在软塌上。裴夫人朱粉淡抹,面颊微红,娇媚异常,轻捏着夫君肩膀,轻声耳语。
“后院的小相公真是云中白鹤,刚送去的棉衣愣说不要,你看他那件袍子都洗成什么样了。”裴夫人娇声道。“后来我好说歹说,是你年轻时的,如今宽松了,这才勉强收下”
裴山目光迷离,闭眼假寐。“夫人有心了。”随口敷衍道。
裴夫人看夫君敷衍,俏脸一寒,也不捏背了,冷声说道:“你们一家子三口,没一个好东西。”
一家三口,嗯,芳芳是一口,我是一口,嗯?“夫人有喜了?”
“有没有我不知道,反正郎中说是有了。”裴夫人也随口敷衍。
裴山连忙拉起那小手,说了好多好话。待裴夫人眉毛稍霁。连忙问道“男孩女孩?”
“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爱吃的酸的东西。”裴夫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酸的好,酸的好。”裴山傻呵呵的笑道。
“还有你那小千金,也不让人省心。”裴夫人趁机说。
“这些日子光忙着油号买卖,芳芳又惹夫人生气了?”
“算是吧,也不学针织女工了,整日的溜到外边去打瓦踢球,天天嚷着要当秀才公,现在淘气的狠。”
裴夫人低叹一声,又说。“现在不比以往了,听说上洲各郡有数不清的学堂文馆,国子监还有几个女博士哩,要么让芳芳读几本书。”
合着你娘俩商量好了,裴山嘀咕一句,顺着夫人的话问起:“去哪个学堂,请哪位先生,夫人可打听好了?”
“无所谓什么学堂不学堂,胡乱读几本而已,方便就好。”裴夫人往后院努努嘴。
裴山思量片刻,说:“陈长风此人,品性高洁,少年老成,开蒙芳芳绰绰有余,就怕他不肯教一女子。”
“山野之人,多给些银子罢了。”裴夫人不以为意。
“那就依夫人之意,切记不可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