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夏天也一步步走近。风的温度日渐炙热，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绿树间蝉鸣不止，街头人声鼎沸，热烈张狂。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又开始期待晚风下的飙车，吹着空调的酣畅午睡，饭后的绿豆汤、甜瓜和汽水，还有令人心潮澎湃的演唱会，在各种意义上它们都漫长且愉快。

    472班，依然是奋笔疾书的学生，飘着洗衣液香的校服，还有讲台上滔滔不绝的班主任老师。

    “同学们，现在我们要进行文理分班了。接上级通知，我们472班为理科班，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可以收拾东西去新的班级了……”

    后座的周北泽戳了戳叶霜的肩膀，喜道：“太好了，小霜，咱俩还能坐一块去。”

    “你的福气。”叶霜笑道，又回头看向后排的何知。

    何知俨然已经收拾齐全，抱着书包一阵发呆。看到叶霜的目光，眸子里露出些许不舍来。

    “469班，何知……”

    闻言，何知便站起来。叶霜帮她抱了一摞书，送她到新班级。

    “小霜，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不过469班很近，我们还是能一起去吃饭的！”

    “你可要常来找我啊，我不想感情变淡。”

    “当然了，周末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呢！”

    “找个时间一起出去喝奶茶吧，这周，或者下周。”

    “我想想哦……这个月应该不行，下个月月初吧。”

    何知撇撇嘴，将眼泪忍了回去，道：“那好吧，下个月月初，正好那家会出一个新品，我们一起去试试好不好喝。”

    “嗯嗯！”叶霜咧嘴一笑，笑意只在唇边勉强停留短短几秒，带着难言的苦涩，又瞬间消失不见。

    路尽，到达469班，何知挑了一个座位坐下，叶霜帮她将书本收拾到桌箱里，两人又低声说了好些话才分开来。

    叶霜刚回到座位上，周北泽便从后方递过来一盒小蛋糕。

    叶霜转过身，问：“干嘛？”

    周北泽剑眉微挑，道：“我妈做的，还有一杯绿豆汤，你吃完喝点。”说着，从书包里抽出那杯绿豆汤递过去。

    叶霜鼻子一抽，眼眶泛红。开了蛋糕盒，用勺子一点一点挖着吃。

    “有点伤感？走了几个人，尤其是何知。”

    “怕什么，周北泽永远在你身边。”周北泽用手撑着下巴，扬唇轻笑，眉眼处难掩真诚与喜悦。

    如果没猜错的话，接下来的周北泽就该开始自恋地夸自己两句了，叶霜想。她本想翻翻白眼做回应，但不知怎的，竟说道：“你最好是。”

    周北泽忽然挺直了腰背，义正言辞道：“我周北泽说到做到。”

    叶霜有些愣神，或许是被他突然间的正经吓到了。

    “看你呆愣的样子，啧，傻乎乎的。”果然正经不过三秒，周北泽挑挑眉，调笑道。

    “滚。”叶霜皱眉道。

    “我妈在蛋糕里新加了菠萝果酱，好不好吃？”周北泽眼里的笑意越发加深。

    “那是相当好吃。”

    “那就好。”

    ……

    入夜，月色皎皎，细碎银光倾落而下，点点铺在窗棂处。

    叶霜对着数学题紧皱眉头，笔尖在纸面上摩擦，不停地写写画画，偶尔停住，双目无神，陷入发呆中。

    “这个方法怎么这么繁琐啊。”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叶霜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沙沙声。文理分班像是一道分界线，文科生和理科生成为两拨人，身边的人和事物发生变换，带来新的挑战和竞争。

    晚饭前收到何知的消息，她说上自习的时候，坐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里，有一种举目无亲的无助感，大家都很拘谨，连自我介绍都是寥寥两句便匆匆下台，周边的交流甚少。写作业的时候，甚至连翻页的声音都听起来格外响亮。明晃晃的灯光下，入目却是有些过于惨烈的白。风吹过来的时候，也静的出奇。明明学校还是那个学校，班级的构造也是一模一样，却是那么陌生，让她感觉难以融入“原住民”，班里将近60个人，孤寂笼罩下，何知只觉得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人。

    叶霜无法做到对何知的经历感同身受，她周围的变化并不大，座位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周围还是那几个人，周北泽也是一如既往的臭屁与自恋，分班的悲伤只是稍作停留，记忆中菠萝果酱的香甜还萦绕在舌尖。她只能透过何知发过来的“孤独”“无助”这样的字眼去慢慢摸索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回忆起往日聚集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再慢慢想念已与她分开的何知。

    笔尖在纸面上留下最后一点，繁琐的证明过程也终于写完。叶霜长舒一口气，还是觉得心中一阵烦躁，窸窸窣窣地扯了张纸想要重新求证。

    手机一声低响，周北泽的消息弹出屏幕：“小霜，下来吃烤鱼啊，新鲜出炉，我特意给你包来的。”

    “好！！！”叶霜瞬间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去，满面笑意。

    “你怎么还带纸来了？”周北泽一脸好笑地问。

    叶霜这才想起来，刚才太激动忘了放下就跑了出来，嘿嘿一笑道：“一下忘了，要不我们探讨一下今天作业卡上最后一道证明题？”

    周北泽哈哈一笑，抽走叶霜手里的纸笔，将烤鱼三两下摊开来，递到她手里，道：“快吃吧。”

    烤鱼的香气瞬间充满叶霜的鼻腔，点点的孜然面和辣椒面在味蕾上下足了吸引力。叶霜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没有什么比这时候更让她感到幸福了。

    “怎么样？”

    “超好吃！”

    周北泽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人儿，眸子里尽是狡黠的笑意，坏笑道：“不能让你这么幸福，我们来探讨一下你刚刚说的最后一道证明题吧。”

    “太繁琐了，还是算了吧。”

    “你做出来了？”

    叶霜疑惑地眨眨眼，反问道：“你做不出来？”

    “笨蛋。”周北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那道题题目有错，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叶霜一时语塞，脑子里飞速运转着。

    “sin和cos的等量关系都给了一个混淆的错误假设，老师就等着抓你这样不好好背公式就急着做题的学生呢。”

    难怪当时写得那么别扭，叶霜想。

    看着叶霜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周北泽收敛了笑意，道：“我可以帮你把字迹用胶带纸粘掉。”

    “没事，我用铅笔写的。还好，还好。”

    周北泽低头在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道：“要是等量关系换成这样，再把条件里的数字3换成2，这道题才有正确解法。”

    叶霜嘴里塞满了烤鱼，含糊不清地问道：“嗯嗯，然后呢？”

    周北泽边写边讲道：“先写这步已至，再证出这一条，如何将两个知识点结合在一起求出这一条，最后综合起来就可以证明出应该有的结果了。”

    骨节分明的手在纸面上下游移，笔尖留下短暂的沙沙声，末了，才停顿住，道：“懂了吗？”

    “懂了。”叶霜舔舔嘴唇上沾的辣椒面，点头道。

    “不错，小姑娘一点就通，大有慧根。”

    “……”

    “你等我下，我去把叶叔叔和叶阿姨那份给你取过来你再上楼。”

    叶霜点点头，手里捏着那张写满字符的纸，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她实在是太年幼了，捉摸不清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思来想去，只能当作是一个幻觉。

    直到周北泽提着两包烤鱼过来，还带来两张餐巾纸上手给她将嘴角擦干净，叶霜才回过神来，两人互道晚安，才挥挥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