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弟弟一起回家
“哈哈哈!哈哈!……”呤乙状若癫狂,眼泪不受控地喷薄而出。
那股浓烈绝望随着决堤的泪水奔涌,怎么也止不住,她也不需要抹去。
走廊上有许多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二班有人走过来假装不经意撞她、拿足球踢她,呤乙膝盖被又一记“射门”踢得双腿瞬间一麻,刚刚站起又重重跪倒在地。
她没有爬起来,只是靠着围栏缓缓坐下,眼神空洞,继续她的傻笑,不顾众人嘲弄的目光。
她什么也不在乎了,面子?很重要吗?爱?她曾拥有过吗?
“俏宁你……”刚跨出门槛的李秀一连忙扶起地上的人,“他们又打你了?疼不疼,伤到哪了?”
原来她挨打是家常便饭。
“到我们班拍照了,二班的人集合!集合了!都到教学楼前坪去!”那群人欢欢喜喜,笑笑闹闹地下了楼。
呤乙口里被塞了一块软糯香甜的米糕,眼泪也被李秀一擦去。
“你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不哭了,嘴里的米糕很快就没了味道,甚至于有点苦涩。
“当然没有,都是他们胡编乱造,是他们不明是非,还无理取闹。”
李秀一愤愤不平,又往自己和呤乙嘴里各塞了一块米糕。
她不想吃了,味同嚼蜡,喉间堵得难受,知道这并不是米糕的问题,在这样被排挤欺压的环境里,连空气对她来说都弥漫着足以令她窒息的肮脏味道。
“阿姨手艺真好,秀一再去切些来好吗?我还想吃。”她面带笑意,好像忽然化去了所有阴霾。
李秀一眼睛“唰”地亮了,显然认为她的安慰奏效了。
“你想通了就好,等会儿我马上去切!”
“……嗯。”
直到李秀一消失在视线里,呤乙才忽而淡去笑意,面无表情撑着脑袋,半伏在栏杆上,看着底下嬉嬉笑笑的人群。
这些人可真活泼啊……
可她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脸,唐胡、李秀一、肖子傅……
“三,二,一,茄子!”快门和重物一声落地的声音先后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啊啊啊!”
李秀一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如遭雷击,手中的刀和雪白可爱的米糕洒落一地,通通沾满灰尘……
再次感受到自己肢体的存在,是老师走进教室,拍了拍她的桌子,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柳俏宁,我已经把假条给你开好了,你家里出了点事,快回去吧。”
她接过老师递给她的一张纸条,“学生专用请假单”,呤乙揉了揉眉心,原来是梦吗?
唐胡从身旁路过,好奇地凑上来问出什么事了。
呤乙警惕地盯着他,他阴阳怪气伤人的话仍犹在耳,恶心的嘴脸还那么生动。
“我不知道。”丢下这么一句,她背起书包就出了教室。
“诶!俏宁等等!能不能帮我带碗麻辣烫进来!”
下了楼,她一眼就瞧见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只不过稍显稚嫩。
“博士?……”
“什么博士?姐,你在说什么?”柳叶青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问她,模样竟然有些天真可爱。
呤乙慌乱地从那张脸上撇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喊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没什么的,叶青,我们回家。”
原来柳俏宁还有个弟弟,还有家人,她刚刚被绝望和痛苦驱使,从楼上一跃而下,没有之前的记忆,她跳得倒是干脆。
现在突然又后怕起来,如果她知道自己有家人,也许就不会带着眼底的一片默然选择死去。
毕竟痛感那么真实,虽然他们的丑恶也那么令人憎恶。
回到家才知道老师让她回来的原因,她父母死了,因为车祸。
呤乙和柳叶青都木木的站着,眼前是帮忙处理后事的一些亲戚,没一会儿亲戚们也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呤乙才缓缓走上前,跪下,抱住眼前属于妈妈的最终归宿——骨灰盒。
“对不起,妈、爸爸……”
她没有之前与他们相处的一切记忆,就像她喜欢肖子傅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喜欢上他一样。可她的悲伤丝毫未减半分,好像身体里仍住着那个由于失去双亲而痛苦难过的柳俏宁。
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呤乙被柳叶青扶了起来,她通红着双眼,双腿微微发颤。
呤乙直勾勾盯着柳叶青那张脸,有种莫名的委屈涌上来。隐忍的泪珠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滑下,“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她忽而被人搂进怀里。
“姐,上楼休息吧,别太难过,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柳叶青把眼里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呤乙发间,他把整颗脑袋埋进去,用力的,紧紧的抱着她。
他现在高一,也才十六七岁,可身高已经压了呤乙一头。
柳叶青没哭,在他眼里看不见伤痛,反倒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姐,你起了没?我做了饭,起了就下楼吃点吧。”柳叶青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呤乙悠悠转醒。
饭桌上,呤乙低着头,好似不经意地问道:“叶青,假如有一天姐姐也不在了,你会怎样?”
柳叶青身体僵了一瞬,轻轻放下碗筷,“姐,你千万别说这种话,爸妈已经没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呤乙朝他笑,“我知道的,我就随便问问,我怎么舍得丢下叶青一个人。”
她的心情平复过来了,这已经是守孝的第六天。“去看书吧,你们马上就要分班考试了,争取到重点班去。”
“嗯……都听姐的。”
把那天的事情当个梦,至少她准备回家那天在学校里,大家看起来对她并没有恶意,反倒很和谐。
最近一段时间她也收到了来自同学们的消息轰炸:
“俏宁宝贝,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还没回来?”
“马上要二模了,还不速速回来复习!”
“啊!宝贝,人家好想你!回来记得给人家带好吃的哟!”
……
心渐渐暖了起来,回复唐胡:“别担心,我很好,明天就回去了,给你带麻辣烫。”又一一回复了大家的关心问候。
虽然她除了那天醒来之后的记忆,其他还是一概不知,可大家对她好,把她当朋友,这就够了。
呤乙打起精神,当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任务”两个字时,好像久远得像上个世纪的召唤。
她跳下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翻翻找找,最后发现了一本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开,前几页是一家人在一起的照片,见证了她和弟弟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