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鸿有点心虚，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余光看到她脚后的血迹。

    “爸，你这里有没有医药箱？”

    他一边提问，一边往书架旁边走。

    透明的玻璃内，整齐地摆着各种名著，国内国外的都有，甚至有《本草纲目》。

    《本草纲目》的下面一格，放着银质的药箱。

    药箱里，碘伏、棉签、纱布、创可贴，清创工具一应俱全。

    宋子鸿一手提箱子，另一手扶着师妍，在沙发上坐下。

    “磨脚了都不知道疼？”

    他半跪在地，抬起师妍的脚，帮她脱下高跟鞋。

    奶白色的鞋面已染上淡红色。走路太久，后带已然嵌进肉里，血肉模糊。

    宋子鸿看得心惊肉跳，用碘伏在伤口上冲，才勉强分开鞋和脚。

    师妍只是皱了皱眉，一句话都没说。

    “你就不知道把鞋脱下来吗？脏了比受伤还难忍？”他忍不住责怪师妍。

    “对，脏比受伤难忍。”

    皮肤的撕扯感让她忍不住“嘶”出声。

    “知道疼了？”

    宋子鸿嘴上不饶人，手上还是放慢动作。他换了个姿势，双膝跪地，边上药边吹气，最后贴了四个创可贴才结束。

    “好了，另一只脚呢，伸出来看看。”

    师妍没动。

    宋子鸿抬头，这才意识到宋建国还在后面看着，连忙站起身。

    “爸，她伤口挺深的，我就想帮她处理下。没别人的，我们两个真没什么关系。”

    宋建国看着他红透了的脸，淡定点头：“嗯，我信了。”

    他本意是想问宋子鸿，经过这一遭，还要不要师妍当秘书。现在不仅有了答案，还意外捕捉到其他信息。

    师妍是他一手培养的得力干将，能力自不用说，忠诚度也很高，颜值更是同学历里难得的出众。

    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优秀的人选。

    就是比宋子鸿大五岁。

    算了，宋子鸿也成年了，男人的情情爱爱，随他去吧。

    看着宋建国毫无波澜的脸，宋子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怕越解释，误会越深。

    “爸，没别的事，我送师妍出去了。”

    “嗯。”

    宋建国拿起手边的报纸，高举在眼前，偷瞄两人。

    只是他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在宋子鸿的角度，就像讲台上的老师，看同学偷吃东西一样明显。

    在他的注视下，宋子鸿尽量避免和师妍的身体接触，一路扶着她到小区门口。

    正值午后，空气湿嗒嗒的，宋子鸿的衣服已经黏在皮肤上。师妍却不怎么出汗，身上的香味时不时钻进宋子鸿鼻腔。

    终于快到路边，师妍抬起头，缓缓道：“……对不起。”

    宋子鸿脚步一顿，释然一笑。

    “没关系。”

    人家妹子瘸着脚走了一路，走得皮开肉绽的，他还能怎么怪罪。

    就算是苦肉计，他也认了。再说，如果其他人可以用钱收买她，那他不是也可以？身边有个现成的多面间谍，赶走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师妍有些意外。

    在她眼里，宋子鸿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一个想突破家庭束缚，实现他不切实际的梦想的小孩。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改观了。

    至少看上去，他沉稳冷静，面对敌人不手软，该宽恕的也不会太过计较。这样的老板，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小宋总，你放心，以后我会认真做好秘书的工作，保证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形。”

    宋子鸿点点头：“好。一会儿你先去医院看看，以后少穿高跟鞋。不穿也很好看。”

    替她打好车，提前付了车费，又交代了开去最近的医院后，总算送走了师妍。

    上了出租车，师妍看向后视镜。

    宋子鸿在风景里逐渐缩小，最后消失。

    她勾唇一笑。

    小宋总，还挺有趣的。

    “师傅，麻烦您前面调头，我回家。”

    送走师妍，宋子鸿一身轻松。

    之前的事情都解决了，还趁机告别了轮椅。

    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如果还有其他人忌惮他，或者对他家有想法，估计不久就会露出马脚。他需要做的，就是一切谨慎。

    重生回来这么多天，难得有空闲，宋子鸿看了眼时间，思考着去哪里吃个午饭，顺便到处逛一逛。

    那系统任务是什么来着？吃烤乳扇？好像正好是云南的。

    今天还真是难得的空闲。

    拦了辆出租车，向着市中心出发。

    10年的时候，广市的市中心还是悦秀区，BJ路步行街还不是什么网红打卡地。道路两边，各种各样的小摊让人目不暇接。

    大部分都是卖小吃的。

    花花绿绿的钵仔糕装在透明的小碗里，下面垫着棉被，棉被里全是冰块。

    有人要买的时候，摊主就从推车旁边，抽出一支细细的木签，穿起钵仔糕，递给顾客。

    宋子鸿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钵仔糕。

    印象中，还是班里其他同学推荐的，说是广市传统小吃。

    当初他选了绿色的，吃完舌头上都是色素，回家他妈还以为他中毒了，他又不敢承认在外面偷吃，被带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午，最后声泪俱下，说出实情。

    “您好，我要一个绿色的。”

    “靓仔，两块哦。”摊主手上忙着操作，嘴上还能和他聊天。“我们家的钵仔糕，全不加色素哦，绿色是斑斓叶上的，纯天然！”

    原来现在的钵仔糕，就已经和童年的不一样了。

    宋子鸿道谢后，接过竹签，付了钱。

    “靓仔，不是本地人吧？前面有家百年老店卖竹升面，一定要去食啊。”

    不是本地人？他是土生土长的广市人，只不过经过十几年沪上口音的浸染，已经有点忘了广市方言怎么说了。

    即使重生回来，一切都变成曾经的模样，那些岁月的痕迹，仍然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谢谢，我一会儿就去。”

    怕热心的摊主再拉着他聊天，宋子鸿礼貌道谢后，没再停留。

    深绿色的钵仔糕冰冰凉凉的，像在咬很有韧性的果冻，又比果冻多些糯叽叽的口感。斑斓的味道不算明显，只是甜腻中多了些许清新。

    几口吃完，宋子鸿拿着签子，继续在街上游荡。

    一排排红砖白瓦的门面中，偶尔有几个没有门窗的房子。外面的墙皮破损，上面用赤色的笔写着大大的“拆”字，房子里面黑乎乎的，任凭夏日阳光热烈，也无法穿透。

    宋子鸿的艺术情绪涌上心头，拿出手机拍照。

    镜头对准建筑时，门边突然出现个脑袋。