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道不算功绩吗？”

    嬴政疑惑，南边的百越与北边的月氏、匈奴一样，屡犯秦国边境，他已经忍了好久了。

    灭掉百越难道也要骂？

    嬴政有些急了，刚准备好好骂骂这些给自己“定罪”之人，却又被白洛的补刀，将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灭掉百越花费五年时间，前后投入了五十万大军，劳民伤财，致使国库空虚。”

    “且战绩极为难看，五十万对五万，损失三十万才勉强攻下百越。”

    五年！

    五十万！

    损失三十万！

    这三个数字单拿出来都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何况连在一起。

    哪怕扶苏也是如此。

    他望向自己的父亲。

    嬴政脸上表情变得复杂。

    百越屡犯秦国边境，他也一直在派兵镇压，奈何作用不大，他也准备过段时间就举兵大攻。

    所以他对白洛的话并不大怀疑。

    但他想不明白，区区一个百越何必让自己动用五十万人，还用了五年，损失三十万秦军。

    这种代价是不是大了些？

    中间出了问题？

    刚想发问时，耳边就传来了白洛的声音：

    “后又在灭百越之间，出兵三十万，平定北方叛乱，修筑长城。”

    ……

    三十万！

    还修长城！？

    嬴政刚刚平静的脸上，已经有些麻木了，他苦笑着摇头：

    “看来朕的问题不小啊。”

    但好在可以改变，不是吗？

    白洛心中嘀咕了一句。

    嬴政也明白在这点，目光有些庆幸的看着白洛，他可不想成为秦朝的罪人。

    与嬴政对视，白洛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为了灭掉百越，陛下在此期间还特意修建了一条渠，名为灵渠。”

    “他们骂的不无道理啊。”

    嬴政轻声感叹，修渠也不是一个小事情，郑国渠就前后修了十年。

    这个所谓的灵渠，恐怕也不会少。

    他可以想象，如果他是百姓，纷乱刚刚结束就又开始大规模发动战争，还修渠、修陵墓恐怕杀了这狗皇帝的心都有了。

    不过，令嬴政、扶苏意外的是，这次的白洛话锋一转，道：

    “但灵渠这事却对后世的影响不小。”

    “自秦以来，灵渠对巩固国家的统一，加强南北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密切各族人民的往来，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是真正意义上功在千秋。”

    功在千秋。

    听到这四个字，嬴政眼中忽然有了一丝光芒。

    对啊，朕在位这么多年总不可能只做了坏事吧。

    他也来了兴趣，很想知道以后的人是如何看待他的。

    “先生可否告诉朕，后世对朕的评价如何，朕想听实话。”

    “好坏参半。”白洛依然实话实说。

    “刚才在下所读是诗仙李白的诗，其内容，其实已经大概将陛下称帝后一生的功与错全部容纳。”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明断自天启，大略驾群才。

    收兵铸金人，函谷正东开。

    铭功会稽岭，骋望琅琊台。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

    连弩射海鱼，长鲸正崔嵬。

    额鼻象五岳，扬波喷云雷。

    鬐鬣蔽青天，何由睹蓬莱？

    徐巿载秦女，楼船几时回？

    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灰。”

    “此人做诗倒是不错，不愧对他的诗仙之名，不知他可有出世。”

    后面的话嬴政自然不知道其中意思，但这诗的确大气，尤其前面几句，霸气侧漏。

    所以即便这诗后边全是批判他的，嬴政也并没有生什么气，反而很想见见这做诗之人。

    “嗯……并没有，诗仙李白生活在接近一千年以后，那是华夏文明最繁荣的时期，史称开元盛世，是史书上唯三记载的盛世之一。”

    “可惜。”

    嬴政微微摇头，略感惋惜的同时又对白洛口中的盛世有了些兴趣。

    盛世，这个词听上去就高大上。

    他喜欢高大上。

    若是朕……

    想法刚出现，嬴政就摇了摇头。

    算了吧，刚结束战乱没几天，就想着盛世，完全是好高骛远，到时候恐怕又会出什么乱子。

    “有人说始皇是千古一帝，及其伟大，华夏二十四朝皇帝只有两个有为者，始皇便是其一。”

    “也有人说始皇刚愎自用，残暴无道，秦国六世努力全部毁在你手中。”

    白洛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

    还好。

    听到这些，嬴政松了口气，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真诚的笑容。

    “有功就好，也算没有辜负父王的嘱托。”

    嬴政轻声念叨着。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因为嬴政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洛也没有去打断，深吸一口气，缓解着自己的紧张。

    在他身边的扶苏也好不到哪去，今天所发生的对他来说还有着不小的冲击，整个人都是晕头转向的。

    他现在唯一明白的就是，白洛是个穿越者，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秦朝至少能安稳的度过百年，比起二世而亡好很多。

    幸亏有了先生。

    正在扶苏感慨之际，嬴政抬起头，望着白洛，开口道：

    “这些都是他人的评价，不知先生对朕怎么看。”

    说这话时，嬴政眼种的笑意显而易见，看似是个玩笑话，但白洛心里清楚，这怕也是送命题。

    帝王心思难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是一两句话就想让嬴政臣服，尊为座上宾，这显然并不现实。

    帝王喜欢所有东西都在掌控之中，白洛这个异数自然是意外中的意外。

    即便信了他是穿越者，杀与不杀也在嬴政的一念之间。

    “……”

    尽给我出难题。

    白洛心中吐槽了一句，这的确是个难题，比先前的问题还能难上很多。

    因为他既不能把嬴政夸上天，又不能把嬴政贬的太低，也不能完全重复之前已有的评价。

    难吗？

    难。

    好在白洛来之前就考虑过了这一点。

    皇帝想听什么，他也能猜到。

    他低下头，装出一副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模样。

    “先生放心说便是，朕只是想知道你对朕的看法。”

    见白洛许久不作答，嬴政语气平静的打起了包票，神情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