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赵成领兵去南边打仗，一次受了很重的箭伤，性命垂危之际，他想起道士交给他的丹药，这些年，他一直将这两枚丹药随身携带，就像是怀揣着一个阴暗的秘密生怕被人发现。

    求生的本能让赵成服下了一枚丹药，夜里四肢百骸如暖流冲灌，第二天便没有了大碍，伤好后，赵成夜里总是会梦见那两人，倒不是梦见两人来找他索命，而是在梦中看见了两人的过往。两人在山林里过着平淡恬静的生活，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山下给村民诊病赠药.....这样的梦境就像是扎在心口的芒刺，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犯下的罪行，他找了无数理由为自己开脱，但心口的芒刺却越扎越深，他逐渐变得性情暴戾，对手下的将士轻则斥骂，重则杖毙，军营里人人自危，向来与他不对付的那些文官趁机参了他一本，皇上当时只是口头告诫了几句，并未责罚于他，但当他领兵打了一场败仗后，皇上便下旨将他召回京城给了他一个闲职，变相卸了他的兵马权。

    虽然那枚丹药将赵成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但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已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一场风寒过后，他变得十分畏寒，但不再梦见两人的过往，他以为自己得到宽恕了，不曾想几天过后，他深夜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梦见婉婉冷冷地看着他，问他：“是你带他们来的？”

    日复一日的审问中，他用编织好的故事企图逃脱内心的负罪感，但心口的芒刺却时刻提醒着他，不会给他片刻安宁。

    住在京城的这些年，赵成也厌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夫妇之间也是貌合神离，他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意思，便跟圣上告了假后来到青州城养病。他本也是青州人士，家在一个小县城，离青州城也不远，少年时总是想着能在城中买一座大宅子，如今得偿所愿，却只剩无限悲凉。

    ……

    青色的火苗逐渐变小，那个恬静的身影也逐渐隐去。

    赵成蹒跚着身子想去拉住他心里的婉婉，伸手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

    灯灭后，他跌坐在黑暗中哭了出来，积压在心头多年的负疚和悔恨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哭声也不再压抑，呜呜咽咽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哭声停了，赵成在地上呆坐半晌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朝床的方向走了过去。在床上躺下后，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视线看着头顶的虚无说了一声“对不起”后闭上了眼睛。

    翌日，府上乱作一团。

    红鸾从下人口中得知赵成昨夜殁了，惊讶之余又有伤感，虽然赵成于她并无深情厚谊，但这般猝然离世还是令人惋叹。

    “红鸾姑娘。”

    夜尘叫住了跑出明月轩的红鸾，后者匆匆朝他走过来说道：“将军昨夜殁了。”

    “我知道。”夜尘的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对这件事早有预料。

    红鸾见他如此平静的反应，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在下也该离开了，红鸾姑娘不妨和在下一道吧。”夜尘道。

    红鸾犹豫了一会儿后，答道：“好，我跟你走。”

    三人上了停在外面的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看着颇为斯文，话也不多，对夜尘惟命是从。

    马车里，夜尘从袖中摸出那盏小巧的青灯，说道：“姑娘可知这是何物？”

    红鸾看着像烛台又觉得没这么简单，便摇了摇头。

    “此乃青灯，能照幽冥之物，能见因果之人。”夜尘道。

    红鸾仔细看了看青灯，试探地问道：“这与将军有关？”

    夜尘道：“多年前，在下途经岫州城外的一座山林，晚上以此灯照明，见一女子神情悲怆，徘徊于荒芜之中，不肯离去，在下问她缘故，她给在下讲了一个故事。”

    红鸾被激起了好奇心，“什么故事？”

    夜尘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方形檀木盒子，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散了出来，里面装的正是那颗丹药。

    红鸾拿手在鼻下扇了几下，“好浓的药味。”

    夜尘道：“这是千年雪参炼成的丹药，也是那女子的夫君。”

    “夫君？”红鸾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女子岂不是……”

    “妖。”夜尘替她说出了最后这个字。

    红鸾又看了看盒子里的丹药，眸中浮现出怜悯之色，“也是一对苦命鸳鸯，那女子也是痴情。”感叹过后，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又问道，“那女子与将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