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的话一字一字如骇浪般打在徐有功心中。

    也打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如果单说太子妃韦香儿确认尸首，徐有功还会认为是武则天册封李重茂为皇太孙，从而收买韦香儿让她做伪证。

    毕竟这几天太子妃是一直在与李重润撇清关系，从一开始便建议封锁城门，逮捕李重润。

    可是张柬之、韦安石等人的作证，令他脑中的思绪尽数崩坏。

    对于这两人，徐有功还是信任的，不认为他们会帮助武则天作伪证。

    他的视线渐渐失去了焦距。

    上官婉儿看着趴在长凳上，嘴巴微张，双目失神的徐有功问道：“徐有功，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突厥的细作头领叫阿史那咄悉匍，乃是突厥可汗的弟弟，邵王殿下此次出城追缉的正是此人。”徐有功使出最后的力气喊出阿史那咄悉匍这个名字，做出殊死一搏。

    上官婉儿听着没有说话，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原地。

    徐有功双手抓住长凳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去观察四周的反应。

    但他没有听到袁恕几、恒彦范、裴谈对自己的质问，也不再听到身后的人群听到阿史那咄悉匍这个名字后有多大的反应，只有罗立等寥寥为数不多的人高喊相信。

    他知道，此时自己已经输了，他先是承认自己这些天来一直隐瞒下司刑寺大牢里的徐源，又以此为借口为李重润开脱，更是强行质疑皇宫里的徐源是假的。

    如今更是说出细作头领的名字。

    这样一来。

    在上官婉儿从司刑寺带进皇宫的徐源经过诸多认识徐源的宰相的确认后。

    他的所有说法便不再成立。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像是落水之人东拉西扯，试图寻找救命稻草。

    徐有功僵硬的转动脑袋对上袁恕几、恒彦范、裴谈，三人的眼神充满质疑。

    他整个人像泄了气那般，原本抓住凳面的双手无力垂落，整个脑袋再无力支撑，左脸压在了凳面上，目光开始溃散。

    武三思心神一松，原本紧握住刀柄的左手也因此松开，如果不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很想招来几名梁王府府卫，狠狠的切磋，暴揍这些人一顿，宣泄自己这两天紧绷的情绪。

    杨再思看着失去反抗之心的徐有功，腰背挺直了许多，甚至扭动了一下身体，舒解这跪了一上午的疲劳之意。

    李多祚知晓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但他也搞不懂这其中缘由。

    徐雅萱望向那趴在凳子上，后背上的中衣被血染成一片红，卸去浑身力气的自家阿翁。

    两行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心中哭泣：不...不是这样的...阿翁说的分明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太子妃，还有往日里素来与阿翁交好的张相、韦相他们都情愿认下皇宫里的假徐源，

    难道，为了太子、太孙之位真的就要掩盖原本的真相，牺牲不该牺牲的人吗？

    一腔热血，满腹情怀的姚仲豫已经怀疑起自己先前的信念：徐公...徐公为什么要说假话，不...邵王，邵王所作的‘石灰吟’，那诗中之意岂会是一名心中充满狡黠的人所作。

    “不，不可能，徐公说的不可能是假话，杂家不信你们的话。”受徐有功恩泽的罗立依旧选择相信徐有功。

    只不过回应他的只有为数不多，同样受过徐有功恩泽的人。

    其余的百姓更多的是在窃窃私语，相互询问真假。

    最后，他们绝大多数人愿意去相信与徐有功同为朝廷重臣，且人数占优的太子妃、张柬之、韦安石等国之重臣。

    上官婉儿双目扫过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知晓目的已经达到，并且有足够的理由将司刑寺牢里的叶静能等国子监众人判为同党。

    这也是武则天交给她的主要任务之一。

    武则天很清楚，叶静能敢抗衡自己是依靠徐有功的名头。

    微垂了一下眼眸，旋即对坐于公案后，负责审讯、判决的袁恕几三人恭敬行礼。

    话语很轻，如同诉说已经很寻常的事情：“如果三司没有疑问，便下判决吧！下官还等着回禀陛下，请示陛下是否要将司刑寺里的国子监一众人等缉拿。”

    袁恕几侧目看了一眼身边两位同僚，摆于双膝上的手没有动，对恒彦范、裴谈说了一句：“本官这边...”

    他停顿了一下：“对徐有功包庇谋逆之臣，庶人李重润没有疑问，同意将徐有功等人判为李重润同党，并以同罪论处。”

    裴谈的目光没有聚焦点，深吸了一口气后吐出：“附议。”

    恒彦范是属于闻风奏事的御史，眼见同为审讯，位居司刑寺少卿与秋官尚书的两位同僚也对此没有疑问，点了一下头：“附议。”

    并且他对李多祚下了一道命令：“还请李大将军将罪臣徐有功的孙女徐雅萱拿下。”

    李多祚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起右手，示意身边的人羽林卫将徐雅萱拿下。

    这些大头兵只懂得听从命令，走出四人往徐雅萱方向走，想要将徐雅萱与翠香抓住。

    徐雅萱没等羽林卫抓捕自己，低着头，声音沙哑：“不必了，我自己会走。”

    说完便往徐有功身边走去。

    而翠香的脸色早已煞白，任凭着两名羽林卫将自己拖至徐有功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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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尚善坊，太平公主宅。

    庭院湖边凉亭。

    太平公主穿着一袭红衣，红唇抿着一个茶杯。

    将茶杯里的茶水尽数喝完之后，她将茶杯放回茶托之上。

    她的目光落在从庭院小道上，看向穿着一身甲衣走来的卢豹与萧至忠，红唇往上勾画出一道弧线。

    萧至忠行至他的身前，恭敬行礼。

    卢豹则是单膝跪地。

    “如何了，薛大将军回来了？”她这话是对卢豹问的。

    卢豹将头一低：“是，薛大将军遣人给小人带了话，三刻钟前他已经带领左威卫从龙光门回了皇城。”

    龙光门位于洛阳皇宫北部，经过圆璧城、曜仪城，后从玄武门进了宫。

    太平公主用染了红指甲的左手食指抵住唇角，然后微侧脑袋，食指从唇角划至耳垂。

    随后对卢豹问道：“带了多少人回来，都有谁？”

    卢豹对自己的主子没有隐瞒，将薛思行遣人带的话尽数告知太平公主：“大概有两百穿着我朝甲衣的突厥细作，徐源的尸体也在其中，邵王与阿史那咄悉匍却不见人影。”

    太平公主只是轻笑了一声：“在城北盯着的人，有看见城外有这两人的身影吗？”

    PS：求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